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NA+SKIP]真一加糖》空腹糖纸

5、第 5 章

　　刚踏入摄影棚，发现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到场的演员贵岛秀人心里直发虚。

　　他刚从上一个时代剧的剧组杀青，和那群资历四五十年的老前辈们规规矩矩鞠躬道别之后才急忙赶过来。
　　就算自己已经有几部代表作，而且出镜率也渐渐稳定下来，碰上大物前辈依旧得夹着尾巴比他们提前几个小时候场，等他们全部走后再离开。

　　贵岛秀人问先一步到场的经纪人：“导演没生气吧？”

　　“没有。”经纪人一脸“您自我感觉真良好”的无语表情，“他正在和主演的两个女孩子谈话呢，两人都还是高中生，讲解起来应该还要花上点时间。”

　　学生？
　　贵岛想起昨天晚上翻剧本时看到的两个名字。
　　他记得其中演女二号酒井穗香的是那个超有名的演员姬川歌子和导演姬川贡的女儿，演舞台剧出身，直到最近才开始拍电视剧和电影。
　　对另一个就没什么印象了。

　　经纪人提醒道：“就是前阵子和V·G拍杂志封面的女孩。”

　　贵岛恍然大悟。

　　三枚戒指的导演是他的熟人新开诚士，拍过几部大卖的青春电影，但他们真正合作过的也只有里面的一两部。

　　怎么说呢。
　　望见远远朝这里疾步而来的高挑身影，贵岛掐灭了吸了一半的香烟。
　　诚士这个人的剧组……演员一般都很年轻，而且经常有一两个由赞助方塞过来想要培养的偶像歌手来拍戏造势。
　　虽然很大一部分理由在于诚士根本拒绝不了出钱拍片的赞助方，甚至他唯一的最大权利只有喊喊NG，但说实话，贵岛觉得要应对十几岁的小姑娘真的很麻烦。

　　新开诚士出乎意料的很快就来了。

　　身后跟着两位花团锦簇，秀丽动人的女性。

　　“……”
　　前言撤回。
　　“诚士！你这个人啊！太棒了！”
　　贵岛泪流满面的紧紧抱住诚士。

　　他已经不想再整天看五六十岁竖着半秃发髻的老爷老头了！！

　　然而心目中的旧友满面笑容的抡起自带扩音器的喇叭狠狠砸到他脑袋上，“你还敢迟到？还不给我赶紧换衣服化妆去，我们先拍只有穗香和纱良两个人的场面。”

　　酒井穗香和森纱良——《三枚戒指》的女二和女一。
　　出生于音乐名门，从小被誉为小提琴天才的酒井穗香在比赛里遇见了首次参加音乐大赛的男主角立石聪。
　　这样一个直到上高中都被藏过世人瞩目，仿佛天降而来的真正的货真价实的小提琴天才，直接击碎了酒井穗香十几年以来堆砌起来的自信，然后以追上立石聪为目标重新振作起来，甚至在聪在维也纳solo出道后也追着他，跟着交响乐团去了异国他乡，再也没有回来日本。

　　他人眼中的天才小提琴手却是从小时候起就被著名的音乐家，也就是森纱良的父亲，收入自己门下，当亲儿子般手把手培养的。
　　虽然不知道森老师是真的惜才心切还是单纯想给自己最爱的独生女找个童年玩伴，可以说，立石聪从幼稚园直到十五岁的唯一一个听众就是森纱良。

　　一味追求技巧的攀比是没用的。——尚年轻的森老师双手笼住聪长满茧子的小手说。

　　森纱良有个著名的音乐家父亲，但她却没有系统的去学习任何的乐器，最多在闲暇的时候弹弹钢琴，离成为靠音乐吃饭的音乐家还有着无法跨越的距离。比起音乐，她反而更想成为数学家。
　　所以当纱良提出不升入有音乐学部的高中，而是考去另一个升学率高的学校时，意识到自己不能失去纱良的聪终于将感情融入了自己的音乐之中，让才能开了花。
　　而当爱徒聪历经千辛万苦走到了人前，森老师却无情地将两个年轻人美好的恋情一刀斩断了。
　　他甚至亲自为女儿在成年的那年安排了相亲将她嫁了出去。

　　如果说默默支撑聪梦想的纱良是温婉娴雅的铃兰似的人儿，那么为了追求理想的音乐而疯魔的穗香就是带刺的蔷薇。

　　光是根据她们换完服装后的氛围，贵岛就能清楚分辨出谁扮演谁。

　　听到工作人员叫她们去彩排，姬川亚弓朝贵岛点点头扭头走了，被她留下来的雅以新开导演为中间人和他聊了两句，鞠了一躬，也转身朝姬川跑去。

　　贵岛秀人记住了自己接下来几个月的荧幕CP，结月雅美的名字。

　　对过一遍台词，雅补完粉朝刚才的地方一看，贵岛已经不在那儿了。

　　正式开拍前，姬川看着被各路灯光照得通亮的场地中心，喃喃道：“我非常能理解酒井穗香的心情。”
　　她眼神失焦，一个人思考什么的样子。
　　雅没搭话，默默踢开两人面前纠成一团有点挡路的电线。

　　“啊……谢谢。”姬川回过神。
　　“没关系。”

　　气氛和谐得不像接下来要拍的场面是修罗场似的。

　　考虑到十五六岁的聪忧郁憔瘦的形象和贵岛高峻修长的身条不一致，少年期的聪会由另一个年龄更小的少年演员来演。贵岛出现的拍摄场景除了女主角纱良去京都读大学，选择和聪分手的最后一幕，都是三人成年后的场面。

　　新开导演坐在摄像机旁的折叠椅上，举起喇叭朝她们大喊道：“那从穗香在演奏会上发现观众席上的纱良，演奏会结束后在紧急出口找到纱良的那幕开始。”

　　“好的。”

　　贵岛秀人从更衣室赶回现场时，穗香正好在亮着绿灯的紧急出口前一把拉住了纱良的手腕。
　　她喘得厉害。

　　设定上，穿着细高跟鞋一口气跑下两楼，几乎把演奏厅的整个大堂都绕了一圈，她才找到森纱良。

　　从姬川背对着贵岛的位置，贵岛不清楚她作何表情，却能看到女人盘起头发露出的脖子后头冒出了一层汗珠。

　　……现在的高中生真可怕。
　　贵岛没有回休息室，而是悄悄拖了把折叠椅过来坐到诚士旁边。

　　“等等！哈啊……纱良，为什么要逃走？！”

　　被拉住的女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她在室内戴着宽檐帽，像是不想让人认出她的样貌似的遮住大半眉眼，但她仰起下巴，淡淡注视的目光在镜头前表露无遗。

　　“逃？你说得真奇怪。既然演奏会已经结束，听众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吧。”

　　穗香气得猛地抓起纱良的手腕。
　　然后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纱良一点慌张都没有，冷静的让她抓着瞧。

　　“你结婚了……？”
　　“是的。”
　　“什么时候？”
　　“去年二月。”
　　不等穗香问下去，纱良接着说。
　　“对方是家族企业的商人儿子，是爸爸介绍的，和音乐界无关。”
　　“是吗……”

　　穗香松开了手。

　　她凝视着面前的纱良，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雅、婉丽、温柔，这个女人拥有了聪几乎全部的人生与情感，以至于就连纱良一个人只身前往京都后，聪都一直带着她送的戒指。

　　聪的琴声里总有纱良的存在。
　　从始至终，穗香都被深爱着纱良的聪的音乐所吸引。

　　所以对着这个哪天就算肉身死去，也会继续活在聪奏出的音乐里的女人，穗香却用一种仅仅是询问的平淡语气说：“你想见聪一面吗？”

　　选择以一介音乐家站在聪身边最近位置的穗香无法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给予他幸福。
　　但是她却觉得自己比什么都不懂，无法领略聪天才之处的纱良要崇高得多。

　　穗香甘心屈于聪之下，但死都不愿意对着纱良低头。
　　她要将两人相遇归功于有自己的帮忙。

　　“聪现在在后台休息室，你要是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森老师利用了自己的女儿让聪懂得什么是爱。
　　然后强行分开了两人，让这份感情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纱良成了聪触不可及的神。
　　拥有了神的爱的聪拉出了无人可匹敌的小提琴声。

　　纱良的神情一下子迷惑起来。

　　见了，又怎么样？
　　实际上，她仅仅是偶然得到别人的邀请，过来听一场故人音乐会而已，根本没想过和聪怎么样。

　　“已经太晚了，穗香。”她说，“立石聪要么成为举世闻名的音乐家，要么变回一个一无所成的废人。”

　　聪只剩下音乐了。
　　她必须负起责任保护聪的音乐。

　　而穗香，自己选择后退一步，将自己藏在聪的光芒之下。
　　进了同一个交响乐团，拉着同样的乐谱，失去了自己原本音色的高傲瑰丽。

　　她没有被区区一个影子横在自己与聪之间的道理。

　　“但这到底也只是我和聪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什么？！”

　　纱良忽然望向她身后，轻盈又似在引诱人缠住她的视线。
　　一旦对上她的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十几年间都被这样的视线一心注视着的聪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小提琴架上肩头的呢？

　　即使闭上眼睛，又想知晓她此刻是否还在注视自己而忍不住张开。

　　贵岛秀人与结月雅美视线相接的那刻，她绽开春阳般柔和的微笑，叫人无法怀疑她的真心实意，心灵恍若涨满庭园的湖水，溢满而出。
　　聪便是对这样的人……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

　　贵岛感觉自己的背后仿佛站着一个人。
　　那是聪。
　　不，聪便是他自己。

　　明亮空荡的走廊尽头，纱良对那个遥遥凝望自己的男人说：“对吧，聪？”

　　“卡。”

　　在贵岛脱口而出之前，新开导演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