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爱》茶辛辛

3、3、“你最好还是放弃。”

　　周三上午，有法语选修课。顾西湖捧着课本刚要出门，安幸就先她一步拦在了寝室门口，“西湖，你应该没忘记早两天答应的事情吧？”
　　“什么事情？”扯了扯桃红色的棉布长裙，顾西湖无辜地问道。
　　“死西湖，你答应今天赴约的。夏楠约你吃饭，周一你就说好了。”安幸的表情大有讨个说法的意味。
　　“咦，我怎么不记得？”记性如顾西湖，能忘记才怪。不过这会儿再装，怕是安幸会和她拼命。
　　“你，你……啊……噗……”安幸夸张地做了个口吐鲜血的动作，“顾西湖，你要是不去，安幸我今天只有大义灭亲了。”
　　“好啦，好啦，去就是。不去，你们家齐旻能休了你……”话还没完，一直魔爪已经伸过来勒住了她脖子……
　　下完课，刚好十二点。手机准时在十二点过一秒响起。
　　“顾西湖，我是夏楠，你们下课没有？我在外语学院楼下等你。”看样子，安幸已经被彻底收买了。
　　“嗯，我就下来了。穿桃色裙子，长头发，很容易认。”
　　“我认得出……”突然那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见过你。”
　　见到夏楠的时候，顾西湖有那么一刻微微怔神，他的眉眼和程诺竟那么相似。
　　“顾西湖，我可以叫你西湖吗？”男生显得很羞涩，在顾西湖这样的大美女面前，那种原本安宁而淡定的气息悄悄散去，紧张地看着顾西湖，等她回答。
　　顾西湖没有做声，但是笑意却从嘴角漾了出来，然后点点头，伸出了一只白净的手，“夏楠，你好。”
　　她很少主动向人示好，唯独和程诺有关的一切，都能激起她的兴趣，譬如法国，譬如邮票，譬如眼前这个人，轻易就唤起了记忆中甜美的味道。
　　夏楠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中午，素衣粉裙的顾西湖就像一树妖娆的桃花，在她微笑的那一刻，“啪”的一声，便全部盛开在自己的心上。
　　饭店里的气温很舒适，两个人却都没怎么说话。夏楠很绅士，却仍有些拘谨，而顾西湖只是一只手无意识地沿着桌子的棱角来回勾勒，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她缓缓抬起了头，清澈的眼神里盛满了诚恳，“夏楠，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好吗？”
　　“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便做出了回答，马上却又变得迟疑，“你什么意思？”
　　“夏楠，我不适合你。”清越的声音，直接得不留余地。她端起了一杯果汁，轻啜了一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和你做朋友。”
　　夏楠沉默了一会，表情看起来有些受伤，顾西湖想，他应该会拒绝吧。但是却听到，“做朋友也很好。顾西湖，你要吃什么点吧。”随之微微一笑，掩饰住脸上的落寞。
　　吃完饭，夏楠撑着顾西湖的阳伞送她回寝室。大朵大朵的白云懒洋洋地睡在天边一动不动，偶尔拂来的凉风还不及脸颊边匆匆散去，翠绿的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涂上了一层白蜡，散发出闷热的窒息感。“谢谢你的午餐，我到了。”顾西湖站在茂盛的凤凰树下，仰头致谢，从夏楠的角度看去，她墨黑的眼睛里似揉进了无数霞光，绚烂得让人挪不开眼。说完，她便准备上楼，手腕却被另一只手轻轻握住，“顾西湖，我不会放弃。”那种温柔却坚定的声音，直直地闯进了她的心底，就像两年前程诺的语气。可是他不是他。
　　“你最好还是放弃。”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梯。
　　寝室里面，其他室友都还没回来。西湖换上睡衣，草草洗了把脸，安安静静地窝到了床上。 “你最好还是放弃。”说着句话的时候，心里没有半点犹豫，是的，她是程诺的女朋友，心里能放下的也就这样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顾西湖已经有男朋友了，安幸也不例外。就连她本人都觉得意外，大一寒假，程诺居然会漂洋过海回来向自己告白。
　　甫入大学那会，一方面气不过程诺什么都不说便走了，另一方面也厌恶自己的被动，两种情绪相互拉扯，最后生成了莫名的怨恨，于是她任性地断了和他之间的联系。可是顾西湖发现，新鲜的大学生活怎么都驱散不了内心的落寞，狠狠地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事实却恰恰相反，她很快便思念成狂，后悔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向程妈妈要法国那边的地址和联系号码。
　　盛夏的炎热、军训的残酷、内心的焦躁，让顾西湖很多次都想把生活费换成机票，不顾一切飞到那个浪漫之邦去，哪怕只是静静看着他也好……这种疯狂的念头直到有一天打开Ｅ－ｍａｉｌ，看到里面安静躺着的数十封邮件，才慢慢停止了咆哮。署名全部是程诺，七月、八月、九月、十月，每一封的日期都挨得那么近，就像当初两个人的距离，从来不过一米之遥。
　　她怎么就忽略了还有这样一条线悄悄绵延在两人之间呢？
　　寝室里已经熄灯了，抱着手提躺在床上，一一点开阅览。
　　“……里昂很美，每条道路旁都盛满了玫瑰，就像小时候，我们常走的街角一样。”
　　“……和几个中国留学生一起租了套公寓，老老旧旧的木楼梯、昏黄摇晃的灯光、斑驳陈旧的墙壁，是不是很像你常勾勒的怀旧时光？”
　　“经过一个不知名的广场的时候，有个女孩在卖艺，蓬松的白纱裙子，笔挺纤细的身影，还有那种淡淡的忧伤，怎么看都和你很像……”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邮件也会有时差？为什么我的邮箱一直空空的？”
　　“西湖，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就这么走了？”
　　……
　　“我总觉得丢了一些什么……”
　　“这儿终于下雨了，我却不敢撑开那么伞，你还记得么，墨绿色的那把……”
　　“西湖，这样到底好不好，我发现竟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你。”
　　……
　　“西湖，你等我。半年后，我回来找你。”
　　笼着电脑幽蓝的冷光，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指尖一直在颤抖，一扯一扯地牵动每一根神经，说不上什么滋味，好想下一秒便会喘不上气。每一封的展开，都能带来一段奇妙之旅，字里行间都留下思念的蛛丝马迹，原来，受苦受难的不止是自己。顾西湖整个晚上都在重复阅读邮件，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按下了“Ｅnter”键，打了一夜腹稿，“我等你”终于以“Re：等我回来”标题发送出去。
　　安幸早上起来的时候，被披头散发、两眼红肿、嘴角带着诡异笑容的顾西湖吓了一跳，一向孤僻的她很少这么失常。那时候她们的交情并不好，这个漂亮的女孩冷漠的样子，让人觉得过分骄傲，
　　“顾西湖，你没事吧？”以为她受了什么伤害，平时虽然也看不惯她独来独往的拽样，却还是忍不住走过去。
　　“安幸，我爱这个世界。”墨黑如玉的眸子里夹着血丝，脸上却漾着梦幻般的笑容。莫名其妙的回答完全和她平时的形象联系不到一块去，安幸下巴差点没惊得掉地，顾西湖简直完全转性了。
　　“你确定你没受什么刺激？”不安地坐在她床边，担心地问道。
　　“借你一只手，用力掐我一把。”顾西湖抓起安幸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手臂上。
　　“你是不是中邪了？”
　　“掐嘛……”柔柔的声音里，尽是小女子的娇媚。安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还是配合地掐了下去。
　　“安幸，真的会疼……我一个晚上都不敢睡去，就怕躺下以后，这场梦就没了。你知道吗，我真的怕这些只是幻觉而已……”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安幸并不知道她说的“这些”指的是什么，看着她情绪大起大落的样子，却还是心疼地轻轻抱住了她。
　　“不会的不会的，一切都是真的，你看，天都亮了。”
　　“安幸，谢谢你。”
　　从这以后，安幸便成了顾西湖最亲密的朋友。而程诺成了她心头最甜蜜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