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妍》三山九塔

26、第26章 寻花

　　天一日凉过一日，三小姐单薄的小身子上已经穿上了夹袄，裁锦身体不错，还穿着两件单衣认真践行着“春捂秋凉”。
　　上官霭不知道自己跟裁锦算是什么关系，若说是姐妹，她从没有这么好的姐妹，若说是朋友，她跟旁的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也不会如此。
　　但她知道，这种日子是过一日少一日的，便任由情感似脱缰的野马，不愿加以克制。
　　裁锦偶尔也在开心的间隙想起自己要嫁的那个人，那个人简直就像什么碰不得的剧毒，一想起来，她的情绪马上溃不成军。
　　上官霭还在操心着长富。
　　她还没亲眼见过这个人，也没听过关于他的其他消息，她很不放心裁锦的将来。
　　国公府规矩是大的，自然不允许丫鬟和小厮随意往来，就算是能碰上，也是远远瞧一眼，哪里能晓得人家到底怎样呢？
　　她暂时还没别的办法，只能忍着心里的着急。
　　自打知道了二夫人的某些计划之后，画眉和百灵也自觉跟撷裁锦上官霭她们站到了同一条线上，百灵有心直接将此事捅到老太太跟前去，但被裁锦阻止了。
　　上官霭的消息来的不光彩，老太太知道后，二夫人的问题能解决，但上官霭也注定不能再在三小姐身边服侍了。
　　这算什么好结果？
　　而且……直接由她们说到老太太跟前去，老太太面上也不见得有多光彩，老太太不光彩，她们想要的结果也达不到。
　　“老太太现下心如死灰，各房请安都免了大半，也就是初一十五进去能见她一面，她恐怕提不起兴趣整治这些事。”画眉叹道。
　　画眉跟老太太身边几个丫鬟还是交好，常能听说老太太的消息。
　　上官霭又想起袁姨娘说过的话。
　　如果想说服一个人帮你办事或者赞同你的想法，最好的办法不是跟他讲道理，而是谈利益。【1】
　　上官霭对袁姨娘的话一向深以为然，只恨自己记住的太少，几乎从未质疑过其正确性。
　　她便开始琢磨老太太与二夫人之间利益冲突的地方。
　　钱，与权。
　　思来想去便是这两条了。
　　不知二夫人有没有对老太太的小金库下过手，但老太太手里的权是已经分出去了的。
　　如果让老太太感觉到府里人人不将她放在眼里，是否会有改变？
　　这又何其不容易？
　　但倘若三小姐能使点劲，一切又不一样了。
　　上官霭看着一筹莫展的裁锦等人，微微摇了摇头。
　　她们的力气都用错了。
　　兔子再敏捷、再聪明，也不至于能战胜老虎，能跟一只老虎匹敌的，肯定是另一只老虎。
　　裁锦她们未必就想不出这种办法，只是她们从没将目光放在三小姐身上罢了。
　　仿佛三小姐永远只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不用长大，不用面对未来的风刀霜剑一般。
　　不可能的。
　　有了想法的上官霭便不参与她们的想法，只有一点她赞同裁锦——有些事得不经意之间让月鹭发现。
　　但现在月鹭几乎要与老太太融为一体了，等闲旁人也见不到她。
　　裁锦皱起眉头：“我有个主意。”
　　*
　　上官霭托人给白芙带话，让白芙上门来寻她。
　　过了好几日，白芙才在撷英园小门处徘徊，上官霭一眼瞧见，马上跑过去拉了她的手，亲热地问道：“你怎么才来？等死我了！”
　　裁锦远远看到，当即就吃了一大口醋。
　　白芙这小贱人，不光勾引上官霭干坏事，还与她如此亲热，等事情了了，她必得赏这小贱人十几个耳刮子才解气！
　　上官霭了解裁锦，知道她此刻看到，心中必得吃醋，便又默默朝旁边挪了几步，远了白芙几分。
　　裁锦瞧见，在心中冷笑：哼，这还差不多。
　　“你疯了！竟敢随便叫个小丫头来找我，倘若事情传出去，人家查起来，你我谁都跑不了！”白芙气得鼻孔出气，使劲推了上官霭一把。
　　这一把在裁锦眼里又犯了大忌讳。
　　她平日里对上官霭说句重话都要考虑半天，这丫头居然敢推她的人？
　　在裁锦眼里，这就不是十几个耳刮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我是心里着急，实在没办法了……”上官霭作为难状，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那事儿答应二夫人明明好好的，你怎么又闹出那种事来？交代你的事办不好，还让人家二夫人怎么信你？”白芙瞪了上官霭一眼，说道。
　　*
　　此时，三小姐才抚毕琴，久久盯着那七根弦，眼也有些酸痛，便由着画眉扶着她走出书房缓缓眼睛。
　　“裁锦在那里做什么呢？”三小姐瞧见裁锦在小门处张望，随口问道。
　　“瑞霭在外头跟人聊天，裁锦跑过去瞧。”画眉也状似无意地答道。
　　仿佛是感觉到了三小姐追过来的目光，裁锦赶忙转身过来跟着扶三小姐。
　　“外头是谁？瑞霭在府上还有别处的朋友？”三小姐弹琴弹得心情大好，心中生出了几分女儿家小小的好奇。
　　“在那里。”裁锦指给三小姐瞧：“是万荣堂的白芙，没来咱们府上之前跟瑞霭是旧识。”
　　三小姐便点点头，侧头瞧了一眼，只觉得白芙也长得不错，有鼻子有眼的。
　　便笑道：“难为她房里还有个端正的丫头，年龄也不大。”
　　裁锦等人听了这话，都笑了。
　　*
　　“那我将来还有戏么？”上官霭沮丧地问道。
　　“不知道，等我再去问问吧。”白芙翻了个白眼，很想再从上官霭这里勒索点钱出来。
　　上官霭自然听得懂白芙的弦外之音，又可怜巴巴地说道：“我没钱了，不然……我一定要拿钱给你的……”
　　没钱是真的，她当了这么久的差，一个子儿都没攒下，就算是这一两个月成了三小姐点了头的二等丫头，月例涨了一半，照旧是没攒下钱。
　　看上官霭穷酸的模样，白芙料想她在撷英园里也混得不好，便嫌恶地拍了拍被上官霭拽过的袖子：“行了行了，倒像是我要找你要钱似的，这次我也不知能不能成，不能成就算了，说明你没这个命。”
　　“是，是……”上官霭站在一旁点头哈腰。
　　“我走了，往后这种小事别来找我，找我我也不会再来了，你好自为之吧。”白芙冷冷瞥了上官霭一眼，倨傲地转身离去。
　　她心里已经在上官霭和自己之间划了一道鸿沟。
　　柳妈妈给她许过愿，她若是能帮二夫人到底，将来等她再大些，就能进二少爷的院子了！
　　二少爷何许人也，那是将来的世子！
　　世子翘根脚指头起来，比她头都高，这么好的事，她是做梦才敢想的。
　　将来什么上官霭下官霭的，都是她的奴才！
　　*
　　见三小姐已经认得了白芙，白芙又转身离去，裁锦才出声叫道：“瑞霭！你在那边躲懒呢？还不快回来！”
　　上官霭从善如流地跑了回来。
　　三小姐一向对她态度不错，也不在意她开这点小差，只问她：“我放在桌上的那几页诗你看过没有？觉得怎样？”
　　上官霭感觉肚子都被刮空了。
　　自从三小姐知道自己不光识字而且看得懂诗、能评两句之后，时不时就拿诗给她瞧，她肚子里那三两滴墨水早被挥霍干净了，这种时候也只能捡从前说过的再接着说罢了。
　　说完，三小姐不置可否，只道：“不知道谁放了几本政要在我桌上，你没收，我看了一本，的确很有道理，只是到底不如诗词有趣。”
　　那几本政要都是上官霭借着给三小姐看书的由头去几位少爷那里拿的，她从来也不指望三小姐能改这副性子，也知道她根本不屑于这些内宅的阴私斗争，但将来若是从了夫，多跟当家的有些共同语言，不知比研究这些鬼蜮伎俩好多少倍。
　　“我在几位少爷那里拿的，小姐，总看一样书未免乏味，天下之大不知有多少藏书，看是看不完的，不如每一样都瞧几本，也不辜负来这世上一遭。”上官霭劝道。
　　“也有些道理。”三小姐抬头看向院子里的梅树：“再过几日这花又要开了，你找些花经来给我瞧瞧，不好借就让几位哥哥帮我在外头书局里买几本。”
　　上官霭便应下了这话。
　　其他丫鬟都听不懂这些书名，裁锦只恨自己学得慢了点，不能看懂小姐的诗。
　　往后可不能只顾着跟上官霭厮混了，还是要她多教教自己才好。
　　裁锦心想。
　　但那又谈何容易？下了值的时间本就不多，厮混都混不够，哪里还能挤出时间来认字学习？
　　倘若用不着嫁人也就罢了，问题是……
　　长富的娘都上她家门几次了，带的东西一样样的，她娘都收了……
　　罢了，不想了，还是三小姐的事要紧。
　　裁锦在心里叹了口气。
　　*
　　第二日就是十五，三小姐起了个大早，吃了药之后便披了厚衣服去椿龄院请安。
　　由画眉陪着。
　　“奴婢前几日听说老太太院里的兰花还开着，小姐您总念叨前段日子死了的那盆兰花，不如这次趁着请安问老太太讨一盆？”画眉貌似无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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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如果你想说服别人，要诉诸利益，而非诉诸理性。——本杰明·富兰克林感谢在2021-05-01 23:12:41~2021-05-03 15:0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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