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神赋》沪弄

455、原第二章

　　懿泽没有再回格姆山，一路冲到轮回隧道的入口。

　　手持龙锡杖，深吸一口气，懿泽以为已经做好了准备，跳入轮回隧道，以仙法助自己向前飞去。

　　才刚进入轮回隧道，懿泽便感到一阵猛烈的风，风是逆向的，吹得她睁不开眼睛，瞬间撕裂了她的衣服。懿泽右手紧紧的握住龙锡杖，强忍着痛，还是一个劲的往前飞。

　　很快，她感到自己流血了，不知道是哪里流血，好像浑身上下都有了密密麻麻细小的伤口，衣服早已化作飞灰，她好怕那些路过的魂魄看见没穿衣服的自己，那样，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

　　她默默的劝自己，这些魂魄过了轮回隧道就没有了记忆，即使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又能如何？

　　可是，手中的龙锡杖越来越重，旋风也更猛烈，好像不止是风，风中还夹带着些什么，让她觉得更痛。

　　她几乎快要被风撕裂了，几乎拿不住龙锡杖。她想换一只手，就在用右手递给左手的时候，龙锡杖竟然被风吹跑了，朝反方向刮去。

　　龙锡杖已经被世代格姆女神相传数万年，是绝不可以丢的，懿泽不能有其他的想法，忙折回追上龙锡杖。

　　返回倒是很快，无需仙法，一眨眼的功夫，她和龙锡杖一起被吹会轮回隧道的入口。

　　她怕被魔界的小鬼看到没有衣服的自己，忙拿起龙锡杖钻进一个不知哪里的林子，跑的太快，又被树枝划伤了几处。

　　懿泽看到一条河，她忙跑到河边，看一看自己的模样。她吓了一跳，她几乎不认识自己，头发蓬乱着，从头到脚，除了血，几乎看不出来别的。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敢相信。

　　她哭了，虽然追回了龙锡杖，可是她前功尽弃了。她已经受伤成这个样子，却必须重头再来，甚至有种可能，就是她根本过不去。

　　这是她现在能救母亲的唯一方法，就算是被风撕成了一片一片的，她也是要去的。

　　可是龙锡杖要怎样处置呢？

　　这样重要的东西，她是不放心交给任何人的，而且，她在人间说不定还会需要。

　　身为梦神族、未来的母神，她是有权利、有能力使用龙锡杖的，只要不会逆天、不会违反自然规律，她想，龙锡杖对于她此行会是很重要的，甚至是唯一能够帮助她的东西。她一定要带到人间去。

　　她对轮回隧道了解的太少，想象的太简单，也许应该先向魔界的小鬼打听一番，或许她会更容易过去。

　　但如果去打听事情，她肯定不能是这番模样。不如跳进河里去洗个澡，然后用树叶什么的做一件衣服，再去打听。

　　她刚把一只脚迈进河水一点，便觉剧烈的滚烫，忙抽出来，脚底最下面那层皮肉已经没有了。
　　原来这河水是可以融化身体的。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不敢再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她也无法用什么东西做衣服了。她想，还是想办法把龙锡杖拿好，速去人间吧！

　　将龙锡杖带到人间的办法，她已经想好了，只能是放在体内，才最安全。

　　生吞下去，恐会伤了性命，若要性命无碍，身上肉最多、最适合藏东西的地方，大概就是大腿了。

　　懿泽手托着龙锡杖，跪拜一下，祈求道：“神龙保佑，变小一些吧！我到人间只是一个婴儿，身上携带不了如此之物，求变小一些，待到我在人间成年再恢复原状。”

　　龙锡杖果然缩小了数倍，比一般绣花针也大不了几分。

　　懿泽欣喜万分，用仙法劈在大腿上，腿上的肉被割开，鲜血直流，懿泽痛的发抖，她忍着，一直忍着，将缩小的龙锡杖塞进肉里，又用仙法将皮□□合起来。缝合之时，懿泽疼的几乎要昏过去。

　　懿泽再次来到轮回隧道的入口，隐隐听到一些声响，忙又躲在一侧。只见两个小鬼护送着一些魂魄，到隧道入口处，将魂魄推了进去，就返回了。

　　躲藏之时，懿泽意识到，墙面上有文字。

　　原来，通过轮回隧道需要经过七关，第一关只有旋风，第二关是冰凌，第三关是炭火，第四关是酸雨，第五关是魔障，第六关是幻境，第七关是什么，墙上并没有写。

　　懿泽回忆方才的经历，在失落龙锡杖之时，她所感受到的旋风中夹带的，必然是冰凌了。原来，她刚才飞了那么久，也只不过才第二关而已。

　　懿泽深吸一口气，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返回了。

　　再次跳入隧道，懿泽任凭旋风在自己身上划开伤口。如果能活着，她就一定要想尽办法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死了，那就让她和龙锡杖一起消失在这个隧道。

　　凭着意念，懿泽咬着牙，再一次浑身是血，又到了方才让她无功而返的地方。是的，那就是冰凌。

　　大大小小的冰凌夹在风中，扑面而来，砸在每一寸皮肤上，很痛，但更让人觉得冰冷。

　　冰凌不止是增加数量，随着风力的见长，飞的更快。

　　那些大颗粒的冰凌在她身上砸出一个伤口，然后一闪而过；那些小颗粒的冰凌钻进她的皮肤内，和身体融为一体。

　　懿泽渐渐失去了知觉，她不痛了，她已经僵了。她一直以为，神仙是不能感知饥渴冷暖的，如今才知冷是什么滋味。是因为这个轮回隧道通向的是人间，所以要去感知凡人的感受吗？

　　冷，冷到彻骨，直到懿泽近乎没有了意识，却还是拼命的用尽仙法往前方飞去。
　　渐渐的，不是那么冷了。

　　是的，不仅不冷了，是很热。

　　懿泽的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她的身旁全是燃烧的正旺的炭块，悬浮在空中。懿泽不断的与这些炭火相撞，原先身上的冰凌早已融化蒸发。

　　被火烤的感觉，比冰凌进入体内更难受。不止是热，不止是烫伤，她几乎已经不能喘息。

　　空中弥漫的都是炭烧的味道，她胸闷头昏，好怕自己忽然之间晕厥，一睁开眼，再被吹回轮回隧道的入口。

　　不！她不能被吹回去。

　　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方，如果再被吹回，她宁可是死在此处，也不要从头再来。那样，她真的会没勇气的。

　　动着这样的心思，她再次勉强自己打起精神，却几乎看不到前方，只是红亮一片。

　　她闻到了烧焦的味道，这个味道……有点像头发……

　　是她的头发被烧着了！

　　她想用手去扑灭头发上的火焰，可是，越是用手挥动，反而烧的更旺。而且，她的乱动使她的飞行更不稳，她好怕，一个不经意，她就在隧道入口了。

　　不要！不要返回！她宁可死。

　　她任凭头发去烧，她不信自己会被烧死。

　　火光渐渐不见，有什么水打在她身上，让有伤口的地方如锥心般的痛，痛，痛，痛不欲生。

　　她知道，这就是酸雨了。

　　她痛着，但并快乐着，庆幸自己又通过了一关。

　　雨水侵蚀了伤口，如同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连同脸上亦是如此。她想到自己从今以后也许就毁容了。

　　继任梦神族女君之位，容貌也许并不重要，格姆山的神仙不会因为她变丑就不拥戴她。但是去人间是需要容貌的，不然，她如何做得了帝王的妃嫔、或者帝王的母亲呢？

　　时至今日，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酸雨更浓，她浑身痛的难以忍受，忍不住叫出声来。

　　刚叫了一声，酸雨已经进入口内。不知怎地，她已经咽了下去，五脏六腑好像都燃烧了起来。

　　她不敢再张口，却狠狠地咬着牙，皮肤侵蚀的痛、脏腑的灼烧，要把她活生生的撕裂了。

　　她想看看前方这样的路究竟还有多远，不想酸雨涌进眼睛里。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眼睛也开始灼烧起来，她想，会变成瞎子吗？

　　如果看不见了，她辨认不了方向，又怎么飞的出去？她默默地念叨着，逆风的方向就一定是对的，越难走的方向越正确……一定是这样的，必须是这样的。

　　往前冲，一直努力向前冲。

　　不知怎么回事，她已经停留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没有风，没有雨，周围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她的面前立着一面镜子，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如在凌霄宝殿上那时一样，穿着衣服，身上没有一点伤痕。

　　她这是做梦了吗？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呢？

　　懿泽左右转动了几下，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也转动几下，的确是毫发无伤。

　　也许，轮回隧道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她所经历的一切只会给人以感受，但并不会给人带来真正的改变。

　　那么，如果轮回隧道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眼前的一切，也不该是真实的。这样想着，懿泽伸手去触摸镜子、镜子中的自己。

　　她居然摸到了镜子中自己的脸，她吓了一跳，镜子中的那个她却轻轻一笑。

　　“你是谁？”懿泽在惊慌的声音中，变出一把剑，一剑将镜子劈碎。

　　镜子碎成了千万块，散落在空中，每一个碎片里都有一个满面笑容的她，所有笑声混合在一起，回荡在空旷的洞府中，就像一个魔咒，震耳欲聋。

　　懿泽想要捂住耳朵，又想用剑挥走这一堆飞舞的碎片。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还是在轮回隧道里，这不过又是一个关卡，她只要还按照原来的方向走，就能离开这个地方。

　　懿泽再次用仙法向前方飞去，那些镜子碎片却穷追不舍。没有飞多远，她撞到了一块大石头，前方竟没有路了。

　　镜子碎片依然围绕在她的面前，她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些碎片组合成的形状，像是心的形状。每一个梦神的心，都是一块梦灵玉，那是格姆山下湖水中所融化的灵珠幻化而来。

　　莫非是自己内心的恐惧，给自己设下了这么一道屏障？

　　懿泽再仔细去看，果然这面镜子是玉质的。

　　懿泽决定要让自己的心强大起来，她不能害怕，她要主动出击，她用剑指着这些碎片，大叫一声：“来吧！”

　　瞬间，她的声音震落了这些碎片，连那块挡路的大石头也不见了。她走进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云山雾海的簇拥中，花香馥郁，泉水潺潺，前方有一道彩虹搭成的桥。桥的另一端，恍惚有两个人影，在那里嬉戏玩耍。

　　懿泽看着那两个人影，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她能追溯到的最早的记忆，便是父母带着她登上格姆山的最顶端，然后带着她一起腾云驾雾，沿途他们采了好多鲜花，为懿泽编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那样的时光，平凡而美好，只是后来……再也没有后来了。

　　懿泽忽然间有种希望，她多么希望那两个人影就是自己的父母。

　　她沿着彩虹桥，一路奔了过去，那两个身影渐渐清晰，真的，他们真的是她的父母。她看到他们在向他们招手。

　　懿泽像是疯了一样，飞快的奔跑到他们身旁。穆谡用竹竿编了一只小小的船，将丹阳和懿泽都扶到小船上，开始划船驶离了岸。

　　大片的云海就在眼前，懿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她看到许多凤凰在飞舞。

　　丹阳将落在船上的凤凰羽毛编制成一个头冠，戴在懿泽头上，说：“以后，你就是这格姆山的君主了。”

　　“那你们呢？你们去哪里？”懿泽很是不解。

　　丹阳笑道：“去那边！”

　　懿泽看着丹阳手指的方向，似乎是一片桃林，白里透红的仙桃结满了枝丫，好一个去处。

　　“我也要去。”懿泽心生羡慕。

　　穆谡划着船，回头笑道：“去了，可就回不来了，你真的要去吗？”

　　“去了……就回不来了？格姆山不是我们的家吗？”懿泽有些不能理解，她以为只是去玩玩而已。

　　穆谡和丹阳都笑着，却并没有回答。

　　懿泽忽然想到，不对，她是在轮回隧道里，母亲应该被关押在天界的天牢，父亲还在家里打理格姆山，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小船即将驶进桃林，懿泽又发懵的问：“我们去了……真的回不来了吗？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丹阳笑道：“我们当然会永远一直在一起了。”

　　懿泽也笑了，看着母亲的笑容那么温柔，那么充满爱意，即使她已经想到这一切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觉，她也认了。

　　她所期盼的生活，不过就是这样……

　　就在船要驶入桃林的一瞬间，懿泽又想到了，这不是母亲，真正的母亲还在天牢受苦，她如果在这里自欺欺人的感受父慈母爱，再也出不去了，那么母亲岂不是永远都出不了天牢。

　　懿泽纵身一跳，从小船上跳入云海，她不要去那个美好的桃林，她要去救母亲。

　　云海、小船、桃林、父母，一切都消失了。懿泽又在那个旋风扑面而来的轮回隧道中。

　　她又准备用仙法逆风飞去，却发现自己的仙法似乎已经没有用了，她不能飞，只能走。她已经看到了出口，那个圆圆的、光亮的地方，她距离那里已经不足百步。

　　可是，前方的地上却没有路，是一个凹下去的大坑，坑中布满荆棘，荆棘上燃烧着熊熊烈火。她能看到，烈火之下，是水，那水的颜色和气味，正如她在魔界看到的那条河——化骨池。

　　懿泽刚迈出一只脚，火焰和水花同时击打在她的脚底，她脚底立刻又薄了一层。

　　从这上面过去，必死无疑。

　　前方就是出口了，可是她怎么过得去？这根本是一条绝路！

　　懿泽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过去？怎么过去？”

　　隧道中响起一个回应的声音：“拉动你旁边的绳子，你就可以过去。”

　　“什么？”懿泽不太相信，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随着那个声音的响起，四围变得亮起来，懿泽看到隧道的两侧，各用绳子绑着十几个与她同龄的孩童，眨巴着眼睛，贴着隧道墙壁，悬在半空中。

　　“只要你拉动你旁边那根绳子，他们就会掉下去，你可以踩着他们冲出去，你要走的够快，在他们还没有完全融化之前走出去。”

　　“什么？”懿泽抬头看了那些悬在石壁上的孩童，她摇了摇头：“不可以，我怎么能为了成全自己去牺牲别人？我不能！”

　　“那你就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怎么可以回去？”懿泽哭了起来，那个声音没有再回应她。

　　她哭了一会，又想起母亲，想起在格姆山的生活，还有刚才的那个幻境，她站了起来，走到右侧绳子的下面，她想伸手，却又缩了回去。

　　她只是一条命，加上母亲，也不过是两条命，可是眼前这些生命，却都是这么的无辜。
　　她大叫一声：“为什么？”

　　这三个字在空旷的隧道中回声数次，最后又变回原来的安静，安静的可怕，隧道里再也没有一丝声响，连风声都消失了。

　　懿泽走到荆棘烈火之前，向前纵身一跳，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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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多年前所写，原属本书第二章。因众多书友给予意见太多，所谓黄金三章被反复修改，已经与最初的前三章相去甚远，修文远比写文累，因此不愿再修，在此感谢所有提过意见的书友，但请不要再建议修改了，因为我真的修不动了。
特此奉上最初未修过的前三章，给关心此事的书友随便一看，未采纳意见的敬请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