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臭臭鸥

78、第七十八章

　　嘉言一个劲的往邵阳这里瞅，见邵阳一直没注意到自己有些沮丧，随意扒拉两口东西，提起裙摆抛下丈夫跑了过去。
　　宴席上其实有好几个鬼神下了座位，坐到了玩得好的身边。
　　嘉言在这里最熟悉的就是邵阳，毕竟邵安坐在了冥王旁边，她不太敢过去，就过来找邵阳了。
　　“邵阳哥哥！”嘉言气鼓鼓的坐在他身侧，“我一个劲的往你这儿看，你也不注意我的！总看着邵安哥哥那儿作甚么。”
　　邵阳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了眯，他声音不大，只有嘉言可以听见：“你不觉得他对小轲笑起来也像个狐狸似的吗？”
　　嘉言不高兴的嘟哝道：“邵安哥哥不是一直都这样嘛。”
　　“不，”邵阳哼笑道，“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对小轲这么笑。”
　　邵安对公子轲不会很疏离，但绝对没有待邵阳这样的亲近，说到底，公子轲也是跟在邵安身后长大的，多少有些兄弟情义在，邵安从来不对公子轲露出狐狸笑。
　　方才那笑容，分明就是他惯在外人面前露出的狐狸笑。
　　邵阳有些搞不懂他的态度变化。
　　“你也别管他是什么态度了。”嘉言在自己袖口里摸了摸，把小摞药材放到邵阳面前，“这是这两日的药。”
　　提到药，邵阳的笑登时僵住，目光在包裹好的药材上徘徊片刻，尴尬的扯起嘴角。
　　他宫殿里存放着的药差不多喝完了，眼看就要解放，不再受这该死的苦药支配，没想到他的好妹妹这么贴心的又给他带来了几副。
　　“药不可断。”嘉言一眼洞穿他的小心思，“调养的过程本就很长，有的费上小半辈子，至于你……”
　　她说着说着顿住了，以一名医药大师的目光看了眼邵阳，啧啧几声继续说道：“每每受伤不肯就医，就喜欢硬扛过去，你的人看着是没什么大事了，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清楚。仗着年轻就肆意挥霍身体的本钱，等你后悔了可就晚了。”
　　这语气越发像人间那些老大夫，苦口婆心的说教。
　　当然，要是真换成了人间的老大夫，对着邵阳这个屡教不改的反面教材定然早就破口大骂，没有骂得他狗血淋头都是轻。
　　邵阳讪讪收好桌上的药，皮笑肉不笑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落下喝药。
　　有了邵阳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保证，嘉言这才勉为其难放过他。
　　“邵阳哥哥，来的时候，我听转轮王殿下说，要在宴席上——”
　　嘉言话还没有说完，大殿里那位风轻云淡的鬼神站了去了，正是转轮王翎沂。
　　邵阳眼神示意嘉言别在继续说下去。
　　宴席还在继续，鬼神之间的交谈也没有停下，嘉言不明所以，但也很听话的闭上了嘴。
　　转轮王向风策举起了酒，两个鬼神的位置挨着近，翎沂只是站在自己位置上没有走动。
　　“将军，这杯酒算是敬你重回冥界。”翎沂没对这位鬼神有什么敬意，只不过为了趁机问他话才敬的酒。
　　风策对谁好像都很温和，他笑呵呵的举酒说道：“好好。”
　　翎沂喝了一杯，目光却没有从风策脸上挪开，也没有坐下，他面露疑色，话语声不大不小：“我有一惑，不知将军可否替我一解？”
　　风策笑着说：“转轮王殿下请讲。”
　　翎沂嘴角好似带上了一抹冷笑，着实不明显，他声音不徐不慢传来：“万年以前，不知将军为何突然离开了冥界，甚至没有留下任何消息，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原本还热闹的大殿顿时间没了声音，安静得过分，都显得有一丝诡异。
　　冥王神情怪异，他张嘴想要阻止，却如何也说不出阻止的话来。
　　嘉言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群本来还在闲聊的鬼神在一刹那闭上了嘴，有一些举着酒杯的鬼神连手都还在半空中，就好像有了施了神力，将他们定住了一般。
　　事情转变的太突然，嘉言有些无措。
　　邵阳的这个位置，距离转轮王的位置其实有些距离，转轮王说话都是隐隐约约可听见的，谁知道那道不大不小的声音把所有鬼神都给镇住。
　　难怪邵阳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要是她再说下去，可能大殿安静的瞬间，她的声音就能传到所有鬼神的耳朵里，包括冥王。
　　这些鬼神看似好像对风策突然回归的事情并不上心，但是一个个都恨不得知道前因后果。
　　邵阳低下眼眸，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他倒要看看，风策怎么回答。
　　风策低低一笑，很放松的姿态望着转轮王翎沂：“转轮王殿下不像是会关心这些问题的鬼神。”
　　翎沂目光无所惧的对上风策。
　　鎏悯见状，笑哈哈的接过这话：“将军见怪，就算转轮王殿下不关心，我却也有几分好奇。”
　　这也是为什么翎沂会在马车上提及此事的原因。
　　鎏悯这人，嘻嘻哈哈惯了，永远笑脸人的模样。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般情况没谁会拂了卞城王的面子。
　　秦广王接触风策最多，当年把冥王邵尚带回上东岸的时候，连带着把他也给带了回来。
　　他道：“你小子当年走得着实突然，什么消息也没留下，害我们替你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
　　风策脸上的笑意不变，他看着一众等着他答案的鬼神，笑着喝了一口酒，实则眼神轻睨向了冥王，然后不徐不慢说出，语气依旧透着几分伤感：“还能为何，都是当年她离开的突然，我实在不愿留在这个她生活过的地方，就外出散心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找过她很多回，过得挺好的，也没什么好缅怀的，就打算回来，毕竟这里还有小轲。”
　　语气悲伤看着不假，癸郯见状，及时说了一句话：“将军节哀。”
　　其他鬼神也纷纷说了一句两句安慰的话。
　　翎沂随口应付了一下，毫无波澜的坐下。
　　一时间，大殿又恢复了热闹，好像方才所发生的插曲不过是虚影，这一切好似还是这般热闹，没有任何变化。
　　“邵阳哥哥，就这样吗？”嘉言压低了声音说。
　　邵阳低着头，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个橘子，他慢条斯理的剥着，他轻轻回答：“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他会像打太极那样，不会说出你想知道的，只会用其他话来搪塞你。”
　　说罢，一颗圆润润的橘子剥好，他掰了一半，放在了嘉言手中。
　　“哦，那不是揪不到他的小辫子？”嘉言接过橘子，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问，“就这样放过他是不是太可惜了？”
　　“不会，漏洞总会露出来的。”邵阳并不急于一时，“人无完人。”
　　嘉言吃完橘子，拍了拍手：“我回去啦。”
　　邵阳笑着应了一声。
　　在他人眼中，邵阳还真就是因为嘉言性子活泼才没那么拘谨，会多说两句话。
　　反观冥王，对这个好友的愧疚更深了一些，他拉着风策又喝了几杯酒。
　　“不如就在冥宫住下如何？”冥王问道。
　　冥宫不算很大，可能连天宫的一半都不及，但宫殿也有不少，足够上东岸所有鬼神住下。
　　风策摇了摇头拒绝了：“我的府邸还在，这两日在冥宫叨唠多时了，我想着该回去了。”
　　“你我之间何须那么客气，”冥王心底说不清的情感，更多的还是对风策的愧疚，这愧疚都要溢了出来。
　　邵安慢慢挪开了眼，看向右侧坐着的公子轲，和他聊了起来。
　　风策说道：“我的府邸也在上东岸，不过两刻钟的工夫，算不得远。”
　　冥王岂会不知晓，只不过风策回自己的府邸住着和在冥宫住着总会有些区别。
　　他们又这么多年未见，冥王还是惦记着兄弟之间的那些情义，想要再挽回挽回这份感情的。
　　显然风策是不愿的，冥王也劝不动，干脆放弃了这个想法。
　　宴席也不知多久才结束，鬼神一个一个出了大殿，风策跟着冥王也走出那里。
　　上东岸鬼神本就不多，总共也就十来个，长时间的相处之下，鬼神们倒像是一家子的人。
　　多数情况下，冥宫里设的宴席结束，冥王都会送着鬼神们走出冥宫宫门。
　　这一次也一样。
　　宴会的主角风策自然也没有提前离场，今夜他还会在冥宫留宿，倒也不急着离开。
　　这一回邵阳没有提前离场，主要还是风策这个眼尖的家伙见他欲逃跑，直接喊住了他。
　　邵阳没了折，知道自己这回溜不了了，随便扯了个慌，出去走了少顷时间又折了回来，硬着头皮呆到了宴会结束。
　　如今又硬着头皮，陪着冥王在这儿宫门口松离一个个鬼神。
　　邵阳想骂人了，奈何他身边还站了个公子轲，这个火气只能往回咽下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鬼神，冥王和风策一边聊一边往回走，三个小辈愣是不敢先走。
　　冥王面前，邵阳没怎么和邵安接触，就是走在他旁边，两兄弟也没有话说。
　　邵阳无聊至极，在幽暗的道路上慢慢悠悠跟在冥王和风策身后。
　　邵安和公子轲聊了起来，他无意去听内容，打了个哈欠，一步一步跟上。
　　邵阳是真的困得想要回去睡觉了，一时没注意脚下。
　　不知道什么东西横在了道路上，好巧不巧把邵阳给绊了一下。
　　还没有回神的邵阳被绊了个措手不及，直挺挺往下倒。
　　说时迟那时快，邵阳发懵的时候，一声“小心”响起，以及一双手横在了他面前。
　　一直和公子轲聊天的邵安不知道怎么的，跨出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把他接住了。
　　什么情况？邵阳还没有反应过来，两手自然抓在邵安手臂上，撑起身下意识先回头看了眼。
　　“安哥……”公子轲出了声。
　　邵阳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松开邵安。
　　他倏地松开手，别别扭扭的道了谢。
　　邵安脸色不变，淡定自若的收回了手：“没事。”
　　冥王和风策听到了声音也回头看了过来，邵阳尴尬的想要脚趾抠地。
　　“怎么了，这是？”风策温声询问。
　　公子轲回答说：“二殿下差点绊倒了。”
　　风策恍然大悟，笑着说道：“那可得小心点了，天黑路面不清。”
　　“嗯。”邵阳囫囵应道。
　　冥王眉头一皱，在他们几个周围点了几簇鬼火：“没事就走吧。”
　　邵阳点了点头，在冥王和风策转身的时候，又偷偷往身后看了一眼。
　　路面上什么也没有，就好像真的是邵阳自己平路摔了一跤。
　　可他明明是被什么横在路面上的东西绊倒的。
　　实在想不通这一点邵阳也不再想了，连忙跟上他们，这才没再出神，生怕又被什么绊倒。
　　要不是邵安反应及时，他少说也会磕破皮。
　　这一段路硬是走出了几百年似的，好不容易挨到了分叉口上，邵阳告别了冥王，头也不回的跑了。
　　邵安陪着他们又走了一小段也告辞往另一边走去。
　　他们的宫殿都在几个不同的方位，虽然挨着不算太远，但折回宫殿的路不同。
　　邵安和他们分开走没多久，就察觉身后好像跟着有什么，他加快了脚步，在接近宫殿的时候突然被叫住。
　　“大殿下请留步。”
　　邵安惊恐的回头看向本不该往这里来的鬼神，他下意识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风叔怎么来这儿了？”
　　风策笑了，他站定在邵安面前，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他半晌。
　　那目光，在夜里看着很是渗人，邵安头皮都发麻了。
　　偏偏他还要忍着，笑着说：“风叔，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罢。”
　　说罢，也不管风策什么反应，反正他是不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可还没有走两步，风策开口了：“大殿下和二殿下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势如水火。”
　　闻言，邵安顿住了，他站在那里，良久才回头看向风策：“风叔这是何意思？”
　　风策答非所问，他笑着说：“我听冥王说，你们兄弟两个相处一起总是会吵起来，还是从天界回来后关系有所缓和。”
　　邵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没有开口说话，嘴角也在不知不觉中抿起。
　　“可我不这么觉得，你们的关系不像是有所缓和，倒看着挺和睦的。”
　　“风叔莫不是误会了什么。”邵安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讥笑，“我们的关系怎样，整个上东岸的鬼神都看在眼里。”
　　“或许他们看到的只是表面呢？”风策在邵安说完后立即接上，“也许兄弟和睦也说不定。”
　　这下邵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古怪的看着风策，好像风策中了邪似的：“怎么会呢，他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他，何来的兄弟和睦。”
　　“当真？”风策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邵安笑道：“风叔是觉得我在他跌倒时扶他一下就是兄弟和睦了么？”
　　风策没有开口说话。
　　邵安继续道：“换做是小轲，我也一样会扶着。”
　　“是么？”风策呢喃一声，随即笑了，“是不是真正的兄弟和睦早晚都会知道的。”
　　邵安不知道为何风策要一直强调这一点，他有些不耐烦了：“风叔，时间不早了，您还是早些休息罢！”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宫殿之中。
　　风策在邵安的宫殿外站了好一会儿，嘴角噙着笑，不紧不慢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