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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43章 十五 ...

  •   在冰天雪地里一冻,裁锦原本发木的脑子才清明了几分,知道这里也不是闹的地方,手脚胸口又都在痛,只能忍着痛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摸回了自己的竹园。
      竹屋里倒是什么东西都有,上官霭怕她冷,除了火盆之外还给她架了个大火炉,又在门上头开了一扇吊窗,每回来都要嘱咐好几遍——烧起火盆火炉的时候,务必要将吊窗也拉起来才行。
      上官霭说的话裁锦倒是都记得,她认真拉起了吊窗,在火炉子边暖了暖身子。
      只是头脑里依旧是发木的,一件件事放在那里,似乎隔了老远在瞧,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记不清了。
      对,一碗面,她还没有弄到一碗面……
      裁锦模模糊糊想起了方才婆子们说过要钱的话,便在自己几个抽屉匣子里摸了好一阵子,找出几块绞下来的银子,满意地揣进荷包里,又朝外走去……
      *
      上官霭此时不在府中。
      三小姐宽和,对人说放了上官霭过年回家瞧瞧,往后就一入宫门深似海了,哪还有回家的道理?
      二夫人记性好,便提出来说上官霭家早就被抄被流放了,哪还有家人可言?
      三小姐对上二夫人的质问,也是面不改色:“她爹从前也当个小官,家里总有几门死而不僵的亲戚的,回去抱着哭一场,来日也好安心进宫。”
      年节下,二夫人也不好再多挑理,只能转头岔开了话题,不再与三小姐计较。
      *
      上官霭穿一身棉袍,用锦帕包着头发,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路边的雪,一路向前走。
      国公府外自由的气息她只来得及呼吸一口,余下的时间很短,但她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找到林长富。
      再比如让他付出代价。
      街道上空无一人,积雪化了又冻上,路很不好走,上官霭借着月光行路,背上很快就出了一层薄汗。
      林长富被撵出了府。
      二少爷是太子的人,皇上子嗣众多,太子又有几分天真的温厚,所以,他身后不知闪动着多少双豺狼一样的眼睛。
      死死盯着太子,死死盯着国公府……尤其是明确站了队的二少爷。
      此时,二少爷的一双手必须干净。
      长富等人被他着人打断一条腿,赶出府去,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但长富还有爹娘家眷,二夫人偷偷养着林忠一家人,林忠一家也卖了不少三夫人跟前的消息给她,在老太太跟前,二夫人也没少用这些事打压和挤兑三夫人。
      只要林忠一家一日有用,林长富就能被他爹娘养着,一日不死。
      这些消息都是上官霭这段时日以来搜集到的。
      她手里有银子,她还有一身洞察旁人心思的本事,练得虽不如母亲袁姨娘那样炉火纯青,但跟银子凑上,却是怎么都够用了。
      她知道,现在的林长富,必然在聚福坊的地下赌场里。
      聚福坊临近京郊,里面来往者鱼龙混杂,勾栏赌场在其中根本算不得稀奇。不算大,但里头的道路曲折难找,上官霭是背熟了地图的,但真正走进来之后却也觉得眼晕。
      “馄饨……卖馄饨……”
      一个微弱沙哑的声音慢慢从另一头靠过来,上官霭定睛一瞧,是个担着挑子的老者,担子上还吊着个昏黄的灯笼,时时预备着熄灭的模样。
      上官霭站住脚,压低声音叫了一声:“老人家。”
      “吃馄饨?”老者放下担子,殷勤地招呼上官霭:“公子爷,小老儿的馄饨卖了十几年啦,都是刀背剁的,好吃着呢!”
      上官霭点头,老者就动作迟缓地将担子上的东西一件件卸下来,炉子、锅子、水桶、舀子……最后还放下一个小板凳给上官霭坐。
      “有面吗?”上官霭问道。
      “有,有,公子爷想吃,小老儿给公子下一碗肉圆汆面。”老者忙不迭地点头。
      上官霭点点头,之后便坐在板凳上沉默着等面。
      这一天就要过去了。
      过了这一天,她就十五了。
      及笄。
      十五岁生日。
      这一日是每个女孩儿长大成人的日子,她却要在这一日扮成男人,出入一个称之为龙潭虎穴也不为过的地方。
      上官霭笑了笑——她这一日过的,也算是十分有意义了。
      此生难忘。
      她要去给裁锦报仇。
      “公子爷,面好——”
      老者颤巍巍端着面,愣在原地。
      面前的公子哥不知抽了什么疯,将包头的帕子解了开,又在发髻上插了三根筷子。
      见老者转过来,上官霭便抽出了发髻中的筷子:“老人家,弄脏你筷子了,我赔钱给你。”
      听了“赔钱”二字,又看看上官霭的衣料,老者就不再开口了。
      面汤很咸,面浸在其中也被泡得咸过了头,上官霭吃了两筷子意思一下,就让老者收回了碗。
      “谢谢老人家。”她不等老者开口问她要钱,就递上了一个小荷包,然后转身离开。
      老者对着灯笼颤巍巍打开那个素面荷包,里头是几块绞碎的银子,足有好几两重。
      “恩公呐——恩公——”老者一边磕头一边扯着嗓子朝上官霭离去的方向大叫。
      *
      上官霭深深呼出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里外两重天。
      外头天寒地冻,又黑又冷,里面则亮如白昼,热闹非凡。
      一张张桌子前坐的全是来赌钱的人。
      有人锦帽貂裘,有人鹑衣百结,但上了赌桌后,他们都是一样的,命运在这一刻,对所有人都十分公平。
      来接上官霭的人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公子哥”瘦弱矮小,面容娇嫩,定是个乔装改扮的女人。
      女人有什么不好,只要能送钱,死人都是好的。
      迎门人笑嘻嘻地将上官霭请入其中。
      上官霭换了十两银子的筹码,满屋乱逛,随手乱下注,偶尔赢,大部分时候都是输。
      她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输赢。
      转了一圈后,她的目光终于牢牢锁在了一个年轻男人身上。
      那男人薄薄瘦瘦一片,一张因不见天日而沤得惨白的脸,两片没什么血色的薄唇一开一合鬼叫连天,从面相上看就有些刻薄寡恩的味道。
      “来,你过来。”上官霭粗声粗气对赌场上的跑腿招手。
      “哎,爷,您吩咐。”那跑腿一溜烟跑过来,他也听出了上官霭声音古怪,但在这里,只要掏了钱,说您是皇上都行,何况这位姑娘只想装个男人?
      “去给我们家公子打酒来。”上官霭对着林长富那张颇有些刻薄相的脸努了努嘴。
      赌场里要酒要菜的常有,可一般都是自己要来吃的,哪有帮人叫的道理?跑腿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上官霭,脚下不肯行动。
      “蠢货。”上官霭伸手打了那跑腿的脑袋一下,随后又压低声音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大年初一的好日子!我们家少爷不肯回家陪老爷太太过年,这算是什么道理!”
      跑腿在心中翻了一万个白眼——都到了赌场了,这里的人红了眼,别说娘老子,老婆孩子当场卖了的都有,还管什么过年不过年。
      “我去叫他,他自然要恼,你去打酒来,他喝醉了,自然就肯回家了,那时我们老爷太太也不至于太过恼怒。”上官霭又解释道。
      跑腿还是不肯动。
      这位少爷在这里多赌一个钱,他们就多挣一个钱,哪有自绝财路的道理?
      “呵。”见那跑腿还是不动,上官霭便拿出了杀手锏。
      她冷笑一声,自袖中露出一张令牌的边缘,那黑漆漆的令牌边缘绕着一圈龙——是只有皇宫大内才有的东西!
      能开赌场的,身后必然是有高台的,请来的跑腿也都不是常人,这跑腿混迹赌场多年,眼光更是毒辣,一眼认出这牌子,满脸震惊地看着上官霭。
      他还只道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但看这张牌子,面前人许就是宫里才有的……太监!
      纵然这家赌场有天大的后台,也不敢跟这张令牌过不去,跑腿的不敢细想,也不敢多问——他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去不去?”上官霭立在原地,冷冷问道。
      跑腿只觉得上官霭身上都笼上了一层祥云,跟周遭臭烘烘、热乎乎的环境完全隔绝开来,端的是一副人上之人的模样。
      “去,去,小的这就去!”跑腿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公……大人,请坐等一阵。”
      说完就又一溜烟往外跑。
      “回来!”上官霭厉声喝住了这跑腿。
      跑腿战战兢兢转过身来,一步步走上前来。
      “我还没给你钱。”上官霭淡然道。
      跑腿在心中叫了一万声爷爷——收谁的钱也不敢收您的钱啊!
      但上官霭掏出来了,他只能接。
      得,一枚金瓜子。
      能随手掏出金瓜子买酒的人,能是寻常人?
      跑腿当然不敢用这枚金瓜子,赶紧老老实实揣着,跑出门去打酒。
      一时三刻,跑腿就带着两个人,抬着一坛酒回来。
      那是这附近最好的酒家里的酒了。
      “您看……”跑腿陪着笑脸,一边在上官霭面前献殷勤,一边在心中骂赌场老板的娘。
      今日大年初一,赌场老板也回去过年,只剩他们这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在这里看店,他找了不知道多少人递话出去,得到的消息却说是老板吃了个烂醉,已经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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