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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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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朗死了，他杀了禹司凤，又死在了悲恸暴怒的褚璇玑手中。
鸿蒙熔炉将倾未倾，承受了罗喉计都数次全力一击，却到底不曾被打翻，因为它被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凝固在了一个微妙的角度。
当罗喉计都对着鸿蒙熔炉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态时，柏麟之女就心有所感。
她回身一顾，欣喜若狂。
“阿娘！”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的呼喊所吸引了。
洁白胜茉莉，容光耀天地。
那女子左手执红莲，右手施无畏印，面容祥和，停驻于云锦漫天的虚空之中。
她是如此端庄殊胜，又是如此丰艳妖娆。
精致繁复的宝石金饰因佩于她的周身而更添光彩，如梦似幻的轻纱包裹于曼妙的身躯，她仿佛将泛着粼粼金光的天河水披在了身上，衣裙也轻烟似的随风浪漫摇曳。
从秀骨匀净的右肩，到秾纤合度的双臂，再到细软雪白的腰肢，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无不散发着清莹纯粹的光辉。
她唇边流淌的笑意，是温柔淅沥的春雨。他们目眩神迷地仰首注视着她，宛如一只只折陀迦鸟，饮雨水为食。
彼姝妙温婉如明月，彼艳丽炽烈如朝阳。
可她的目光，自始至终只黏着那一人，稠如蜜糖。
“你来迟了。”白发的神祇注视着她，眸光流转，长身玉立，清逸翛然。
“不，夫君。”她柔声道。
“这正是最恰当的时机，听从你的呼唤，我就来临。”
然后，他们不再说话，只是专注凝视着彼此。
他们的话语打破了寂静，使得殿内的神、人、妖、魔一众从目眩神迷中回过神来，脸色大变，他们竟无一人察觉这女子是何时到来。
司命挪到昭回身侧，压低颤抖的嗓音悄悄问她：“小殿下，这就是帝后娘娘了？”
“这是阿娘的化身阿姝迦女神。”她答。
“这可真是……”真是什么呢？司命的喉咙被滚烫的言语堵塞了。
他心绪起伏，激荡不已。
他的笔无法描摹她，她的形态是这样光辉仁善，他一见她就心生欢喜，盛满敬意。
昭回望了望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后满腔愤慨地招了招手，再合什一礼，“阿娘！焯焯也在这里呀！向你问安！”
妙昙抿唇一笑，给予她的眼神是那样慈爱。
“愿你长乐，辛帕罗，我的女儿。”她高兴地祝福了她。
“但你不应当出现在此时或过去的任一节点上，你应当降生于未来，不可追溯的未来。”
小帝姬点了点头，借此引入正题，“当然，母亲，我深知这一点。可我身不由己误入这里，作为你和父亲的女儿，我绝无法坐视父亲受此折辱！你听到了父亲的呼唤现身，那么你就应当帮助他！”
听！多么理直气壮的要求啊！罗喉计都暗自冷笑。
眼前是岿然不动的鸿蒙熔炉，身边是抱着禹司凤悲切垂泪的褚璇玑，而另一侧是柏麟那厮温情融融、阖家团圆的和谐画面。
他心中压抑千年的愤懑和怒火瞬息被点燃了。
“帮？柏麟之妻！你看看这千疮百孔的天地！看看这腐朽不公的天界！因为你这冷血无情的丈夫，凡间血流成河！天界死伤无数！”
“你听到了么？三界有多少冤魂在哀嚎？你要怎么帮？！”他指着她质问。
罗喉计都怒视面容平静的柏麟，咬牙切齿地说：“这都是他——”
“他造下的恶果！”
妙昙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人间正在下雨。”
罗喉计都皱眉，不解她为何忽然岔开话题。
“这一场雨过后，生死海的怨气将被荡涤，千年以来人间积郁的浊气也将被洗净，乾坤二气得以继续流通无阻。”
“这雨是由阿修罗的血化成的。”她的声音缓慢又轻柔。
他这时才惊觉，那些被他复活的族人，他们的气息与脉搏，再也无法感知，不复存在了。
在无可名状的惶恐之中，罗喉计都骤然转过身，跐目欲裂。
他看到天门外血海似的一片云，它们是惨烈的鲜红色。
他看到了，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看到了，他们战战兢兢，瑟缩着身体，对于这景象不忍卒睹。
妙昙却像是对待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那样云淡风轻。
“而借由这场血雨，凡是遭此横祸，失去至亲的家庭，那些亡人将以新生儿的形态回到亲人的身边。”
她这样说着，人间的雨就停了，血染的云也随着消失，露出晴朗无翳的天空。
因为阿修罗的血已经流尽了，一滴不剩地落下了人间。
神明的赐福回荡在天地间，言语的力量流入浩瀚海洋，深入群山深处，遍及一切生灵栖息之地。
万物焕新貌，凡人展笑颜。
不久之后，新的生命将降临在饱受丧亲之痛折磨的每一个家庭。
柏麟目睹了发生的一切，百感交集。
当他一无所有，仍有人以一种温柔坚定、不容拒绝的姿态站在他身边。
到这一刻为止，他明白，属于他的罪，已经得到了救赎。
变故是在一瞬发生的。
罗喉计都已经被浓厚的负疚感和悲痛淹没了，他感觉自己要窒息。
可他不能就此沉寂，他要复仇，要以罪魁祸首的项上人头奠慰族人的亡灵。
杀人的是她，可是他知道，如何才能令她生不如死。
于是，他抬眼看向他们。
“柏麟！卑鄙无耻之徒！尔敢——”
钧天策海合二为一，罗喉计都举起了这令三界闻风丧胆的本命神器，他的周身充盈着力量，将自己也化为了一柄剑，剑是无理智的，只管杀人。
这柄剑夹着滔天的怨愤和绝望，拥有颠覆天界，弑尽一切神鬼的威力，他向着柏麟冲去！
诸神在惊愕与恐惧中跳了起来，他们试图拦在柏麟帝君的身前。
只是徒劳，这柄剑快如闪电，转瞬就杀到了柏麟面前。
但他却没能如愿刺破仇人的心脏。
因为一朵莲花。
那朵为女神所持有的莲花，它永远娇嫩红艳，在电光石火间护在了白发仙人的心口。
它与那柄三界无敌的利剑短兵相接，火花四溅。
而柏麟？
据心惊胆颤的目击者司命星君表示，当事人面不改色，眼皮一眨也不眨，目不转睛地盯着帝后娘娘。
此后所发生的事情，直至万万年以后，昭回都永远铭记着。
天边祥和而温柔的朝霞在刹那间鼓沸为炽烈又滚烫的熔浆，它呼啸着，沸腾着，发出令人肝胆俱裂的咆哮，似要倾泻而下，毁天灭地。
自降生以来，她从未见过这样恐怖的母亲。
她想，这已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始终美丽温柔的黛薇了。
这是第一次，盛怒之下，女神在众生面前显现出如此狰狞恐怖的形态。
鲜血涂饰满她的肌肤，刀、剑、戟、矛、杵、轮、弓、箭妆点她的八臂。她急促的呼吸喷薄着愤怒，怒张的莲花眼酝酿着愤怒，持有武器的八臂蓄满了愤怒，就连飞扬的乌发尾端也飘浮着愤怒的火星，这怒火灼烧着她的身躯，令她不住地颤抖。
她的身躯趋近无限大，头顶是摇摇欲坠的天空，脚下踩着口吐血沫的罗喉计都，五生螺号的法音荡起在寰宇间，震耳欲聋。
那是降魔的姿态。
温柔的女神阿姝迦化身为最可怕的畏怖女神瓦德妮姬，只为了捍卫我的父亲——她心爱的丈夫。
她的怒火震动了三界，山摇地动，万水倒流，星辰不稳，群鸟哀鸣，使得处处都是不吉的征兆。
天界的生灵因为极度的恐惧跪伏在地，他们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栗，每一个毛孔都渗出了惊惧的汗水。
“帝后息怒啊！”殿内诸神苦苦哀求。
妙昙恍若未闻，她一脚踩在奄奄一息的罗喉计都胸口，一双莲花血目怒瞪着他，高高举起了手中锐利无匹的金矛。
我要死了。
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加令罗喉计都清晰深切地认知到这一点，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了他。
当那道金光落下的时候，罗喉计都看了眼天界澄明的天空，他开始怀念魔界的故土，它是那样贫瘠，又是那样可爱。
只可惜，他不曾作为一个年幼的阿修罗在那里度过一段无纷争、无忧虑的纯粹时光，哪怕只有一天。
他含笑阖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