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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6、原第三章 ...

  •   懿泽以为,这么一跳,她所有的痛苦和希望,必然全部终结,从此世上再没有格姆女神,梦神族再没有女君。

      可是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群陌生的面孔、一个陌生的世界。

      一个阳光明媚的屋子,一张铺满细软的床,从窗户缝里照进来的阳光好生刺眼,与那个一丝光线也无的轮回隧道真是天壤之别。

      她听到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什么,还有一个婴孩的不停的哭声。

      “恭喜老爷,夫人生下一对如花似玉的千金。”

      登时走进一位满面笑容的男子,这便是懿泽在人间的父亲,观保。

      懿泽已经明白了,她方才在轮回隧道的最后一关,除了为了考验她的恒心,也是在考验她是善良还是邪恶,她没有伤害任何人,所以她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她来到了人间,拥有一个正常的人间身体,并且保留了自己的记忆与龙锡杖,拥有了一个凡人名正言顺的身份。想到这里,她开心的笑了。

      观保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这两个孩子,一个哭一个笑,这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懿泽听了,往一旁看了一眼,果然还有一个女婴在她的身侧。

      她猜想,这个家的这一胎,本该生出她身旁这个女婴的,只是因为她的突然加入,变成了一对双胞胎姐妹。

      她听说过,人间的孩子呱呱落地,都是哭着出世的,可是,她现在太开心了,真的哭不出来。

      接生婆忙向观保解释说:“老爷不必忧心,虽说这孩子一般都是哭着落地的,但偶有一两个不一样的,也是有的,老身方才已经看过了,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呢,没什么毛病!”

      观保点点头,这才咧嘴一笑,抱过懿泽来,笑道:“这小丫头不哭,倒还一直看她妹妹呢。”

      观保又细看了一遍懿泽,确实是看不出来什么毛病,唯有腿上有一块疤——这便是懿泽存放龙锡杖的地方,众人不知,皆说是胎记。

      懿泽心中什么都明白,但她要按照凡人的规律成长,决不能做一个刚出生就会说会走、懂事的小孩,为免露陷,她从小就很少说话。

      观保的夫人陈氏,以为懿泽性格独立,从小便关注的少一些。而懿泽的凡间妹妹宜庆,与懿泽并非天定的双生姐妹,容貌性格都相差甚远。

      宜庆颇似其母容貌,又爱说爱笑,陈氏以为活泼可爱,不觉多偏爱一些。

      父亲公务繁忙,不常在家,宜庆多得母亲宠爱,渐渐养成了一种任性而又胆大妄为的性子。

      身为父亲的观保,是个天生喜静的人,自然更喜欢懿泽安分守己的样子,懿泽天性聪敏,后天勤学,八九岁时便通读四书五经,精通音律、针黹,时常下棋、作画,与父亲切磋技艺。

      府中的人都称赞懿泽聪慧好学,宜庆本不在意,可不知为什么,这些人,夸赞便夸赞,非要拿出宜庆来对比一番,才算完整。

      宜庆认为,人各有志,她不喜欢舞文弄墨,自然有自己的好处,凭什么总要用自己的缺点去衬托懿泽的优点呢?

      懿泽总是一副不理俗事的样子,实在优雅的让宜庆生气。

      宜庆心中不快,也不愿意懿泽有好日子过。

      观保升职了礼部尚书,到京师就任,家中就全部交与夫人陈氏打理了。宜庆终于有了机会,去挑衅她这个高贵典雅的姐姐。

      懿泽每日晨起都在后花园树下读书,不知何时,书上落下一坨鸟屎,懿泽以为纯属偶然,只是回屋把书擦拭晒晒。

      到了次日,又是如此,懿泽往树上看,果然宜庆正在树上哈哈大笑,懿泽又没有理会她,回屋后又把书擦拭晒晒。

      到了第三天,懿泽做了一个弹弓,拿着书去池塘边的亭子上看。

      书没读多久,有菜汤从上洒下,洒在了懿泽的头上和书上。

      懿泽头也没抬,直接从地上捡了一个石子,朝菜汤洒下的方向,用弹弓将石子弹出去。

      石头正好击中宜庆的额头,她在亭子的上面,一不留神滚了下来,大叫一声,掉进了池塘,懿泽抿嘴一笑。

      跟着宜庆的小丫头金萱慌慌张张的喊人,院中的家丁们闻声,都纷纷跳下池塘,将宜庆捞上岸来。

      早有人汇报了陈氏,也忙跑到这里来看个究竟,只见宜庆如落汤鸡一般在池塘边上嚎啕大哭。

      金萱赶紧向陈氏告状:“是大小姐用石头砸二小姐,二小姐受了惊吓,才会掉进水里!”

      宜庆听见是母亲来了,哭声更加夸张。

      陈氏看了看宜庆身上的水,又看了懿泽头上的菜叶,吩咐道:“还不赶紧带二小姐去换衣服,冻到了可还得了?”

      陈氏又对懿泽说:“你是做姐姐的,怎么不让着些妹妹呢?”

      懿泽向母亲做了个福,又笑向宜庆说:“我哪里知道是妹妹?只当是鸟儿又拉肚子,才砸了一下,哪料得到妹妹这么大本事,能上得到亭子上面去?

      宜庆本来被金萱扶着走了两步,听见这话又回过头来,理直气壮的问:“你真是胡扯,那上面洒的是菜汤,又不是鸟屎,你说当成了鸟,唬谁呢?”

      懿泽笑道:“我这不是没来得及看清楚吗?前两天掉下来的都是鸟屎,我习惯了,一时之间,真没看清妹妹你今天换了东西!”

      这话一出,丫头家丁们议论纷纷,连陈氏也没了言语,宜庆没话好回,扯着金萱一起回房换衣服。

      在此后的几年,类似的事情频频发生,孩子们渐渐长大,陈氏想要管教,却也已经约束不了宜庆,更不好去说懿泽什么,只得每每看着她们姐妹之间互相讥讽,其他几房夫人与公子小姐,不过是看笑话而已,陈氏只有这两个女儿,却相处不睦,难免伤心难过。

      清廷的规矩,13岁以上的八旗女子便可以参加选秀了。

      懿泽和宜庆14岁这年,正好赶上秀女大选之年,陈氏写信给观保,信中切切,说是自己已不太年轻,难以独自打理这个家,女儿已经到了选秀的年龄,希望夫妻可以团聚。

      观保于是奏请家眷来京,皇帝很容易就恩准了,并且赏赐了一些家用之物到观保的府邸。

      观保令家丁护送着家眷,举家北迁,从此都住在京师。

      在京城的府邸住了不足一月,府里又来了一个女子,是钮祜禄氏的小姐,名唤青岚,也是为了应选秀女才来到京城的。

      青岚的父亲是二等侍卫穆克登,已经不在人世,其他近亲也没有在京师为官的,因为观保家有两个女儿也在待选之年,奉旨住在这里,与懿泽、宜庆一起待选。

      懿泽过去的14年都是为了等待选秀,终于熬到了选秀的年龄,顿觉时间过的分外漫长,竟不知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于是向父亲请求聘一个师傅来教她习武。

      懿泽习武的目的,不止是为了打发时间,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懿泽觉得,她在人间的漫漫人生中,必然是酸甜苦辣尝尽,说不好哪天就有动用武力的时候,她若没学过武艺,贸然用武,岂不是让别人觉得很奇怪?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虽然说她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天生什么都会,可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她把以后可能用上的东西都一一学了一遍,以免自己会出什么差错。

      观保素来认为懿泽是一个沉稳之人,想要做的事情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因此应允了,请了一个师傅来,专教懿泽骑马射箭、剑术之类。

      懿泽刚学了不过两天,在府中待选的秀女青岚便来拜见懿泽,希望与懿泽一起学习。

      懿泽并不喜欢有一个陪伴,但又不好拒绝,只好接纳了她常来自己这里,除了一起学习剑术,有时也一起弹琴下棋、聊天之类,关系倒也相处的不错。

      但是青岚天赋不佳,勉强学会了骑马,别的就一无所获。

      闲谈之间,青岚向懿泽解释了要学武的原因,青岚的父亲本是个武夫,却不幸早逝。

      清廷的江山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谁人都知,当今的皇帝乾隆帝,最喜欢骑马射箭,因此不少秀女为了博得青睐,都纷纷学习。

      青岚的家人,一直希望她能够日后在宫中有所作为,以重振她的家庭,光耀门楣。

      懿泽与青岚的目的虽然有所不同,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她所做的一切,何尝不是为了入宫后在宫中争有一席之地,甚至成为后宫之主,总之,就是尽可能让自己成为皇帝能放在心上的那一个。

      一日,懿泽与青岚相约到郊外赛马,宜庆已经提前知道了此事,候在懿泽必经的路上,拎了一小串鞭炮,躲在大树后面。果然如宜庆所料,懿泽会比青岚先到。

      就在懿泽快要经过那颗树下的时候,宜庆点燃了鞭炮,扔在了大道中间,懿泽与这匹马还不是很熟,马一下子就受到了惊吓,发疯一样的跑了起来。

      青岚在后方远远看到此景,大叫一声:“懿泽!”

      待青岚赶到,懿泽连同马匹,一起没了踪影,只有宜庆在树旁拍手上的灰。

      “你们是亲姐妹,你怎么可以这样捉弄她,说不好会出人命的。”青岚着急,忍不住指责了宜庆两句。

      “与你有什么关系?” 宜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管心安理得的回了家,她的法宝只有一个,就是出了事情找母亲庇护。

      青岚牵着马,沿着大道一路往前寻找,找到尽头也没能找到懿泽的影子,只好回了家,将此事禀告观保,观保立刻带人出来分头寻找。

      懿泽被受惊的马儿带着,一路奔入林子,懿泽不敢贸然下马,一路被林子里的树枝刮伤了胳膊和腿,一路上呼唤求救。

      林子里的一个大石头旁,有一个年轻男子正在那里拴马,懿泽从那里路过,高呼一声:“公子救我!”

      那公子回头看时,懿泽已经被马儿带出了一段距离。

      公子忙挥着马鞭,踩着石头,向前翻了两个跟头,翻到了马背上,坐在懿泽身后,双手跨过懿泽牵住马脖子,吹了一声口哨,又左右扯了两下,马儿就慢慢停了下来。

      懿泽一身冷汗,轻轻舒缓了一口气。公子安抚道:“不要害怕,没事的,姑娘家还是不要独自出门的好。”

      “谢谢。”懿泽轻声道谢,却不敢回头。

      公子却先下了马,又绕到前面伸手去扶她,懿泽看到了他的脸,清秀英俊,充满着善意,眼神温柔的可以融化任何一个女子的心。懿泽看住了。

      “姑娘不要下马看看伤势吗?”

      懿泽回过神来,扶着他的手下了马,心却砰砰直跳,慌忙拒绝道:“没伤着,都是皮外伤,不妨事。”

      公子自然明白她这是在避嫌,因此也不再多问,笑道:“既如此,我送你回家吧?你那马不好,还是骑我那匹好。”

      公子吹了一声口哨,他原来要拴在石头旁的那匹马跑了过来。

      懿泽在格姆山时,听母亲说过,掌管人间命运的命神,撰写凡人命运是很有规律可循的,若有英雄救美,往往接下来就是一段纠缠不清的缘分。

      似她这般,不是正常转世为人的,不知道命运是否由命神撰写,但是她来人间的目的,是为了进入皇室,决不可与外人有什么瓜葛。

      想到这里,懿泽忙与他辞行:“不必了,我家不远,我自己可以回去。”

      “单是你被马拖住的路程,想来就不少,又怎么可能不远?你若不想我送,我这匹马送你,它很听话,你骑回去会安全些。”

      “多谢了。”懿泽只想早早摆脱了他的视线,也没多加思索,就牵了他的马,骑上一溜烟般的跑了。

      懿泽回到家中,下人飞报了观保,观保令家人都撤回,进了家门就立刻令人传宜庆。

      宜庆知道事情不妙,忙去向母亲求救,躲是躲不过的,陈氏只得带着宜庆,一起去见观保,然后又向观保求情:“庆儿到底是年龄小,不懂事,才会如此糊涂,我方才已经教训过她了。幸好懿泽也没什么大碍,大选在即,老爷就原谅庆儿一次吧!”

      “她是糊涂,你更糊涂!若不是你护着,她敢生出这么多是非?她还没进宫门,就还是归我管教,我如果不惩罚她,家规何在?又如何对懿泽交代?”

      观保还未说完,懿泽同青岚一起进了门。

      懿泽先到观保跟前,跪下叩头,又转向一侧,向陈氏叩头,又转回观保跟前,再叩首一次。

      观保上前去扶懿泽,问:“你这是做什么?为父自然是要为你做主的!”

      懿泽站起,再次施礼道:“我不是来求父亲做主的。我这第一拜,是叩谢父母大人的养育之恩,女儿不日即将进宫待选,不知结局,若是此后难以相见,还望父母大人保重身体,原谅女儿不孝。”

      观保、陈氏闻此言,想起几天后,两个女儿就要入宫,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也许以后相见机会寥寥,不胜伤感。

      懿泽又道:“我这第二拜,是求父亲不要再惩罚宜庆。”

      观保叹道:“难得,她这样对你,你竟还为她求情。”

      懿泽回道:“父亲高看女儿了,我不是为她求情。这么多年了,我若要同她计较,那未免太浪费时间。只不过,过几日就要入宫,父亲的惩罚万一对她身体或心里有些影响,耽误了入选。未经过选秀的女子又不能私自婚嫁,待下次大选又是几年,万一影响了她的终身,父亲心里肯定要自责,我也脱不了罪责,不如就此罢了,以大局为重。”

      观保点点头,向宜庆说:“你姐姐这般识大体,你几时能明白?但愿以后叫你母亲省些心吧!不要再自作小聪明。”

      宜庆在父亲面前不敢放肆,没有多言语。

      懿泽忽然又跪下,道:“女儿还有一事相求,我与宜庆既然一同进宫,以后是非难料,后宫不似家中,若是以后宜庆又生事端,我自然还是先以大局为重的,到时候若是不念姐妹之情,还请父母大人谅解!”

      懿泽说完,又是深深一叩首。不仅是陈氏脸色大变,观保也有些失色。

      陈氏忙上前握住懿泽的手,恳求似的说:“懿泽,一入宫门深似海,宜庆毕竟是你亲妹妹,她才学心思都不如你,万一以后在宫中有什么过失,还望你能照顾她一二!”

      懿泽笑道:“母亲不必如此紧张,只要宜庆不害我,我必不负母亲所托。”

      青岚望着懿泽似笑非笑的眼睛,感觉到一阵阴冷。

      月色当空,一丝凉风吹过,懿泽和青岚在房中共进晚餐,屋子里很安静,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青岚已经发现,只要她不开口讲话,懿泽几乎从来没有言语。懿泽似乎是天生的不爱说话,也从来不会讲自己的心事,就好像从来没有心事一样。

      但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青岚觉得,懿泽是不可能没有心事的,普天下的人,都希望有个伴,可是懿泽却总是习惯一个人的相处。

      如果没有人来找懿泽,懿泽从来不会去找谁一起说话、一起玩耍。

      这么多年来,懿泽唯一会去主动找的人,也就是父亲观保了。

      青岚很想与懿泽亲近,懿泽并不拒绝她的亲近,可是无论青岚说了什么,懿泽都只是一个忠实的听众,青岚要做什么,懿泽就同意一起,但却只像一个可有可无的陪侍。

      当青岚亲眼目睹了懿泽与父母、妹妹说的话,更可以肯定,懿泽有一颗石头般的心。即使是笑着,懿泽的笑容都不会让人感到温暖。

      懿泽在观保房间说的话,还在观保夫妇的耳朵里回响,观保喜欢安静,但不是冷漠,懿泽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冷,而且冷的莫名其妙,她很懂事,却永远让人觉得疏远。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陈氏才更喜欢宜庆,宜庆就算会闯祸,但活蹦乱跳,给人以活力的感觉。

      懿泽虽然年纪轻轻,却死气沉沉,除非有事,她不会同任何人说话,她没有朋友,连与贴身伺候的下人也很疏远。

      观保似乎理解了陈氏这么多年偏袒的原因。

      到了要进宫的日子,观保想要让家人给这两个女儿做些喜欢的吃食、衣服带着,忽然发现,不知该给懿泽做些什么,这么多年,懿泽好像没有特别喜欢吃的食物,也没有偏爱的衣服,吃什么、穿什么,对于她从来没有区别。

      就连琴棋书画,她也是轮流练习,没有什么钟爱可言。

      入宫的前一晚,观保到懿泽房间里,想找懿泽单独谈谈。他只想问问,懿泽喜欢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懿泽给了观保一个预料内的答复。

      “现在真的好吗?”观保又追问了一句。

      其实,懿泽怎么会没有想要的生活,她怀念在格姆山的一切,平凡而幸福、团圆,那就是她想要的,只是,使命感让她没有了喜怒哀乐,没有了爱欲憎恶,她只是事事小心警惕,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懿泽轻轻一笑:“爹怎么会突然问这些?”

      观保点点头,叹道:“也许真的是这么多年我们对你的关心太少了,其实,我并不希望你们入宫,宫中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只想你们,过的快乐一些。”

      懿泽笑着点点头,她一直都知道,观保生性不爱官场,做官不过是不得不走上的路,如果可以自己选,他应该是一个无拘无束的诗人,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客。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多年前所写,原属本书第三章。因众多书友给予意见太多,所谓黄金三章被反复修改,已经与最初的前三章相去甚远,修文远比写文累,因此不愿再修,在此感谢所有提过意见的书友,但请不要再建议修改了,因为我真的修不动了。
    特此奉上最初未修过的前三章,给关心此事的书友随便一看,未采纳意见的敬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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