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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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天空蔚蓝清澈，没有一丝杂尘，无边的海连着无边的天，海天一色，海鸥在水面低飞盘旋，笨重的渔船在近海作业，风从海上来，空气里弥漫着植物芳香。
眼前的天地比闵雾白想象中的还要美，来之前在网上搜过图片，却没什么收获，霞岛的旅游业并不发达，即使有着油画一般的海景，也并没有成为网红景点。
仅有的几张也是修跨海大桥时，市政拍的宣传图。
没被开发就代表没被破坏，岛上居民平平淡淡过日子，守着自己的海。
看过大海看建筑。
岛上两层小楼居多，红瓦白墙，干净利落的小院，被五颜六色的栅栏围着。激烈的色彩碰撞为小岛增添了几分明媚活泼。
两个陌生人同乘，一路无言，闵雾白忙着看美景，两只眼睛应接不暇，背了许多年的诗，他终于在现下感同身受什么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
潭灿远没他豁然，小摩托慢吞吞，一点儿也不帅，心里苦。
翟利民的祖屋背靠海塔，儿子结婚那年，翟利民掏出积蓄把家里从里到外翻新一遍，准儿媳是大城市的女孩，他还特意在二楼改了个卫生间，虽然直到他搬走，儿媳也没到岛上来一回，但也算便利了闵雾白。
风里掺杂花香，还没拐进胡同口闵雾白就闻见了。
与那片粉红越来越近，闵雾白脑袋一空，想起一段话
——我幻想能够朝九晚五地工作，在绿树成荫的地方有一所带白色栅栏的房子，庭院里盛开着粉红色玫瑰，那会很好，那就是我最深邃的梦想。*
忘记了出处，只记得读到这句话时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再看一遍，幻想与现实渐渐重合。
成簇的藤本月季在矮栅栏后织成花墙，娇痴俊秀，显然被人善待，房子的主人投入一片心血，再托付到他手里，来时的辛苦烟消云散，他迫不及待地凑近，近距离珍视这些花。老妈也喜欢养花，休息了就去逛花市，买栀子买茶花，最后连花带土扔进垃圾桶，阳台上多了许多花盆。
潭灿停好小摩托，掏出钥匙挨个试，锁开了，把对的钥匙单独捏着交给闵雾白，说，“这是大门钥匙，住房有问题找隔壁，他们是房东，前面墙上写着‘香’的就是我家，换灯泡摘杨梅这样的活儿可以来找我，我比方青涵高。”
说着还得意地挺直了腰板。
顺着看过去，那一排房子上漆着红色标语：四季有花香，环境更优美。只是香没了顶上那一撇，变成了‘杳’——被树冠挡住了，树是墙里栽的，长势大好，郁郁葱葱，顺着墙头往下垂，绿油油的树冠正好挡住了撇。
闵雾白答应，但知道对方是客气，他也并不会真的求上门。
一拍脑门，想起有两只孤零零的箱子还在码头寄存等着他去取，潭灿又推着小摩托掉头，自来熟似的嘱咐闵雾白，“我去拿箱子，你快去休息，不是还晕船呢么，这些花红柳绿的就栽在这跑不了，等你安顿好了再看。”
像是认识多少年了一样。
但闵雾白确实头晕，踉踉跄跄穿过小院，许是因为月季花的缘故，从外面看来这院子并不大，走进门来才知道别有洞天。
木门到小楼，由一条石子路相连，左边是葡萄架，右边是杨梅树，都结了果，少数已经成熟，摘了镇在自来水里，冰冰凉凉比冰箱里的舒适。
闵雾白之前与房东联系时也收到过几张图片，画质不清晰，拍的季节也有误，作物罢了秧，只剩荒凉，踏上旅途之前他还以为等他的会是满目萧索。却不想实在没有比眼前更令他满意的了。
日头正晒，闵雾白不再停留，简单逛了逛小楼，干净整洁，装修内饰很有当地特色，楼上楼下的采光都不错，但他没心思挑卧室，直接栽倒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
晕倒是不晕，头开始疼了。
过来的路上他计了时，十六分钟，一来一回还得给箱子装车，怎么也得四十分钟，他定了个二十分钟后的闹钟起来迎接潭灿，不能人家说帮忙他就撒手做大掌柜，在此之前，他得先眯一会儿。
头疼是老毛病也是顽疾，这几年他吃过的药也有几十种，都没根治，着凉了疼，见风了疼，稍微得点其他病最后也会演变成头疼。
非得安安静静睡一觉才能稍稍缓解。
前几天没休息好，闵雾白躺下就睡着了，只是没睡多久，手机就响了。
眉心微蹙，闵雾白脸色不太好看，拿起手机一看：海喃喃。
亲妹妹。
“什么事？”闵雾白重新闭上眼，语气有些生硬。
没人回话，只听见两声轻微的抽泣，闵雾白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
“怎么了？”温柔了很多。
海喃喃带着哭腔，“哥，你去哪了？卧室都搬空了，我送你的游戏机怎么没带？”
闵雾白避重就轻，“我带走了你玩什么？”
买的时候说是送他的，十次有一百次都是她在玩。
海喃喃觉得是借口，试探着问道，“哥，你是不是也烦我了？”
‘也’是因为，在她之前还有其他人。
闵雾白掐掐眉心，“你是你，别人是别人，我不搞连坐。”
言外之意，不会因为别人牵连她，也不会因为她原谅别人。
海喃喃听得懂，苦肉计没用，于是抽了张纸擤鼻涕，抛出连环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家？住的地方好吗？我能去玩吗？”
“我需要安静的环境，喃喃，人都会有心烦的时候，我觉得你应该会比爸妈理解我。”闵雾白语重心长地说。
“好吧。”海喃喃没辙了，“那你记得和我通电话。”
挂断电话，切换到静音模式，闵雾白重新酝酿睡眠，没有了外界的干扰，他却睡不着了。
与父母的争吵仿佛就在昨天，那些难听的字眼先后钻进他的耳朵，一片混沌中他甚至忘记了某句话到底出于哪次争吵。
眼看就要而立之年，闵雾白认为自己心态良好到足够抵抗铺天盖地的误解和谩骂，可面对最亲近的父母时，他还是会痛苦绝望。
闵雾白揉着暴跳的太阳穴，试图缓解宛如贯穿头部的钝痛，离开家的第一天，他并没有预想之中的痛快。
沧湾码头，潭灿和文永各拽着绳子的一端，满头大汗地研究怎么把两个箱子绑在摩托上并且还能不摔跤。潭灿一个刚经历完高考的理科生面对这种立体纠缠十分的无能为力。最后只能交给文永和员工，自己让到一边给李繁星打电话。
接的很快，李繁星声音中透着愉悦，“灿，你什么时候完事？”
潭灿看向第二十次滑落的箱子，说，“大约在冬季。”
李繁星笑得更开心了，“方儿给你派西伯利亚去啦？”
潭灿笑了，继而问道，“你们在哪儿呢，一会儿我去找你们。”
“阿甜这里吃西瓜呢，方儿从牙缝里给你省出两块，等你回来吃。”里边传来方青涵的骂声，哪儿是省的，分明是怕窜。
文永终于解决了箱子的问题，背后已经被汗水洇出一幅地图，检查了电量交代潭灿，“日头这么毒，别再跑了，明儿我去你家换。”
李繁星的自行车还停在椰树下，潭灿说，“您去繁星家换吧，他家近。”
骑上小摩托往回走，潭灿咬紧了牙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驮着唐僧师徒过通天河的老鼋，真是搬家哈，是不是把砌墙的砖头都带来了？发动前他分明看见小摩托的轱辘瘪了四分之一。
磨磨蹭蹭一路，拐进小胡同，远远看见有人坐在台阶上，听见摩托车的引擎声，那人看过来又站起来，慢走了几步过来迎潭灿。
潭灿微微尴尬，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真是滑稽，两条欣慰的大长腿岔着搭在箱子上，像给小摩托安了两个小孩子学骑车才用的辅助轮。
抬眼看看对方，人家却全然不在意，卸箱子时全程抿着唇，好像有心事。
绳子捋成一团扔进车筐，闵雾白再次道谢，“真是谢谢你，为我跑了好几趟，作为感谢，过两天来我家吃顿饭吧，小弟弟。”
小——弟——弟——
潭灿像被风打了，雷劈了，光天化日重返幼儿园了，自打他上小学开始猛蹿个儿，就再没听见过别人这么叫他。
风华正茂的大男孩都觉得自己挺成熟，正是支撑祖国发展的脊梁骨，别人称呼自己，最听不得老和小，尤其还是个看起来和自己同龄的陌生人。
他不服。
不服也没用，闵雾白根本没在和他商量，提起箱子就回家了，潭灿满腹怨怼无处发泄，微张着嘴目送人家回了家。
走之前，发泄似的从人家门口折朵花，准备送给阿甜。
一起打球的伙伴都回家了，便利店里只剩李繁星和方青涵一左一右夹着阿甜看电视，六只眼睛着魔似的盯着屏幕，手里的薯片都忘了吃。
还是阿甜先看见了潭灿。
“呦，小灿回来了。”看见他满头满脸的汗，让他去后院洗把脸。
潭灿穿过货架往里走，店里刚擦过地，鼻腔里涌满了消毒水的气味，隔着一趟货架，脚步错杂，方青涵和李繁星围过来，八卦地追着问他新邻居怎么样，潭灿关心方青涵，问他，“还拉吗？”
方青涵顿时脸色泛青，抬手给他一拳。
李繁星观察仔细，问他从哪偷的花。
潭灿又折返回电视前，冲着阿甜抛媚眼，“阿甜，送你花。”
阿甜爱护生命，警告他不许瞎折邻居们养的花。
潭灿笑着去洗脸，结义兄弟追在后头刨根问底，冰凉的水拍在脸上，暑热消退了不少，眼前浮现初识的那张脸，耳边响起那声“小弟弟”，潭灿觉得牙酸。
“挺漂亮的——”
夸完又批评，“就是没什么眼力见儿！”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