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夜夜长明》长安如昼

13、第十三章

　　多亏了路嘉，温可倾这段时间每天的早餐都没落下过，在学校路上偶遇他都成了习惯，要是乍一下没见到还会下意识找一找。

　　到了午饭的时候，因为是复习班中的尖子班，每个老师临到放学都会很贴心地早那么一分钟下课，让大家能够提早去食堂，温可倾坐在最后一排，夏天的时候后门一般都是打开的，她也很懂老师的苦心，老师一喊下课她马上就转身离开教室，基本上能够最早一批到食堂，还能有一个好位置。

　　今天也一样，最后几分钟英语老师让大家自己做阅读，温可倾一边看英语试卷，一边去找饭卡。

　　冯聪正好转过头来问她单词，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小声问：“你不是走读生吗，家那么近怎么还去食堂吃饭，遭那个罪。”

　　“食堂怎么了？”温可倾写完最后一个字母，将笔放下， “挺好吃的啊。”

　　“我之所以选择走读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食堂。”对食堂的味道冯聪持保留意见，又疑惑地问，“那你中午吃饭完都去哪了？我昨天去你家剪头发，你妈说你中午下午不回家的。”

　　温可倾言简意赅：“学习。”

　　她迅速将冯聪问的单词给他说了，然后合上自己的书。
　　英语老师说完下课的最后一个字，她就跟往常一样快速从后门摸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给自己那个仪式感很重的同桌说再见。

　　冯聪这几天下来发现温可倾真的挺好相处，说什么她都能接话，以为两人关系已经不错了，见她跑了还玩笑道：“跟兔子似的，运动会一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大中午还学习，什么补习班这么阴间？”他疑惑地路嘉，“不对啊，她书不拿笔不拿，怎么学习？”

　　“不知道。”
　　路嘉收好自己的东西，空着手也从后门走了出去。

　　温可倾走得很快，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一般路嘉下楼就看不见她身影了。
　　但几天是个例外，他下楼的时候温可倾背对着他还站在一楼的楼道口，面前站着靳乔燃，像是被堵在这儿的。

　　见他下来，靳乔燃微微颔首，当做打招呼。

　　温可倾也回过头来，表情变得有点紧张，准备绕过靳乔燃：“我不去，你快回去吧我赶着去食堂呢，路嘉都下来了，其他人肯定也快了。”

　　靳乔燃皱了下眉，像是没什么耐心了：“去我家吃顿饭难为你了？”

　　“也不是。”温可倾捏着校园卡，“去人家吃饭怪不好意思的。”

　　靳乔燃更不爽了：“人家？”

　　“去你家里拜访，不是要准备点礼物什么的。”温可倾不解地问，“你怎么会突然让我去你家？”
　　她没想到自己今天下来会被靳乔燃堵在这里，还突然让自己去他家吃饭。
　　这不符合他的作风啊。

　　靳乔燃冷冷道：“菜多，吃不完。”

　　“……”

　　“不去也行。”他又说，“我跟你去食堂。”

　　“靳少爷，自己家山珍海味不吃，跑去食堂，你什么毛病？”温可倾灵机一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靳乔燃睨她一眼，嘴巴丝毫不饶人：“你什么毛病，有山珍海味不吃，一个人吃饭要香一点？”

　　温可倾：“……”

　　靳乔燃：“……”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他啧了一声。

　　温可倾也反应过来了，松了一口气：“我说为什么呢，我等会儿还得回来做题，这样节约时间。”

　　“温可倾。”
　　路嘉这一出声，两人才意识到他居然还没走。

　　温可倾：“咋啦？”

　　路嘉走到她身边：“奶奶中午不在家，我也要去食堂，一起？”

　　“啊，好啊！”有台阶温可倾立马就下，对靳乔燃道，“看到没，谁说我一个人了，你快走吧，等会儿人多了，你出校门不怕挤吗？”

　　靳乔燃目光在面前两人之间转了转，挑了下唇角：“随你。”
　　这次他没有再犟着要跟温可倾一块儿吃饭了，他也是真烦跟人一起挤来挤去，没逼格，所以仗着腿长走得很快。

　　其实之前的靳乔燃也没想过要让温可倾去家里吃饭，他家里除了专门过来照顾他的做饭阿姨，也没别人，以前除了柯恒会去，没有其他异性。
　　前几天阿姨有事，他就跟同学去了趟食堂，看到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温可倾。

　　同学们明显对她有印象：“复读班那个温可倾吧？听说学习很好，燃哥，跟你竞争第一的人啊。”

　　靳乔燃没当回事，又听他们说：“不过她没朋友同学吗？每天都一个人在这儿。”

　　听到这里靳乔燃就不爽了。
　　什么叫做没朋友？那他干嘛的？

　　“温可倾。”他抬了抬下巴，“是我发小。”
　　周围的同学静了一瞬，靳乔燃又臭着脸接着道：“嚼什么舌根？说谁没朋友？”

　　“燃哥，我们就是好奇。”同学们知道他的脾气，改了口，“既然都是朋友，那过去一起吃饭？我们也想认识认识她。”

　　“她也不是谁都想认识。”靳乔燃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朝着温可倾走去了，只不过还没走到，温可倾已经快速解决掉餐盘里的饭走出了食堂。

　　靳乔燃从小都是众星捧月的那个人，走哪里都不会缺伴儿。
　　打个架都会有人提前去给他出头，所以他很不能理解温可倾为什么摆着自己这么一个大帅比朋友不叫，一个人坐在这儿吃饭，据说还不是第一次了。

　　趁着今天体育课放学早，干脆在这儿堵到了人。
　　但她一点都不给面子，他还没办法。

　　还不如那个叫什么路嘉的。
　　哦对，那个路嘉。

　　靳乔燃认识温可倾的时间太久了，也多少知道她的性子，非常害怕麻烦别人，当年要不是小渔，他也不会跟温可倾认识，刺头其实最讨厌刺头。
　　难怪柯恒在那里要死要活的，这个路嘉跟温可倾熟悉起来的速度会不会快了点？

　　另一边，到了食堂后温可倾下意识给路嘉介绍：“也就两三个窗口的东西好吃，这边的地三鲜和辣子鸡，那边的米线，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

　　温可倾三选一轮流着来，今天轮到米线了。

　　“好。”路嘉脚步一转，也朝着那个方向走。

　　温可倾早就习惯了他的这种“从众心理”，很容易接受别人的推荐，并且给的反馈都很好，至少至今她都没有从路嘉嘴里听到一句负面评价。

　　这次也不例外，低头斯文地吃了几口他就抬头说好吃。

　　温可倾笑了笑。

　　路嘉又问：“平时一个人吃饭？”

　　这问题太直白，比之前靳乔燃那兜兜转转的都要让温可倾猝不及防，她一口米线夹起来就忘了要怎么进嘴了。

　　没等到回答，路嘉又说：“我也是。”

　　是哦，温可倾慢吞吞地想：他没朋友的话不也是一个人吃饭吗？

　　这时路嘉又往旁边观察：“大家好像都跟朋友和同学一起。”

　　温可倾轻咳一声：“分人的吧。”

　　“哦。”路嘉点头，又说，“那我在学校吃饭的时候，可以跟你一起吗？”

　　“……”
　　温可倾惊讶地抬起头。

　　“朋友应该是这样。”路嘉说。

　　“谁告诉你的？”

　　“书上。”

　　你平时不好好学习履行对你爸爸的承诺，看得都是什么乱七八道的书，温可倾半信半疑：“什么书？”

　　路嘉认真回答：“《朋友交往指南》《聊天的艺术》。”

　　“……”
　　在这一刻，温可倾对路嘉从心底冒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尊敬。
　　她干巴巴地说：“挺好的。”

　　“所以是这样吗？”

　　“是吧。”

　　得到肯定答案，路嘉觉得自己看的书至少应该是对的，所以又问：“我们不是朋友吗？”
　　“同桌。”他严谨地补充，“比朋友更近。”
　　“那应该可以在一起吃饭。”

　　理论一套一套的，温可倾无法可说，她能跟人家编书的讲道理吗，显然不能。
　　“你是想成为社交大师吗？”她越想越觉得好玩，忍不住笑。

　　“不是。”

　　“那怎么会想到买这种书？”她不是没听过这种类型的心灵鸡汤书，但她一直以为那些是卖给那种大冤种的，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的给她遇到了这么一个。

　　路嘉的将米线碗里没拌匀的花椒用筷子轻轻点开，慢条斯理的，手加上手的动作，有一种绷起来的力量感：“因为觉得自己笨拙。”
　　他神色冷淡：“我不想跟朋友无话可说。”

　　温可倾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这种会无话可说的“错觉”，让人都心甘情愿去买心灵鸡汤了。
　　“你挺好的。”她安慰道，“真的。”

　　路嘉表情松了一点：“谢谢。”

　　吃完饭后温可倾要回教室，她说中午留下来学习不全是借口，毕竟这么长时间除了学习也没有其他事情做。
　　看路嘉跟她一起上楼，她疑惑：“你不回家？”

　　“嗯。”路嘉垂在身侧的手摸了一下兜，几秒后道，“不想走了。”

　　“那挺难熬的。”温可倾随口道，“现在才十二点半。”

　　“那你平时都做什么？”

　　温可倾愣了愣，下意识道：“学习。”

　　路嘉：“可以一起。”

　　别人要做什么，只要跟自己没多大关系，温可倾不愿去干涉。
　　但今天她迟疑了，在楼道口看了路嘉两秒，直到对方略带疑惑地抬眸。

　　“没事。”温可倾这才往班里走，“先回去吧。”
　　她有点走神。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好像跟路嘉的距离缩短得比自己想象的要快，但一切都是合情合理，又那么巧合。

　　她觉得自己有点问题，对一件小事都这么斤斤计较，要思考半天，别人一个晚自习都能说说笑笑称兄道弟了，交个朋友很奇怪吗？
　　也不奇怪。
　　她好像自己把自己绕进了一个坑里。
　　或许路嘉说的那本书，她也该去买来看看。

　　说是要在教室好好学习，但还是要休息一下的，不然炎热的夏天上下午的课会很难熬。

　　一点二十的时候，温可倾放下笔：“我趴一会儿，你也休息一下吧。”

　　“嗯。”路嘉正在草稿纸上演算，听到她的话后笔尖节奏缓了一些，“这题结束。”

　　温可倾没管太多，她的校服外套一直放在教室里，天气热用不着，她就拿外套团一团放在桌面当做靠枕，陷进去打盹。

　　几分钟后，路嘉总算在试卷上写下了一个简单的数字。
　　身边的人没了动静，呼吸很平稳。

　　他将笔轻轻放下，目光也在这个时候转过去。
　　她面对墙，后脑勺对着自己，绿色的小风扇对着她的脸在吹，马尾的头发散落在桌面，有些发丝碰到他手臂，随着那点可有可无的风飘动，有点痒。
　　她秀气白嫩的耳朵透着些粉，像是热了。

　　他盯着那粉红色的耳尖看了两秒，又克制收回视线，学着她的样子，将自己的校服一丝不苟铺好，面对同一个方向靠在桌上。

　　今天下午的二十四班教室格外安静。

　　因为班级在一层楼最靠里面的位置，大部分人都是先到后门才到前门。
　　夏天后门常年不关，加上班里长得最帅和最漂亮的都坐在后门，大家也习惯从后门进，上课之前看一眼帅哥美女不香吗？

　　今天也是这样，但所有人都没想到，今天到班里第一眼看到的是两个大佬头挨着头睡在一起。

　　两件校服，一件整齐一件揉得乱七八糟，对比分明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贴着。

　　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却不敢出声打扰。

　　冯聪纳闷：“中午他们不是分开走的吗？怎么睡一块儿了？”

　　“用词严谨一点，哪里是睡一块了。”他同桌金巧巧说，“中午在食堂看到他们一起吃饭，估计也一起回来了。”

　　冯聪：？
　　那路嘉还跟自己说什么不知道？
　　“搞得跟地下恋情一样。”他嘀咕着，“不过这么快吗？”

　　“什么？”

　　“温可倾前段时间才说自己被绿了。”冯聪也是见过温可倾那头绿发的，“还专门把头发染成绿色的了。”

　　“这么酷吗？”金巧巧想象了一下那个样子，有点羡慕，“长得好看真好，发型随便造。”
　　“不过呢，你也别八卦人家。”她说，“别管快不快恋不恋的，就算人家真的恋了，也不关我们的事，咱们班的种子选手，可不能被请老师。”

　　“我这不是嫉妒吗？”冯聪叹气，“她那么多男朋友，这会儿排队都还没轮上我。”

　　“那么多？”

　　“是吧？”冯聪回忆着说，“反正每次我遇到她，她嘴里形容的男朋友都不像是一个人。”

　　“……”金巧巧随口道，“万一人家驴你们这些狗男人的呢？”

　　“所以我想，都是一个班了，会不会我有点机会。”

　　金巧巧诧异：“你哪来的自信？”
　　“你回头看看你身后那位再说这话，再说了你跟人熟吗就排上队了。”

　　冯聪：“……长得不那么帅就不配一见钟情了吗？”
　　但有一说一，彳亍吧，他比不上路嘉。

　　金巧巧也回头，幽幽道：“好羡慕啊，都不知道羡慕谁了。”
　　门口有意无意路过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情况有很多次，来的人男那女女，都不是本班的，目的都是后面那两个。

　　女生还要矜持一点，会害羞，有些拍拍照就走。
　　有些男生直接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

　　金巧巧用笔戳戳自己同桌：“去把后门关上。”
　　“便宜别被其他班的人占了。”

　　温可倾觉得自己今天的午觉睡得格外长，她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特别长的睫毛。
　　“？”

　　恍惚了一阵，她才明白自己面前有个人，快速拉开距离后才发现这是路嘉。
　　自己不是靠着墙睡的吗？

　　路嘉还没醒，这是她第一次见他闭着眼睛的样子，看不见那双黑眸，他就少了几分疏离感。

　　看了会儿她才醒神，后知后觉今天的班里有点安静。
　　温可倾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不应该啊。

　　她抬起头也没见到老师来，金巧巧倒是正面对着她的，温可倾不自觉也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怎么这么安静？”

　　金巧巧轻咳一声：“大家怕打扰你们两。”

　　“啊？”温可倾懵逼，“不至于。”

　　“画面太美。”金巧巧指指她身边的路嘉，双手合在一起坐了一个睡觉的动作，眨眨眼，“没人忍心打扰。”

　　虽然这么说，但她眼里的八卦已经暴露了。

　　温可倾觉得有些好笑：“……想什么呢？”
　　“睡个午觉你们能编出一本小说了。”

　　金巧巧神秘地说：“有的人存在就是小说本身。”

　　“别瞎想。”温可倾打开自己的水瓶，喝了口水，掩着唇压低声音玩笑着说，“人家清清白白，我可负不起责。”

　　“我就说呢。”冯聪插话，期待地说，“你们平时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熟悉。”

　　“那倒不是。”温可倾想起之前自己跟路嘉说的话，“我跟他的确是这个班里最熟的。”

　　金巧巧无声大笑。

　　冯聪一脸受伤：“他不是省外转来的吗？我们两可是加了一年好友了。”

　　“你提醒我了。”温可倾打开手机，有点愧疚地问，“你□□叫什么？我设个备注。”

　　冯聪：“？！！”
　　他震惊又受伤。

　　金巧巧要笑死了。

　　温可倾也觉得有点好笑，但这么说也能解决一些没必要的问题。

　　“温可倾。”金巧巧笑完后提醒，“你要不要把你同桌叫醒，要上课了清醒一下。”

　　“好。”温可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揉了揉眼睛，另一只手去碰路嘉的手肘，“路嘉。”

　　下一刻，路嘉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此时格外深邃，没有一丝睡意。

　　两人的视线直接对上，温可倾不由自主地怔了几秒：“你没睡着啊？”

　　“睡了。”路嘉慢慢坐直，“醒了。”

　　温可倾收回视线：“那你伸展伸展，要上课了。”

　　“嗯。”路嘉将桌面上的校服整理收好，而后抬眸看向前排一直在打量自己的冯聪。

　　冯聪被发现了一点也不慌：“你这张脸是怎么长的？”

　　路嘉：“……”
　　他眼里这才漫出一点才睡醒的倦意。

　　“人家才睡醒。”金巧巧说，“别打扰他了。”

　　路嘉的确没有回答的打算，他的确睡着了，但不习惯在教室里睡，所以睡眠也浅，有人说话后他就醒了。

　　醒了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面对没认清的人，做一样的题。
　　还不如跟身边的人一样，再合眼休息一会儿。

　　这时候人的感官是最敏锐的，他自然也听到了那些是是非非的话。
　　温可倾说过，那些是假的。
　　可他还是在意。

　　温可倾说不要听柯恒的胡乱指导，所以他去书上看。
　　但 《朋友交往指南》里说的不是这样。

　　路嘉表情淡淡地垂着眼，盯着自己之前被触碰的手肘。
　　忽然间的一颤和心动是事实，不可忽略。

　　他好像，真的一见钟情了。
　　要换一本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