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债》清水浅舱

4、第 4 章

　　按照文思峥原本的计划，他打算给点儿不痛不痒的甜头吊着弘硕，然后在弘硕陷进去的时候甩掉对方。
　　可是现在，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了。

　　内心满是纠结的文思峥本已经放弃折磨弘硕，打算慢慢疏远、冷淡下来最后和平分手，可他又意识到这样的做法也是种冷暴力。

　　弘硕在恋爱中是个比较绅士的人。在索求亲密的接触前，他都会询问文思峥的意见。如果没有征得文思峥的允许，弘硕是不会冒犯他的。

　　但每当被温柔低沉的声音询问“我们可以牵手吗？”“我想坐在你的旁边可以吗？”“我能抱抱你么？”的时候，文思峥真的很难每次都拒绝。

　　他知道弘硕大概是真心喜欢他的，因此他更没办法去欺骗和敷衍。
　　所以，偶尔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会点头答应那些幼稚的亲昵。

　　出成绩之后的假期，文思峥得以从焦虑中短暂地解放。他的消遣显得十分单一，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电脑、连上音箱、播放电影。

　　不知为何，他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嫌阳光刺眼，白天也要拉上窗帘打开灯；怕热又不想太冷，裹在被子里开空调。不愿意说话、不愿意社交，只是把自己关起来。

　　指节敲在门板上的声音很轻，但还是吓了文思峥一跳。
　　“思思，我做了水果捞和冰镇西瓜汁，你想来点吗？”弘硕的声音响起，入耳时叫人觉得后颈发麻。
　　文思峥暂停电影，将房门开了一条小缝。

　　门外，弘硕端着的托盘上放着双份的餐具，显然是想跟文思峥一起。
　　“谢谢。”文思峥觉得有点别扭，但还是侧身打开了门。

　　所谓亲密和信任，也意味着让渡和放弃自己的一部分权利。
　　原本对于他人而言是绝对禁地的房间，现在弘硕偶尔也会被允许进入。

　　放下托盘，弘硕坐在地毯上，挨着用空调被将身体裹起来的文思峥。
　　红色的西瓜汁里浮着冰块，杯口上点缀着嫩绿的薄荷叶。

　　“我记得你不喜欢太甜，所以多放了几颗冰块，不会太冰吧？”弘硕在玻璃杯中插了根吸管，将西瓜汁拿到了文思峥的嘴边。

　　文思峥手都不用伸，张嘴叼住吸管，尝了尝西瓜汁的味道，点头道：“还行。”
　　他最近才发现，弘硕对自己的态度不像情侣，倒像是仆人伺候主子。

　　其实从初见面开始，弘硕始终都小心翼翼地捧着他，只是他单方面讨厌弘硕、都不愿意将注意力分在这个所谓“哥哥”的身上，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察觉。
　　直到有了“恋人”这层身份，二人的距离不可避免地拉近，文思峥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

　　“总是吹空调会不会不舒服？不如，晚上的时候我们去散散步、吹吹风？还能找个空旷些的地方打打羽毛球。”弘硕舀了一勺水果捞，自然而然地放进文思峥嘴里。

　　说实话，文思峥确实在屋里憋久了，也到了想出去透风的时候，这个提议可谓是深得他意。他点头“嗯”了声算是答应了，继续播放电影。

　　怪就怪弘硕的动作太过自然和松弛，文思峥看着电影，吃了小半碗水果捞才猛然发觉弘硕在喂他吃东西。

　　“嘴角，沾上酸奶了。”弘硕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唇畔，示意文思峥擦掉，“不是这边，换一边，往上点……可以让我来吗？”

　　文思峥再察觉不出来弘硕想接吻，他的智商和情商就真的低到不足以支持他上大学了。

　　玩弄的念头已经消失了，文思峥不想这样对待弘硕的心意，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坦白。他更想不出哪种拒绝是不伤害到弘硕的。
　　他想：要不就让他亲一次，也算没有留下遗憾了。

　　留给文思峥思考的时间很短，也不知道当时他的脑子是怎么短路的，他就这样地垂下目光，轻轻“嗯”了声。

　　在弘硕的手搭在他脸庞的那一刻，文思峥闭上双眼，不敢直视弘硕的目光。
　　那带着西瓜和薄荷清新的亲吻落下，让文思峥全身都轻微地颤抖了片刻。

　　他不是没接过吻，他和苏艺宸甚至开过房，可任何与人接触的经历都无法形容此时、此刻。

　　那是灵魂得到抚慰的奇妙感觉，唇上有无数小电流舞出令人上瘾的酥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驱使着他们那般。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文思峥没有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了，他和弘硕倒在地毯上，以相拥的姿势彼此纠缠，满含热情。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趴在弘硕的胸口喘气了。
　　他们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是同样的剧烈和雀跃。

　　这与文思峥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以为自己会感到恶心、厌烦，他以为自己需要极大的毅力忍耐、熬过这如坐针毡的时刻，他以为这会是一次短暂而轻浅的接触……

　　实际上，文思峥感到快乐、沉迷又满足，他甚至没有克制自己想要回应弘硕的举动，并紧接着又和弘硕吻了第二次。
　　这次，弘硕试探着邀请他的舌尖，他在几乎是微醺的状态下欣然赴约。

　　直到他们的唇瓣分离，文思峥发现自己竟然哭了，某种不可言喻的情绪控制了他，让他不知为何只想在这个时刻哭泣。

　　弘硕慌了，他明明从来都是波澜不惊、胸有成竹的模样。

　　哦，也不对。
　　文思峥知道，他就是打乱弘硕心湖的那块落石，从他们见面开始就是这样。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弘硕有些手足无措地拿来纸巾，为文思峥擦干眼角的泪水，可文思峥还是像个忘关的水龙头。

　　“对不起，思思，对不起……我没有想强迫你，对不起思思。”弘硕乱了阵脚，一个劲儿地道歉，像个傻子。

　　文思峥摇摇头，“没事，你心虚什么，又不是你强/奸我。”
　　但他还是止不住哭泣，他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哭，只知道自己想好好地哭一场。

　　最终，这个无法收场的局面因父母回来的声音被迫画上句号。

　　初次接吻的意外让文思峥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讨厌弘硕，甚至可能是喜欢弘硕的。

　　无法入睡的深夜，文思峥在床上辗转反侧，轻轻触碰自己的唇瓣。他不想否认自己的情感，但又对这份情感的真实性和正确性产生了怀疑。

　　难道只因为他现在肯爱弘硕了，之前的欺骗就可以不作数吗？

　　文思峥避开弘硕整整三天，只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地思考有关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
　　最终，文思峥还是决定坦白。

　　“……我之前说的那些都不是玩笑，我是真的想要报复你、在骗你。但我觉得，至少现在，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文思峥盯着自己掐紧的指尖，不敢去看弘硕。他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液，“所以，如果你介意这些、不想继续交往也没有问题……”

　　“思思，我知道的。”弘硕打断了文思峥的话，他抬手牵着文思峥的衣角，不假思索道，“我不介意，我希望能继续做你的恋人，我不想跟你分开。”

　　文思峥愣住了，他带着诧异抬头，却对上了弘硕坚定的双眸。

　　这个回答来得太快，根本不像认真思考之后的答案。
　　太过“草率”的回答让文思峥的心里燃起一股无名火，他反而觉得弘硕言行间的果断更像是没有把他们之间的一切放在心里、郑重地看待。

　　他冷声道：“文弘硕，你真的想好了？‘不介意’的意思是，这事儿不会被你拿来翻旧账，也不会成为你要挟我做什么事的把柄，更不代表我以后什么事儿都会顺着你的意思。”

　　“我知道的，我也想好了。”弘硕立即给出了肯定答案，“我也绝不会再提这件事烦你。我们还是像之前那样，不会因为这件事有任何改变，好吗？”

　　文思峥顿时失去了耐心。他不喜欢被欺骗和敷衍，他不相信辜负真心的行为是那么容易被原谅的。他不想再跟弘硕纠结这些，正欲转身就走。

　　没想到，弘硕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思思，我知道你答应我告白的时候并不爱我。我也知道，在更早、在那之前你跟我亲近也不是因为喜欢我、原谅我了。我都知道。”

　　弘硕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我不在意的，思思。我……哪怕是假的，你能信任我、愿意搭理我，也足够让我感到很幸福了。思思，我爱你，是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就在文思峥想要甩掉弘硕之时，他感到弘硕的手主动松开了。
　　“思思，你真的不要我了？”弘硕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落寞。

　　文思峥不由得有些动摇，他也不确定弘硕的话会不会只是说得好听。

　　“这样吧。”文思峥依然背对着弘硕，他没有回头，“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思考，七天之后，你想好了再给我答复，在此期间你说什么都是无效的，我只要你冷静之后的决定。”

　　弘硕没有追上来，他退让了，只是点头说了声“好”。

　　离开弘硕房间的时候，走廊的风让关门的声音很重，像是文思峥摔门而去。
　　门板的巨响让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他想跟弘硕解释清楚这个误会，却又觉得尴尬和别扭，最终还是没能提起勇气重新敲响弘硕的房门道歉。

　　一个星期后。

　　文思峥的生日会暨成人礼在高级的私人会所举办。他收到了来自父母、亲戚、同学朋友的礼物和祝福，度过了很愉快的夜晚。
　　家长和其他客人早就回去休息，年轻人的夜猫子派对也都收场了。

　　初升的朝日落在泳池粼粼的波光，也给文思峥和弘硕接吻的模样镀上金色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