《含光剑杀》期蒲

10、亘古寂寞

　　进了南天门，只见仙雾缭绕，云雾缥缈之间，隐约可见仙台楼阁连绵起伏。

　　瑶音不禁感叹这天宫气象非凡，这上清帝君一家住在这诺大的地方，是不是能听见自己说话的回音。

　　此时的瑶音还不知道帝君并无道侣，也无家人，不然定会更加感慨这九重天的清冷。

　　瑶音一路往里走去，当先有一座高大宏伟的殿宇，匾额上书“凌虚殿”，想来就是举行万仙集会的地方。
　　转过凌虚殿二三里，路过披香殿、省经阁等地。又过四五里，便见一栋气宇非凡的殿宇伫立，看它形制规整，在诸多殿宇之中最高，应该就是帝君住所了。

　　瑶音抬头看了看，只见匾额上书“上清宫”三个字，取名十分简单粗暴。

　　这一路走来，都不闻人声，此时却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清瘦脸色严肃的男神仙，看上去也是一位上神。

　　司命星君看见瑶音，惊讶地说：“原来公主已经到了，帝君有请。”
　　听他的话音，莫非那上清帝君已经算到她来了？

　　果然是三界第一人，法力高深莫测，洞悉万千变化。

　　瑶音进了上清宫，因不知这帝君是个什么性情，不由把目光放在了院中布置上，希望能揣测此间主人一二。

　　四目环顾，只见殿宇普普通通的金碧辉煌，好像是流水线生产的，目光便放在院中一方池塘上。

　　只见那池塘清可见底，池中飘着零落几朵睡莲，荷叶下隐约可见游鱼戏水，应是帝君养来赏玩的。
　　再看那池塘边摆着两张坐塌，中间有一棋盘，想来帝君还是一个围棋爱好者。

　　养鱼，下棋，看起来还真是一个养老神仙该有的样子。

　　思索间，瑶音已经到了正殿“上清殿”门口，此时殿门大开，仿佛随时迎接什么人归来。

　　她回头看了那带路的男神仙一眼，就敛裾入内。

　　一抬头，就见那殿内主座上斜倚着一个云淡风轻的蓝色身影。

　　那蓝色身影虽一手撑头闭目养神，却不知为何让人不敢轻忽。仿佛一头懒洋洋的雄狮，纵然无意争抢，却也是百兽之王。

　　看见那一头乌黑秀发的时候，瑶音感叹一声，原来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啊。正要仔细打量帝君的长相，就见帝君微微一动，转头往台下看来。

　　看见那双眼睛的那一瞬间，瑶音瞬间被震住了。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一双眼睛，像亘古不变的星空一样浩瀚，暗含近乎于道的智慧，同时诉说着星空一样的孤寂。

　　“怎么，出门许久，连师父也不认识了？”帝君一照面，就发现瑶音眼神颇为陌生，招了招手让她上前。

　　瑶音回过神，迟疑了一下，缓步上了云阶，在最后一阶停了下来。

　　“坐。”帝君看了旁边座位一眼，示意她坐下。
　　瑶音一步一个指令，在客座上坐下，只觉得这帝君和想象的完全不同。

　　神仙样貌不像凡人那么容易老，但是也不是丝毫不变，再加上越老的神仙眼神越沧桑，很容易就看出是个老神仙。

　　而帝君则不同，传说帝君也有十几万岁了，论年龄比大多数神仙都要老。
　　但看他的样貌眼神，倒像是年青人，丝毫没有慈悲慈祥之感。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帝君对“她”看起来不像普通的师徒，倒像是在面对一个平等的对象。
　　因此，瑶音对这上清帝君丝毫没有产生敬慕之类的情感，反而有些微妙的感觉。

　　特别是当帝君轻轻拿起她的手把脉的时候，接触到他微凉的体温，那种感觉就更诡异了。

　　在她成为灵元大陆第一修之前，她也随大流的拜过几个师父，但都没有这么亲近过，莫非这才是正常的师徒相处？

　　此时帝君终于放开了她的手，表情虽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眼神却多了一抹凝重。

　　“当日你在三生石前许约时，我便料到会有今日。”帝君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如今这劫数才过半，你就成了这幅可怜样子。”

　　原来红尘劫已经过半了？难道灵元大陆时她渡劫成功了？

　　见她不复以往灵动，一副呆滞样子，帝君眉头微皱：“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本君自会设法化解此劫，护住你性命。”

　　说着帝君已经站起身，慢悠悠地离开了大殿。

　　瑶音有些呆楞地看着这说走就走的便宜师傅，不知是感叹他的神通广大，这红尘劫也说解就解。还是感叹这帝君好像颇为霸道，她好像没说要留下吧？

　　帝君走了，瑶音一个人坐在殿内也无用，正想着她的房间在哪里时，殿外又进来一个白衣仙侍。

　　这仙侍看起来和主人一样的面无表情，对她的称呼也是“公主”，好像她还是那个初上九重天的西洲公主。

　　仙侍应该是被人交代过，把她带到了不远处的琅嬛阁，瑶音猜想这应该是西洲公主在九重天时的住所。

　　琅嬛阁中平时无主人居住，却也有一位女仙留守。那女仙长着圆圆脸，神情腼腆，将瑶音迎入殿中。

　　从门口到殿中也有二三里路，瑶音一路缓步慢行，发现此处颇像自己的审美。

　　不管是那仙泉浴池，假山亭台，还是房中那布置摆设，都低调奢华有内涵，确定是自己的品味。

　　游览了一番住处，又坐着喝了一杯清茶，瑶音看了看立在下首的侍女，问道：“这茶水倒颇为甘甜，不知是用的什么水，什么茶？”

　　这侍女笑得有些腼腆：“公主，此茶是用日月交替之时采集的瑶草花露，再加上帝君赐下的九嘉茶。这茶叶一千年才发一次芽，十分难得，公主若喜欢，也不算辜负了它。”

　　这小仙倒是会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瑶音问道。

　　“小仙嘉禾，原身便是一株先天茶树，帝君将我从不周山带上天宫，修炼了两万年才得仙身。”嘉禾说着，有些脸红，“从前听别的仙侍说过公主，没想到今日有幸侍奉左右。”

　　瑶音听她说自己是茶树时，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吐出来。这小仙自己是颗茶树，还泡茶给她喝，她不觉得别扭吗？

　　瑶音这么想着，也问出了口。

　　没想到嘉禾却说茶树本来就是用来泡茶的，帝君将她带到九重天，便对她有恩，只是采些新叶制成九嘉茶，没什么的。

　　这小仙真是没救了。

　　不知道还好，此时知道这茶是用小仙的身体泡的，瑶音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想到来九重天的目的，瑶音便问天宫典籍存放之处。

　　西洲公主自小在天宫长大，对天宫应当十分熟悉。听瑶音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嘉禾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司命星君说公主要历红尘劫，一下子明白公主记忆有损。

　　“公主，天宫大部分的典籍都存放在省经阁，还有一些放在帝君宫中。”

　　省经阁，此处瑶音来时看见过。

　　于是推脱了嘉禾要引路的好意，出了琅嬛阁，一路往省经阁走去。

　　那省经阁是仙界最大的藏书馆，所存书籍不知凡几。瑶音一入这书阁，便发现这简直是书海的具象化。

　　大略估算一下，如果要看完所有的书，恐怕没有几万年是看不完的。

　　不过她要找的是关于魔种的秘密，所以更多是翻看类似于“魔界秘闻”“三界禁书”的书籍。

　　但是瑶音翻了快十年，丝毫没有发现关于魔种的内容，倒是收获了一肚子三界八卦。

　　想到和容冶海牙约好的十年之约，眼看就到了相见之期，瑶音心里不免有些浮躁。

　　这日出了省经阁，路过上清宫的时候，瑶音心中一动，突然想到那便宜师傅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也许他知道那本书在哪里。

　　只是海牙说，不能让帝君知道她要复活魔尊的事，此时还要迂回打探才好。

　　到了上清殿门口，就听见大殿之中隐约有声音传来。瑶音有些惊讶，难道今天便宜师傅有客人？

　　此时殿中谈话一顿，显然是注意到了瑶音的身影，帝君对旁边的两人示意：“她就在那里。”

　　帝君不说，那两人也看到了瑶音，此时激动地站起身。
　　“当真是音音吗？”
　　“音音回来了？”

　　瑶音有些无措，不知道这两个热泪盈眶的大叔是谁，幸好便宜师父马上为她解了疑惑。

　　帝君招手让她进殿，虽然看着瑶音，话却好像是对旁边两人说的：“你如今失忆了，自然不记得这是你在西洲的两位叔伯，一曰孰湖，一曰孰海，俱是你父亲的兄弟。”

　　瑶音心领神会，问候两位长辈。这两个西洲的上仙看见她如今惨淡模样，在对比她从前意气风发的风华，不禁叹气不已。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以身犯险，也不至于发下那等誓言。”

　　瑶音听见他们这么说，也只是笑笑，心里却想，西洲公主不以身犯险，难道还指望这些叔伯么？

　　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真心想为先西洲王报仇的，又有多少为先王死后瓜分到的权力暗自欣喜呢？

　　这两个西洲叔伯依依不舍的告别后，帝君仿佛看出来瑶音的想法，淡淡地道：“这两人还算是听话的，你在一天，他们就不敢有什么想法。”

　　瑶音点点头，想到来上清殿的目的，有些心不在焉地打量起殿中布置。

　　这上清殿毕竟是帝君居所，端的气派非凡，想来书房也颇为壮观，书籍也应当浩如烟海，就是不知道那边关于魔种的书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