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夜夜长明》长安如昼

12、第十二章

　　原本计划大课间要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垫垫肚子，但温可倾没想到小卖部里只能用校园卡，她是走读生，这东西还没办。
　　二中半寄宿制封闭式教学，这会儿肯定不能出去，校园卡还得去食堂办。

　　可问题就是女生做操排在前面，结束后离开操场就要费好长时间，现在她再回头去办卡也来不及了。

　　平时一觉睡到大中午不觉得饿，现在才上了两节课她就觉得自己要不行了，稍一动弹肚子就开始咕咕咕，这也太丢人了。

　　被从人头攒动的小卖部挤出来，温可倾闻着飘香的烤肠味，只能长叹一口气，低头隔着校服轻轻将校服裤子系带拉紧，勒住肚子。
　　对不住了，先委屈你一下。

　　“温可倾。”

　　温可倾回过头，看路嘉一个人站在小卖部门口那棵树下的阴影里，有些奇怪。
　　他做操的时候不是站在班级的最后一个吗，应该是最快也是最不拥挤走出人群的那一批人才对。

　　路嘉问：“你在做什么？”

　　自己吸肚子的动作不会被他看到了吧？
　　那就是丢人2.0了。

　　温可倾不太自在地摸摸自己的马尾：“来熟悉一下学校环境。”
　　她决定先发制人，转移话题：“你呢？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买东西。”路嘉看了一眼小卖部，“太挤。”

　　的确。
　　两秒后，温可倾突然反应过来：“你有校园卡？”

　　“嗯 。”

　　那可太好了，温可倾眨眨眼，期待地建议：“这样，我替你去买，你的卡借我一下怎么样？刷的钱我折现给你。”

　　路嘉毫不犹豫：“好。”

　　“你要什么？”

　　路嘉拿出一张校园卡递给她，还有保护膜，一看就是新办的，非常礼貌地说：“矿泉水，谢谢。”

　　自己不用饿一上午，温可倾即便是挤一点也非常愿意进去，不能让状态影响自己学习。
　　她很快买完东西回来，把水和钱一起交给路嘉：“谢谢啊同桌。”

　　两人自然而然一起往班里走，温可倾边走边打开手中的面包，再不吃等会儿就上课了，所以也顾不上说话，很快地将面包撕进嘴里。

　　路嘉垂眸，见她脸颊鼓起一点弧度，又落下去又鼓起来，动作很快却不难看。
　　吃个一块五的面包都吃得心满意足神采飞扬。
　　他问：“没吃早餐？”

　　温可倾含糊地说：“忘了。”
　　她咽下最后一块面包，将袋子整齐折好扔进垃圾桶里，又快速地撕开了另一袋干脆面，自顾自点头：“下次一定记住。”

　　听不出来是在跟谁说。

　　路嘉回想两人认识的这段时间，如果早上能见到她一般就是奶奶家的花需要照看的时候。
　　她每一次来到门口，眼里都会有些没散开的睡意，像是没睡醒，只有进屋子面对长辈才会打起一点精神,奶奶准备的早餐她也能一点不剩地吃完。
　　她好像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路嘉定了两秒，收回思绪：“靳乔燃，怎么不跟他借卡？”

　　温可倾咀嚼地动作停了那么一下，转过头时的眼神略有些茫然，然后才反应过来：“啊对。”
　　她后知后觉地说：“还有靳乔燃。”

　　“谢谢提醒。”温可倾说，“下次我可以找他哦。”

　　温可倾的确是没有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朋友在这里。
　　过去的时间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不麻烦别人，也再没有认识像靳乔燃这样的关系的人朋友，所以就算是回来了也下意识像以前一样，但即便是靳乔燃，温可倾也不好意思这会儿找人要卡，让人家送过来。
　　只是这些她没必要说，顺嘴回答就行了。

　　是发小，但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却没有想起来，一个人从小卖部里出来，可怜兮兮地摸肚子。
　　路嘉凝眸，又觉得自己多余提了这一嘴，他将手里的水打开：“可以不找他。”

　　“啊？”

　　“我是你同桌。”路嘉将手里的水递到她面前，“比他近。”

　　话是这么说。
　　温可倾笑出声：“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今天就去把卡办了，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不是麻烦。”路嘉说，“朋友之间可以说麻烦吗？”
　　他似乎是认真地想了下，垂眸淡淡道：“我没什么朋友，不太了解，但应该不是。”

　　温可倾原本要说的话只好咽下去，生怕自己的观点会把人家带歪了，毕竟面前的人是个“笨拙”且有仪式感，对朋友很认真的人。
　　而她自己对自己都定义不清。

　　“嗯？”她移开注意力，看他递到自己面前的水，“这不是你要买的吗？”

　　“忘了教室里还有。”路嘉神色平静，“面包很干，喝吧。”

　　原本还不觉得，路嘉这么一说，温可倾顿时就有些口干舌燥了，她犹豫了一下接过去，又从兜里拿钱：“那我再给你两块。”

　　“不用。”没给她机会，路嘉将手收回来，“请同桌喝。”
　　“快上课了。”他说，“能吃完吗？”

　　温可倾赶紧喝了一口水，又将矿泉水瓶抱好，捏着干脆面又往嘴里塞，信誓旦旦保证：“能！”

　　路嘉眉梢轻扬了下，他对女生没怎么关注过，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可爱。
　　“帮你拿。”他伸手将温可倾抱着的水接过来，看着她吓了一跳，微微鼓起的脸也保持着这个动作没动了，缓缓道，“慢点吃，不着急。”

　　-

　　高四的课程比温可倾想象的要简单一些，原本以为自己一年没上学会生疏，但这两天下来她发现自己适应得还挺好的，尤其是想到自己还是刘以彤心里的种子选手，那就更高兴了。
　　模拟考的试卷是按照高考题型来的，试卷做完要不少时间，第二天晚自习下了温可倾还有些需要收尾，只好选择回家再做。

　　二中在郊区，所以大部分学生往返回家肯定来不及，都是选择住校，或者在学校附近租房子。

　　温可倾倒是省了这些步骤，只不过比起学校附近那些专门用来租给学生的房子，她家要稍微远一点，每每下了晚自习，都要自己多走几分钟的路才能到。

　　回到店里的时候，店里的灯光还没暗。
　　她妈妈秦瑶站在门口：“回来了？”

　　“嗯。”温可倾走近店里将书包放下来，又去拿自己专门买在店里的折叠学习桌打开，“我没事，你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回来。”

　　“你是女孩子。”秦瑶跟在她后面，“这么晚了，饿不饿？”

　　“不饿。”

　　秦瑶犹豫了下，温声建议：“卿卿，要不还是住到家里吧？这里什么都没有，午饭晚饭你可以在学校吃，万一晚上想吃夜宵，妈妈也可以给你做。”

　　“不用麻烦。”温可倾下意识回答，说完后才顿了顿，又拿出老师给的试卷补充，“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白天够忙了。”她回过头， “不早了，晚上也早点回去休息，让温可呈来接你？”

　　秦瑶叹了口气：“我自己回去。”
　　她转身拿过自己的包：“你也不要学太晚，早点睡，睡前记得把门锁好。”

　　“好。”

　　秦瑶从包里把孩子的零花钱放在学习桌上：“你不会做饭，早上记得要吃早餐，要吃有营养的，关键的一年要注意自己身体。”

　　盯着那些钱看了几秒，温可倾抬手把钱拿起来折叠好放进自己的包：“好的。”

　　等秦瑶离开，温可倾在凳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关门，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夜色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想起了自己初三毕业那一年，秦瑶突然出现在外婆家门外，带着一个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男孩。

　　“你们好多年没见了吧？”秦瑶给她介绍，“呈呈，这是你姐姐。”
　　“卿卿，这是弟弟。”

　　别说这个自己都快不认识的弟弟，温可倾甚至连自己的妈妈都快认不出来了。
　　妈妈然出现，要带自己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温可倾也就去了。

　　就像小学的时候，她总是兜兜转转，最后秦瑶把她从老家带到静阳，把她交给了寄宿的那位老师。
　　“以后这个孩子就拜托您了。”

　　那会儿的温可倾还小，看着陌生的环境和那些陌生的人生不出一点好感。
　　但是她回想起来，除了外婆，这世界的任何一个人和任何一件事物对于她来说都是很陌生的，后来慢慢长大外婆也过世，她也慢慢习惯，习惯了这种陌生感。

　　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其实不是自己对世界陌生，是世界对自己陌生。
　　她像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她想起了路嘉，还有自己的那句“不用麻烦”。
　　跟自己妈妈在一起她都怕麻烦，更何况是朋友。

　　作为一个外来者，她好像没有条件也没有权利去跟谁提出要求，或者说自己想要什么，好像把所有事情都做好，站在别人面前，这样才能有一点点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感。
　　所以“我都行”“随便吧”是她最好也是最合适的态度。

　　-

　　就算是知道要好好学习，早上温可倾还是有些起不来，每天去学校那段路她都有点恍惚。
　　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她在手机里下了很多快节奏的歌，专门用来在这段路上提神。

　　手机刚插上耳机，便看到路嘉站在去往学校的分岔路口那里，似乎在等人。
　　她跟路嘉都住在自己家里，都要远一点。

　　六点出头，路上熙熙攘攘的几个学生，路嘉也看到了她，长腿一迈，没几步就走到她面前：“早。”

　　“早。”温可倾左右看了一眼，“在等人？”

　　“嗯。”路嘉说，“等你。”

　　温可倾愣了一下，指着自己：“？”
　　“等我做什么？”

　　“奶奶年纪大了，不想让她早起来给我做早餐。”路嘉眉眼敛着，很淡地说，“所以以后早餐需要自己买。”

　　“噢噢。”温可倾听懂了，但依然疑惑，“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对静阳不熟。”路嘉默了几秒，“苏南的早餐和饮食跟静阳不同。”
　　他抿了下略微有些干涩的唇：“你是本地人，应该知道什么合适。”

　　好像是有点道理。
　　“有一点吧，走，我带你去看看。”温可倾想起了书包里那些零用钱，“你正好提醒我要买早餐。”

　　“是吗。”路嘉走在她身边，不紧不慢，“挺巧。”

　　走了几步，温可倾又疑惑地回头 ：“我记得你奶奶说你对吃的没什么讲究，没特别的喜好。”

　　“或许是没吃到过喜欢的。”路嘉平静地回答，“比如加了许多花椒的面。”
　　他说：“没试过，想试试看。”

　　“有品位。”温可倾竖起大拇指，转身继续往前走，“我带你去找好吃的！”

　　走在她身边的路嘉轻轻弯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