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妍》三山九塔

39、第39章 两件事

　　过了这个八月，三小姐就十六了。
　　十六岁是参加大选的年纪，就算太子早就倾心三小姐，她还是要进宫走个过场的。
　　“今时不同往日，这次进宫你便陪着我。”三小姐半靠在塌上，手里握着一卷书，有一搭没一搭跟坐在地上也在看书的上官霭说道。
　　上官霭应了。
　　这早就在撷英园里是共识了——裁锦走了以后，三小姐最宠的人是上官霭。
　　夏天过去之后，画眉就离发嫁不远了，不管旁人与府上规矩如何，三小姐都要把上官霭抬上一等的。
　　毕竟现如今给三小姐撑腰的，不止是老太太，还有太子等人。
　　太子固然有拉拢信国公这一股势力的意思，但待三小姐的情谊却也不是假的。
　　这次进宫，旁人便都是按制穿衣打扮，进去之后惶惶惑惑，三小姐则不同，不光有太子青眼，还能带着自己的丫鬟服侍。
　　进宫前后得四天时间，一去四日，上官霭着实有些担心裁锦。
　　她找了胡妈妈、南雀等人，最后又找到了海春和。
　　海春和竟能用这种感情待她，着实让上官霭有些想不到。她没想过自己认为是顾全大局甚至带着互相交易的心思，竟让海春和对她寄托了如此多情绪。
　　但转念一想，南厨房里多是厨娘和婆子，少有能与海春和年纪相仿的。再者，就算是相仿，也大都是家生子或者其他地方买来的丫头，海春和曾经也是当小姐的人，跟这些人能说的话自然也少些。
　　上官霭低低叹了一声，心中多了些愧疚——倘若后来再没找过海春和，这些事只怕也不会发生。
　　思前想后一阵，她还是去了一趟南厨房。
　　海春和这几日恹恹的，往日圆鼓鼓的脸蛋看着也不那么喜气了，瞧见上官霭进来，她撂下手里的东西就往里走，显然是不想再与上官霭打照面。
　　上官霭却叫住了她。
　　“你来找我做什么？”海春和垂着眼睛，语气里全是呼之欲出的不满。
　　“找你有两件事。”上官霭比了个手势，让海春和出来说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上官霭端着一副赔罪的架势，还给她提了一串葡萄——京城的葡萄酸苦，是中看不中吃的，她手上这串，是专程从西域拉来供主子享用的，显然是三小姐吃不完的份例。
　　海春和爱吃，葡萄算是送到了她心坎儿上，见上官霭的确也是用了心的，她便扭扭捏捏跟在上官霭身后走了出去。
　　二人到一处偏僻的墙角，上官霭将葡萄递进海春和手中，笑道：“先是要给你赔个不是。”
　　“哼，你有什么对我不住的？”海春和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手还是接过了葡萄。
　　“我不该那样待你，让你觉得我与别个不同……春和，我的确拿你当朋友，咱们也有同乡的情谊，但……却也不至于让你在我身上用太多心，往后别这样了，好么？”上官霭压低了声音，语气是少有的诚恳。
　　海春和有些委屈地看向上官霭：“可我已经这样了，哪里能改掉呢？横竖现在裁锦都这样了，你跟她好还有什么用？咱们俩总在一处多好？等以后我赎了身，也帮你攒一笔赎身的钱，咱们俩出去开饭馆去，好过给人当奴才。”
　　上官霭望着海春和委屈的脸，轻轻叹了口气：“还有第二件事。”
　　“你说。”
　　“我与裁锦是不同的，我们不单是朋友，我不能没有她。”上官霭一字一句说道。
　　“你什么意思？”海春和脸上茫然了一阵：“你们早就认识？她是你家远亲？”
　　上官霭摇头：“没有，是来府上才认识的。”
　　“那你们是——”一瞬间，海春和脸上转过了好多种颜色，最终停留在了难以言说的震惊与失望上。
　　“你们是磨……”她没有说完后面的半句，只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上官霭。
　　上官霭脸上笑容平静而坦荡：“是。”
　　国公府里也有这样的人，只要不闹到主子跟前伤了主子的眼，都可以相安无事处着。
　　南厨房就有一对，都是坐四望五的婆子了，两人还总时时处处在一起，前两年海春和才进来，没地方睡，在她们的屋里打过几天地铺，就被床上的声音惊醒过。
　　那时她还小，还以为是说梦话。
　　后来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
　　海春和胸口起起伏伏，心中空白了半天，忽然涌上一个念头：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
　　这话她问不出口，单是想想已经足够让她魂飞魄散了！
　　见海春和不说话，上官霭只道是她太过吃惊的缘故，便道：“这话我说给你听也没什么，只是……对不起，不能跟你出府开饭馆了。”
　　“啊……”海春和的嘴不自然地张了张：“不能，其实也……没什么的。”
　　“对了，春和，这四五日麻烦你给裁锦那边送些吃食过去，就我往常点的那些菜，你换着送去就是，前些日子给你的银票用得差不多了……这是这段时间的。”上官霭从怀中摸出一张五两的银票来，又塞进海春和手里。
　　海春和木木地点了点头：“好。”
　　随后看着上官霭跟她道别，然后离开。
　　*
　　“裁锦安顿好了么？”见上官霭回来，三小姐便问道。
　　“好了。”上官霭方才了却了一桩心事，现在颇为轻松：“银子花出去，自然是好的。”
　　说着，又把这几日的花出去的银票一笔笔给三小姐算了一遭。
　　三小姐懒得听，连连摆手：“好好好，知道你不乱花，银子不过就是个数，你不用跟我说。”
　　上官霭便摇头，问道：“小姐，此番过生辰，您收了多少东西？”
　　“百多件吧，许有更多，当初我还让你挑了太后与祖母送的摆出来，旁的也没什么稀奇东西。”三小姐对着多宝阁上的玉雕和墙上的画使了个眼色。
　　“小姐，一共有三百七十二件。”上官霭语气温温柔柔，脸上也带着笑意：“往后您一年里，差不多也要送出去这么多东西。”
　　“是么？”三小姐瞪大了眼，忽然又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的确，皇家子嗣众多，谁家还没个三节两寿的。”
　　上官霭看到三小姐如今一点就透，在心里替裁锦欣慰了好一阵子。
　　“我这么用钱，或许也有捉襟见肘的时候。”三小姐低头沉吟片刻，又抬起头来：“把账本拿来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