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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芳魂飘荡甫启龌龊 ...

  •   不知不觉间,帝姬启程已经半月有余,帝都之中,众人渐渐习惯了没有帝姬的日子。后宫中,钟离贵容因其“慧娴淑德,雅睿敏慎”,被晋封为贵妃,接掌了帝姬的工作,依旧与皇后分庭抗礼。钟离贵容素来低调,虽然众人都忌惮她神秘莫测的出身,无人敢算计她,却也从来不曾将她放在眼里。因为瑄晟帝素来对她客气有余,宠爱不足。对于一个几个月才被翻一次牌子,还从来不能留皇上过夜的女人来说,家世再如何显赫,坐到贵容的位置也是极限了。谁知道她竟然一步登天,连跃数级,成了后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女子。
      对于钟离贵容的晋升,后宫中几乎无人乐见其成。皇后好不容易盼得帝姬出嫁,以为自己能苦尽甘来,重新独揽大权,谁知半路杀出个钟离氏。而贤妃素来自视甚高,不甘屈居人下,从前空桐鸢为贵妃的时候,她尚且不服,如今见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小小贵容也爬到她的头上,自然气得不轻。众人一开始还怀着看好戏的心态,等待这个小家族出身的女子捉襟见肘。上至贤妃,下至一干狗眼看人低的宫人,都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谁知这位钟离贵妃的才能不让帝姬,将大小诸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还拿缙云筝作筏子,杀鸡儆猴,弹压一众妃嫔、宫人。而后宫的诗礼女官,也在瑄晟帝的支持下获得了更多的实权,从原先的讲授诗礼,变成了分管宫中事务的职责。如今宫中纪律严明,一应妃嫔的吃穿用度都按份例供应,若想额外要什么东西,都要向司掌的女官申请报备,一旦有违纪、逾矩的行为,若女官规箴训诫无效,便要上报给皇后与贵妃,从严处理。搞得宫中人人抱怨,才走了一个镇山太岁,又添了一群巡海夜叉。
      而朝堂之上,右相傅雪殊挂冠而去,在群臣的举荐下,韶姁官复原职,重新出任右相。韶氏一门出了两个朝中大员,可谓煊赫至极。
      极西,王子狷兵行险着,深夜发动奇袭,扭转了原先一路溃败的战局,在极北的配合下,极西没了精锐的武器,士气大减,原本胶着的战局逐渐有了高下之分。
      极北,帝姬刚刚抵达北疆与极北的接壤处,极北王便依照承诺,派人协助缙云篁勘测地形、修复城墙、重绘舆图。在经验丰富的极北工匠的帮助下,估计不用半个月,缙云篁便能完成任务回到朝中。
      在接二连三的动荡中,银月终于迎来了暂时的太平。习惯了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的人们忘却了悬在头顶的刀刃,复又歌舞升平起来。要说这一派祥和喜气中仅有的一抹阴云,大约便是缙云氏的西轩夫人病逝,缙云笄在失去武功之后,又遭逢丧母之痛,可谓雪上加霜。
      开春之后,天气乍暖还寒,又是百花复苏、蜂蝶飞舞的时节,宫中妃嫔有那身子娇弱、肌肤敏感的,便有了采薪之忧。宫里头一个病倒的是皇后,虽然太医说不过是偶感风寒,但宫人之间却众说纷纭,有的说是自先贵妃薨了之后一直操劳至今累的;有的说是如今见新贵妃大权在握气的;还有的说是去年的旧疾本就没有痊愈,如今又复发了的;更有那起刻薄的,说皇后年老色衰,体弱多病的——毕竟皇后确实是后宫之中最年长的,比皇上还要大了一两岁。
      接着便有几个负责杂役的三等宫人病了,这病势渐猛,又传到了其他的宫里,可是几位太医验看之后,却说并非时疫,亦不会传染。毕竟众人的病症不一,病源也有所不同。然而,宫中染疾的人还是越来越多,上至宸妃、尹昭媛,下至钱充媛、吴美人都病倒了。好在钟离贵妃果决谨慎,一面为染疾的妃嫔请医问药,一面加强防护措施,令宫中花匠撤去了几种香花,给宫女、内侍分发棉被和春装,又将艾草、姜汤等物送到各宫之中,焚香栉沐,预防风寒,一面责罚了几个夸大病情、危险耸听的嚼舌之人。贤妃、淑妃共同前往迦南寺祈福,德妃则留在琨穆殿亲自为皇后侍疾。
      在四妃的努力下,后宫渐渐安定下来,随着众人慢慢痊愈,流言平息,后宫之中又恢复了清明。皇后在德妃的精心照料下大愈了,尹昭媛等妃嫔也大好了,只是宸妃的病依旧没有起色。
      这一日,顾顺容来到璃矜殿问候宸妃,宸妃今日精神尚可,便请她进寝殿闲话几句。在陈梓烟还是贵仪时,顾顺容便与她交好,二人又都不是那藏奸的小人,虽不是终日黏在一处的交情,却也是无不可言的挚友,颇有几分君子之交的味道。先前陈氏飞黄腾达,顾氏不觉得嫉妒;如今见她染病在床,她也不觉得称愿。
      顾顺容走进寝殿时,一眼便见陈梓烟倚在床上,头上戴着个抹额,脸色苍白地冲她笑了笑,顾顺容惊叫道:“我的娘娘,这才几日没来看你,你怎的又憔悴了许多,眼窝都青了。”陈梓烟强笑道:“可不是,近来总也睡不着,略合上眼便觉得人轻飘飘的直晃,昨夜三更天勉强眯了一个更次,便再也睡不着了。”顾顺容道:“怎的不请太医开些安神催眠的方子,”又冲陈梓烟的大宫人道,“篆儿也是,不知道去内务府领些安神香来。”篆儿道:“回顺容娘娘的话,娘娘说的奴婢都曾想到过,只是都不管用。”陈氏道:“姐姐,你别数落这丫头了,她岂有不尽心尽力服侍我的道理,只是我这心里有些龃龉,总觉得不爽快,才带累了这身子。”顾氏道:“娘娘金尊玉贵,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能有什么不顺心的?”
      陈氏摇摇头,两行清泪顺着苍白消瘦的脸颊滑落:“说不得的。”她勉强笑了笑,又道,“我与姐姐好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瞒着姐姐的事情,唯独这一件说不得,也不知道如何去说。姐姐素来是知道我的,我看着随遇而安,无欲无求,其实骨子里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要强的人。虽然比不得其他的娘娘出身高贵,却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如珠似玉地养大的,自以为自己并没什么比不上别人的地方,也不必东施效颦学着人家,却如何……”她一时哽住了。
      顾顺容闻言,以为是贤妃之流为难她,或者是她气不忿钟离氏凌驾于其上,便宽慰道:“确实,除了出身,无论是容貌还是品格,你哪一项不是出类拔萃的,上苍也不肯埋没了你这颗明珠,所以才给你今天这样的尊贵。只是出身不是人能左右的,这话你所崇敬的傅先生不也说过么?你又何苦因为这个糟践自己的身子?”陈氏不言,只是苦笑着摇头。
      顾氏又出言宽慰一番,陈氏道:“姐姐,实不相瞒,我这夜不能寐的病症,是封妃之后才添的。从前做贵仪的时候,傻傻的什么都不明白,日子倒也好过,皇上给个笑脸,便能悄悄地高兴好几天,如今看明白了一些事情,反而想不透了……”
      顾氏想了想,问道:“你说你封妃之后才添了这病症,可是先前见你气色尚好,为何如今瘦成这样?”陈氏答道:“我也不知道,原先不过是睡得不太踏实,偶尔想着那事,便错过了困头,并没有如今这般一整夜只得睡一两个时辰的症状。”顾顺容拉住她的手,低声道:“我的娘娘,你可别是被小鬼缠上了吧?自从你做了宸妃,多少人乌眼鸡似的盯着,指不定有人眼红了,才用下作手段来害你。你瞧瞧,症状也对得上,先前你气色尚好,是那人还没开始作法。如今捡着这个时机,你一下病倒,旁人只道你像尹昭媛她们那样是普通的病症,你自己则以为是心病,才耽误了治病的时机。”陈氏闻言,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顾氏又道:“也可能是我多虑了,这不过是寻常的病症。不过你常吃郑太医的药不见好,要不再请个别的太医诊治诊治,换个方子吃吃看呢?”陈氏道:“郑太医与我是同乡,我入宫以来从来都只向他请医问药,信不过别的太医,唯恐出了前头冯淑仪的事情。”“你若不放心,便多请几个太医一同斟酌。总不能因为只为了医德,不顾忌医术了吧。”
      虽然宸妃听进了顾顺容的建议,有了从太医院另请高明的打算,然而,她却没有机会这样做了。
      煊嵊十六年三月廿二,宸妃于璃矜殿中暴毙,失血过多而亡,享年二十八岁,死时,腹中尚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宸妃横死,天子震怒,命皇后彻查此事,皇后大病初愈,恐她再度操劳成疾,便命贤妃协理。出身将门的贤妃雷厉风行,不出两日便有了结果。为示公允,皇后请来瑄晟帝,并召集六宫嫔妃并所有诗礼女官入琨穆殿,听候贤妃的探查结果。
      “皇上,皇后,臣妾两日不眠不休,派人审问了璃矜殿的大小宫人,并检查了正殿的宫室,如今证据确凿,谋害宸妃的杀人凶手,定是淑妃微生酊无疑!”
      贤妃此言一出,众人既惊且惧,纷纷对淑妃侧目而视。百里殇坐在女官的上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微生酊与世无争,不过是偏安一隅之人,并无动机谋害同级的妃嫔。很明显是有人趁她失了帝姬的庇护要对她出手了,只是不知道目的仅仅是她还是她背后的微生氏族。
      只听瑄晟帝道:“可有证据?”缙云筝从容不迫道:“自然是有的。三月廿二日晨,宸妃精神尚可,用了一碗莲子桂圆粥和一碗参茶,残余的粥和茶并宸妃所用的杯盏都请太医查看过,并无异样。廿二日上午巳时初,淑妃前往璃矜殿看望宸妃,带了几碟点心,与宸妃闲话了半个时辰方离开,琉昭殿与璃矜殿的宫人皆可为证,午时正,璃矜殿掌事宫女篆儿便发现淑妃薨逝,请太医验看后,确认宸妃死亡一个时辰,正是淑妃离开后不久。再验淑妃带来的点心,唯有一碟马蹄糕、一碟芙蓉酥动过,马蹄糕上带有剧毒,与宸妃所中之毒一致,此毒名为双全子,药性奇特,男子服用后无碍,若是女子服用,则会影响生育,而若是身怀有孕的女子用了,则为剧毒,中毒者必然大出血而亡,一尸两命。而双全子中至关重要的一味引子番红花,有镇静、祛痰、解痉作用,在宫中虽是禁物,在民间却作药用,微生氏名酒千秋岁中恰有此物。臣妾所言非虚,验毒的王太医、花太医和宸妃的宫女篆儿皆候在偏殿,皇上与皇后可唤他们进来询问。”
      瑄晟帝道:“宣。”不多时三人进来,所言与贤妃别无二致,瑄晟帝转向淑妃道:“你可有话要说?”淑妃虽然面无人色,却并未慌得六神无主,许是与帝姬在一起久了,添了几分从容不迫的气度。如今见问,淑妃方道:“臣妾确实在廿二日巳时前去看望宸妃,也带了几样点心,但臣妾并没有谋害宸妃。众所周知,臣妾与贤妃一直在迦南寺祈福,廿一日午间方回,若要谋害宸妃,时间仓促,根本来不及准备。臣妾对‘双全子’这样的药物更是闻所未闻,千秋岁臣妾宫中是有两坛,是微生王爷进贡给皇上的御酒,皇上存放在臣妾宫里,并非臣妾私藏。况且番红花是研磨成药粉之后才入酒的,早已与酒中其他药物融合,根本无法用作药引。此外,宸妃身怀有孕之事,宫中并无人知晓,臣妾为何要用双全子这样的药物害她?宸妃食用的马蹄糕与芙蓉酥,臣妾也用了,若臣妾早知其药理,岂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贤妃忙道:“皇上,皇后,说起祈福之事,臣妾恰有一事要禀。在迦南寺期间,臣妾发现淑妃除了每日的大殿祈福之外,还要独自在天井处焚烧纸人祷祝,臣妾觉得奇怪,然而淑妃称是家乡的一种祈福方法,臣妾不懂,便也没有留意。如今想来,莫非……莫非那就是巫蛊咒术?若真是如此,可见淑妃谋害宸妃乃蓄谋已久,并无‘时间仓促’之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替身梗收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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