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债》清水浅舱

5、第 5 章

　　“受持续暴雨影响，今天凌晨4点左右，两河辖区河水暴涨，造成大坝严重垮塌。让我们连线正在受灾现场采访的当地新闻台记者，请他讲讲现场的情况……”

　　尽管发生洪灾的地区远在十万八千里，但窗外/阴雨连绵，让人有了几分如临其境的感觉。

　　周末，家里做饭打扫的阿姨和司机都放假了，一家四口盘腿坐在地毯上，围在茶几旁吃速冻馄饨，拿早间新闻下饭。

　　自从上大学后，文思峥就和弘硕搬出去住了，只有周末才偶尔回家与父母团聚。这样的温馨的时光也变得少了许多。

　　“灾区的大坝垮塌，当地的农民得遭殃了。”文思峥有一下、没一下地捞着碗里的馄饨，少见地对食物展现出兴致缺缺的模样。
　　许是生命的前十二年都是“农村人”的原因，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关心偏远贫困地区的情况。

　　将碗送回厨房的洗碗机，文思峥回到沙发旁掏出手机，开始搜索与受灾地区相关的慈善项目，最终选择了为学龄儿童捐赠文具、爱心午餐。

　　“思思，你怎么不直接捐款，而是给学生捐物品呢？”弘硕问。
　　文思峥解释道：“大人和当地的农业不用操心，自然会有政府拨款帮扶。但孩子就不一样了，穷山恶水里想给小孩找辍学的理由，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不是文思峥在十二岁时被亲生父母寻回，哪怕他成绩并不糟糕，也会在初中阶段被迫辍学打工。

　　“更别提支持学生的善款到了大人手里，拿来做什么用还不一定呢。”他无奈地说，“就算是捐牛奶、火腿肠这类食品，也得当场回收包装袋才行。否则，大人会逼迫小孩子把东西带回家。”

　　而带回家的食物最后进了谁的肚子，也是说不准的。

　　文思峥苦笑着摇摇头，“最好笑的是，上次我给某个村办小学成绩第一的女孩捐物资，还特意买了很艳俗的那种粉色大蝴蝶结羽绒服和书包文具笔记本，就怕被大人打什么主意。”
　　“还是我们思思机灵。”弘硕轻轻抚摸文思峥的发丝。

　　然而，文思峥叹了口气，“可我再去看的时候，发现羽绒服穿在她弟弟身上，文具已经被她弟弟玩坏了。她还是吃不饱、穿不暖、上不起学。”

　　母亲也觉得万般无奈，轻叹一声，“这样的家庭，得给他们一家人都买上新衣服、换上好家具之后，他们才会把剩余的那点残羹冷炙、用不上的东西扔给女孩。”

　　“就是可着那小姑娘吸血啊……”父亲皱着眉，手上温柔地拍在文思峥肩上。他想到文思峥以前也受过类似的苦，有些红了眼眶。

　　文思峥敏锐地发现了父亲的异常，忙摇着父亲的手撒娇道：“爹地，你掉的金豆可以给我换成一辆新车吗？”

　　“臭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父亲抹抹眼睛，忍不住笑了。他轻轻揪着文思峥的耳朵，哄道：“行，给你买。”

　　出于愧疚的心理，父母总是想在物质上尽可能地补偿文思峥。偶尔文思峥开口向父母索要些小礼物，反而能让他们感到安心。

　　下雨天总是让人困倦的，文思峥接连打了许多哈欠，回了自己的房间小睡。

　　……

　　不过午睡这一会儿的功夫，文思峥又开始做那个属于三皇子和弘先生的梦了。

　　爹不疼、没娘爱的三皇子怕真的是倒霉做的，被派去了偏远地区治理洪灾。
　　洪水一日不息，三皇子一日不得回京。

　　可怜他只是个在权力倾轧中被推出去的替罪羊，遭了无妄之灾罢了。

　　今年的洪水总算是退了，可若是没处理好水利工程，明年还会再来。文思峥势单力薄，自己那点积蓄全都被掏空了。他不只是监工，还亲自上阵和工人一同参与防洪灌溉工程的修建。

　　就在这时，遥远的京城来了位贵客，是他全然没有想到的。
　　在简陋的柴门内看到弘硕时，文思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局促地藏起满是泥污的粗糙双手，又压了压斗笠，遮住日晒雨淋后黑黝黝的面容。
　　弘硕极爱干净，是见不得脏东西的。

　　“对不住弘先生，不知道您来，什么都没准备。”文思峥的声儿都带颤，“来人，快打扫布置一下，给弘先生备茶点。”
　　轮椅上的人笑了，“殿下不用操心，我……殿下？”

　　没等弘硕说完，文思峥便落荒而逃。他不敢继续让弘硕看这幅狼狈样子，也想尽快去置办弘先生落脚需要的物件。

　　“弘先生起居都有讲究的。承顺，去向巡抚家中借套上好的茶具。秋桐，你去将我的被褥晒好熏香，也送到房里。我找周大娘再买只小公鸡，给弘先生炖汤补补身子……”

　　文思峥有些后悔今早吃了家中唯一一只母鸡下的蛋，没能给弘硕留下。
　　堂堂一介皇子窘迫到如此地步，也是没谁了。

　　怪就怪他无权无势、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当地官员也不怎么配合、甚至在暗处使绊子，使得他本就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

　　折腾到太阳西斜，弘先生的房间总算是勉强弄好了。

　　弘硕看着眼前的餐食不由得笑了出来。
　　条件有限，文思峥还是为他准备了相对而言精致的晚餐。只是有些菜式实在找不到新鲜的蔬菜，只能用苦味的野菜代替。食材调料乃至烹饪技巧也是不能跟京城比的。

　　但这也是文思峥能做的全部努力了。

　　“秋桐，去请殿下来用餐。”弘硕擦净了双手，却并未动筷。
　　王府的侍从秋桐道：“弘先生，这是为您准备的，殿下已经吃过了。”

　　这当然是假话，文思峥准备不出来两人份的体面晚餐，正蹲在门外的墙角啃腌菜和杂粮窝头。由于暂时还准备不出来第二床像样的床具，他今晚还得将就着在别处过夜。

　　弘硕何等聪明，自然看得出来他们主仆二人拙劣的谎言。

　　“当”！
　　他不轻不重地撂下筷子。

　　但门外的文思峥听得出来，弘硕此举可是动了肝火。
　　不用弘硕再次开口吩咐“请殿下来”，文思峥低着头，灰溜溜地挪进了房间。

　　“殿下，请。”弘硕示意文思峥上桌，虽语气平和，也透出不容置喙的态度。
　　最后还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吃了这顿饭。

　　饭毕，其他人都在忙别的，便由文思峥来伺候弘硕洗漱歇息。

　　“不用你这般折腾。”弘硕淡淡道：“我少时家道中落，那几年也有过清贫的日子，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穷乡僻壤的夜太过安静，以无边的孤寂驱使着独行的人袒露心意。
　　那应该是弘硕第一次主动向文思峥提起往事。

　　文思峥继续帮弘硕擦身、按摩，处理山长水远的颠簸留下的伤口。他顺着弘硕的话，问：“弘先生是出身弘家吗？”

　　“不，我母族是弘相那边，父族是被当今圣上诛杀的韦家。母亲为了保我一条命，将我藏在泔水桶中逃出，让我投奔弘相府……”弘硕的声音带着微沙，将那段往事娓娓道来。

　　他们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文思峥知道了弘硕年少时的漂泊与坎坷，无奈这般有才情的人终生不得入仕的遗憾；弘硕也知道了文思峥多年以来的挣扎、痛苦，还有对平静生活的简单追求。

　　第二天，修河坝回来的三皇子发现，弘硕弄来了舒适的府邸、充足的饮食。

　　“过几日我去跟这边有头有脸的人物们谈谈。”绫罗绸缎的映衬下，弘硕的容颜更显得贵气逼人，“治水可是圣上的旨意，你代表的是天子、朝廷的颜面，由不得他们放肆。”

　　与在工地干了整天的活儿、灰头土脸的文思峥相比，弘硕的模样才更像是天潢贵胄。
　　“去好好洗个澡，今晚就不必忙那些杂务了。”弘硕淡淡道。

　　文思峥眼眶发热，直说弘硕是他的大福星，也是灾区百姓的大福星，有了不得的大智慧、大智谋。
　　好像只要弘硕一来，他的事情就顺了。
　　弘硕圆了他读书的梦、帮他在朝中抵挡明枪暗箭、又帮他治水。

　　“弘先生，我替灾区的百姓谢谢您。”文思峥万分感激，双眼透出些许水光。

　　却不想，弘硕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为了百姓谢我，那你自己呢？”

　　听了这话，文思峥的脸瞬间烫的要冒烟，脑子里的血管似乎都“突突”直跳。
　　他话说得磕磕绊绊，“自然、自然也是……要报答先生的。”
　　说完，文思峥匆匆告退去洗漱，走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那天夜里，文思峥偷偷溜进了弘硕的房间。

　　他怕粗粝的双手叫弘硕的那物受伤，便用唇舌与柔软的咽喉让其享乐。
　　随后，熏香的锦缎遮住文思峥的双眸、堵住他的话语、束缚他的手脚，他满怀爱意与信服，从巨大的痛苦和羞耻之中，捕捉片刻的亲近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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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声炸响，把文思峥从沉梦中惊醒。

　　梦里的三皇子无条件地信任弘先生，并沉浸在对方给予的温情当中。
　　但醒来后，局外人的文思峥却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哪怕是真的S//M，也要有安全词、有明确的界限，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是约定好的，主导整个过程的通常是承受/虐待的一方。最重要的是双方都要为此感到快乐。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三皇子显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全程咬着布条忍痛罢了，根本就没爽过。
　　弘先生的模样更像是在试探底线、看对方能容忍到什么程度，他也没有因为对方受辱而感到兴奋。

　　此外，作为幕僚的弘先生若真有通天的本事，早在最初他就不会让三皇子摊上治水的差事，或者是从开始就陪着文思峥一同治水。
　　而不是现在这样，等三皇子快山穷水尽了才姗姗来迟。

　　然而，没等文思峥想出个所以然来，一件突如其来的大事打破了家里的宁静。

　　弘硕在雨天出了车祸，小腿骨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