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入红尘》枕闲书卧

22、木星

　　“孤帆远影碧空尽，都唯见江水天际流了，木繁，走啦走啦，我们出来了一夜，把阿月那傻丫头一个人孤零零丢在客栈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齐思贤见那画舫载着那一对知己已经都看不见了而木繁还目光痴缠着，便拉着依依不舍的木繁离开碧思楼。
　　木繁半推半就地任齐思贤拉着他，走到半路，就找了个借口跟齐思贤分道扬镳，让齐思贤先回客栈，自己根据木星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记号去找木星。
　　“大哥，你一直都和那齐公子在一起么？”一处十分隐蔽的酒楼里，看着齐思贤气呼呼地远去的身影，木星揽着木繁的肩膀笑着问道。
　　木繁甩开什么都了然于心的木星那没大没小的手，坐下来就正色五连问：“舅舅和姑姑可安好？木明木亮人呢？昭雪众人可还安分？三大派现在何地？何谦望那老狐狸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昭雪本来不叫昭雪，本来只是一支上千人的胆大包天要占曾经血流成河，死尸无数，后因阴气太重传闻连白天都能听得无数阴魂冤鬼惨叫，而无人再敢涉足的人间幽冥地之大道群山为王的山贼队伍。后来让跟着姑舅弟暗无天日地住在大道群山深腹层层叠叠机关中的木繁偷跑出来发现，便以一人之力用计谋兼武艺突破千人重围杀了五位分权而立的头头，从而自立为主把整支山贼队伍都接手了过来，取名“昭雪”，寓意为群山中死去的父母，秦章苏杜唐五姓叔婶与弟妹，及其门下弟子将近一千条人命报仇雪恨，为江湖正义铲除所有不忠不义之徒，如有不从者——杀！由此，散漫无甚武功的山贼队伍变成了有条理有高强武功的复仇队伍，一切皆是木繁亲手整顿，武功也亲自传授。而那时的木繁才刚满十三岁，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从五岁开始就埋下了一定要复仇种子的木繁已经练就群经中最上乘的武功，也练就了不符合年纪的深沉狠辣。
　　何谦望则是清越湖派的掌门人，老谋深算。
　　木星被五连问轰炸得头大，先双手恭敬地递给把心操碎了一地的木繁一杯热茶，才不急不缓地回答：“舅舅和姑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他们见了任叔叔和婶婶的尸体更是伤心欲绝，每况愈下的身体就更加不好了，不过，我已经细细的给他们调理了。舅舅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住在思槿小院中，在我和木明木亮下山的时候不甚语重心长地说‘江湖风波恶，望我们兄弟四个尽早平平安安地回去。’”木星顿了顿，轻笑着接着说道：“说我们翅膀硬了不听话的姑姑除了在安葬完任叔叔和婶婶的那两天消停些，其他日子除了伤心就是发雷霆之怒，家里能砸的顺手瓷器都要被她给砸完了，丫环天天扫地都扫不过来，也不知道姑姑哪还有那么大力气发脾气，我都怀疑姑姑是身强体健的了。”
　　木繁能想象得到姑姑气呼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笑了笑，边慢慢地吃早点边示意木星继续讲。
　　木星笑道：“一下山，木明那傻小子顺着你留下的记号早就迫不及待地飞奔去找霁月了，我想，这时他应该见着霁月了。而木亮那傻小子被何如那傻姑娘缠上了，温深静那老狐狸看着何如那傻姑娘没脸没皮地缠着木亮被气得都快要变成温神经了。”
　　“何如？”木繁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皱着眉不悦地说道：“还真是块狗皮膏药，怎么就让她碰上了木亮？”本来萍水相逢的人，离得十万八千里远，怎么说都不会再碰得上的。
　　木星摇了摇头，笑道：“还是半路上凑巧碰见的。毒妇江清月不是带着一众弟子前来讨伐楚云孤那狗贼么？那温深静虽然早已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但毕竟早年睁眼瞎交友不慎，交到了江清月这么个损友，不知她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看好戏过来露露脸给江青月撑撑场面。不过她就带着一个何如这个傻徒弟而已，我看她只不过是来看看那四派狗斗得怎样罢了，毕竟她的心上人就无辜死于他们的明争暗斗中，害得她成孤家寡人寻山学修仙，到底意难平，现在闻得有热闹可以看，马上仙心变凡心下山了。
　　那傻何如在半路上再次有幸碰见着了我们家木亮，还念念不忘，就像蝴蝶见了花朵一样，双眼就发亮得一直追着我们家木亮跑，可把温深静那老狐狸气得鼻子都歪了。何如追着木亮跑，温深静又恨铁不成钢地追着何如跑，奇怪的三人就另外成行了。”木星停下来想了想，才沉声继续说：“温深静武功高强，也不知道木亮的真实身份，退一百步讲，就算温深静知道了木亮的身份，当年那五大派公然不仁不义带领众多门派屠杀我们群山，她深埋深山谁都不帮就已经是助纣为虐了，如今的她也没任何资格嫌弃我们家木亮。温深静在江湖上多少有些名望，各大派对她敬而远之，木亮待在她身边会很安全的。”
　　木繁还是皱着眉不悦地道：“那木亮就任着给那傻女追？把亲哥都给丢下了，等见到他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木星看着木繁那一百个嫌弃的脸，笑着调侃道：“我们家木亮有人追，说明他还是个抢手货，两个弟弟都差不多有着落了，哥，你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大嫂？”
　　木繁翻木星一个白眼，放下筷子，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双目柔和地望着一直替他分忧解难的木星，不答反问道：“那你何时给我找给弟妹？”若是三个弟弟都有人管了，那他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木星马上顾左右而言他，眼色躲闪着：“昭雪的大部分人都是听命行事的，就是陈，张这两位长老倚老卖老，还经常私自出山，带坏了底下一些本来就不服我们的人。哥，这陈张二人现在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照这样下去，我怕养虎为患。”
　　木繁闻言嗤笑两声，温和的双眼无波无澜，但若是望进那双漆黑无边的双眼，就会发现那双眼深处如同万年寒潭般冰冷无情，周身也腾起了一股让人毛骨悚然却又说出的阴森寒气来，就像一个厉鬼凭空冒出来索命一样，正端茶水上来续的店小二突然被吓得寒从脚下生，然后脚上一个踉跄，手上一个发抖，托盘和茶水从手中滑落了下去——谁也没有看清木繁是怎么出手的，等反应过来时，托盘和茶水已经被木繁稳稳接住了，茶水一滴也没有洒下来。木繁不知道店小二已经被他吓破了胆，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店小二马上屁滚尿流，脚不沾地地滚下楼。
　　木繁把茶水放好，给自己和木星添上新茶，然后端起腾热气的新茶放在鼻端轻嗅着，冷然干脆地道：“既然好吃好供着多年都不能让他们老实听话，趁着我不在倒敢明目张胆欺负到你头上来了！既如此，就不用给他们祖宗般的待遇了，你回去就点个好点的香送他们安静上路吧。”
　　医毒不分家，木星擅长医术，同样也擅长毒术。
　　让陈张二人跑出去还不知道会给他们众人带来什么灭顶之灾，木星担惊受怕了将近一个月，这才终于忍不住了，面露惭愧，支支吾吾了半晌，才一鼓作气地噗通一声跪在木繁面前，说道：“哥，是我没用，我辜负了你的重托，上次回去就找不到陈张二人了，他们还杀了昭雪二十人，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可始终都没有他们二人的消息，你罚我吧！”
　　那两个反水的老家伙，从木繁十三岁接手时就因年纪问题一直对木繁敢怒不敢言，但对于后来替木繁分忧解难的木星就没有那么忌惮了。忍了那么多年忍不了了？年纪大了把胆子也养大了？终于敢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公然叛逃昭雪？木繁冷笑一声，搀扶起木星，安慰道：“木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责怪自己，若不是有你帮忙，那帮狗怎么会红了眼一起跑来这迷津派找楚云孤讨命呢。我谅他们二人也飞不上天去。”
　　“哥，你真的不怪我？”木星还是自责不已，总希望做得更好替把所有都往自己肩上狂的大哥分担一点，却总是出现纰漏，上次还害得木明受伤。
　　木繁揽过自责的木星，目光柔软，心疼地说道，“傻小子，哥不怪你，哥只怪让你小小年纪就跟着哥吃苦。如果重新回到五年前，我不会让你插手昭雪复仇这些血腥的事情，哥宁愿你和木明木亮一样，一身轻松地活着。”
　　“哥，你说什么呢！”木星不满地推开木繁，看着木繁的眼睛坚定地说道：“哥，我们是亲兄弟！木明木亮小，我们做哥哥的理应给他们撑起一片天。可是，哥，你也才比我大一岁而已，父母和族人之仇我也有份，如果我不能替你分担什么，那我还配做你的弟弟么？是亲兄弟就不应该说这些。”
　　“好了。”木星不喜欢这些，木繁便一笑而过，揽着木星坐下，轻飘飘的话却是果断狠辣：“你传令下去，如有见到陈允张岩两人直接杀无赦便是。内部再有不安分者，同样杀无赦。”
　　“嗯。哥，那三大派就分别带着其他小门小派团团驻扎在楚云孤的老巢周边，把那迷津派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也难飞出来。”木星双眼发亮，畅快地说道：“那可是杀子之痛，我们嫁祸一出互为的血债血偿，那三大派以为是楚云孤为报三年前他大儿子楚翼的仇而以牙还牙把他们的宝贝都杀了，恨不得吃了楚云孤那老鬼的肉，喝了他的血。同时，楚云孤亦以为是四大派为报三年前的私仇来杀了他的小儿子楚德，可是痛心疾首又孤立无援啊。缩头乌龟缩久了，总会伸出头来透透气，且看他们互相残杀吧，这定是一场有生之年的好戏。何谦望那老鬼没来，肯定不是因为丧子而伤心过度来不了，就是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已经派人在暗中盯着了，一有消息就会通报。”
　　木繁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