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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邵阳的心里一直都明白,他和寻常鬼神不同,他们可以随意的喜怒哀乐,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情绪,不急不躁、不慌不忙、不喜不怒才是他应该做到的。若是做不到,情绪上大喜大悲急躁狂暴,他连自己会做出什么来都不知晓。好比现在,就是如此。
      听起来甚是荒谬,可事实确实如此,不容他反驳。
      费了好一会儿的时间,邵阳才安静下来,那一刻的邵阳敏感脆弱,他拉住邵安的手,没有郑重其事的严肃,没有玩笑的轻松,他低声说道:“邵安,鎏悯你对付不来,别和他纠缠了好不好?”
      邵安怔了许久,问道:“阿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邵阳轻轻点头,他说:“你醉酒那次,我来了找你。”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邵安记得那已经过了很久,被邵阳这么一提,似乎又只发生在昨日。
      那个时候的邵安已经和邵阳接触许久,他的书房已经成了不得命令不得进入的重地。那日他头一回喝得酩酊大醉,醉的不省人事。
      那间书房最里头,其实有间狭小的休息室,里面只能摆下一张榻,偶尔邵安处理事务累了,就会进去歇息一会儿。
      那里除了邵安自己,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邵阳,一个是鎏悯。
      他清醒时,自己就躺在小小的休息室中,身上的袍子被人换了一套,脏的那套被无情丢到了角落的篓子里。而外面本该杂乱无章、酒坛乱倒的书房也已经恢复原样,空了的酒坛被丢在角落,一层一层叠起,十来个酒坛叠了三层,整个书房里还弥漫着酒香淡淡的味道。
      邵安就算醉酒,也清楚地记得,书架上书桌上被他扫落的书,明明散在一地,而此时也都安安静静躺在属于它们自己的位置上。
      邵安不傻,也猜得出有人来过,可他自欺欺人不愿相信,不想被邵阳看见自己的丑态。
      现在邵阳承认,他也没有再自欺欺人的必要。
      可他从邵阳的每一句话中,都能听出他想表达的其他意思。
      他也不想与鎏悯继续纠缠,他也想的,可又多少带上了点其他的感情。
      他们之间的渊源完全是因近两千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而起,事后一发不可收拾。
      在此之前,邵安虽然认识鎏悯,但他们的关系也仅是点头之交,几乎没有多说一句公务之外的话,偶尔应付场面的场面话也是点到即止,从来没有深入交流。
      直到一只小鬼因犯错不知悔改逃出了冥界,他受命捉拿他回来。
      那只小鬼的鬼力不强,但胜在小把戏多,有些小聪明。
      他追着他追到了一户人家的宅子中。那座宅子很安静,只有一位男子居住,外面倒是有两位守门的小厮,除此以外再无他人,安静到不像是寻常人家的住宅。
      邵安经常接下这样的任务来到人间,对人间很多事情多有了解,所以猜想这会是某户身份显赫人家养在外头的禁脔,并没有多震惊。
      小鬼逃到了宅子中,邵安想要捉住他,只能找了个借口支开了两名守门的小厮,然后又先请住在宅中的那人出去避避,以免他被小鬼要挟附体了。
      最后小鬼抓到了,却也惊动了宅子的主人。
      令他没想到的是,宅子的主人不是人类,而是冥界的鬼神,与冥王平起平坐的卞城王鎏悯。
      鎏悯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道出邵安放走他千辛万苦寻来的禁脔,那禁脔非自愿待在这宅子,故而派人看着,如今邵安捉小鬼,无意将他放走,那禁脔定会趁机逃跑,离开这儿。他说什么也一定要邵安找他回来,不然他会茶饭不思。
      邵安觉得将人类困在宅子中不妥,却也知这是鎏悯的事情,他放走禁脔在先,只能替他找回来。
      鎏悯也不急一时,给了邵安一个期限,希望他能在这个期限内找回,不然他会来找邵安算账。
      邵安应下了此事,本以为找一个人类而已,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却不曾想,这个人类就像是凭空蒸发,消失在了人间。
      他查遍了人间,也排查了冥界,都未发现这个人类的存在,好像邵安之前见到的那人只是一个幻觉,可邵安敢确定,他在那个禁脔身上感受到了人类的气息,而且那个禁脔如此年轻,不该早亡,就算早亡,也不可能在冥界都查不到。
      这种不安卷席着邵安,鎏悯给的期限越近,这种不安越浓。
      既然找不到了,他也不会否认此事,大不了和卞城王说清楚就好了。
      可他没有想到,卞城王鎏悯不像他表面的那般好说话,一口咬死这个禁脔的存在,而邵安却将其放走。
      那日书房,邵安与鎏悯解释了,争辩了,却抵不过他咬死的一句。
      邵安到现在都还记得鎏悯当时的情景。
      鎏悯一只手捉住他的手腕,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那时他危险的眼神邵安至今忘不了。
      他笑着说:“找不回便找不回了,此事既是大殿下过错,就该由大殿下承担,不如接了他禁脔的身份如何?”
      邵安觉得鎏悯疯了,就算他有着与冥王平起平坐的身份,也不该对一个鬼神抱有这种想法。他的身份并不亚于卞城王,要他做鎏悯的禁脔,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他拼死反抗,态度坚决不肯答应。
      可鎏悯是什么人?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邵安没有答应,他也不管,或是不想管,他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随时供他欺压的禁脔。
      那日的屈辱是邵安永生难以忘怀的。鎏悯压在他的身上,从书桌到书房内的那个小休息室,不顾他的意愿不顾他的反抗。
      这样的屈辱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后无限循环。
      就此,二人纠缠了近两千年的混乱关系开始了。
      一天过去,四人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客栈,在各种纠纷吵闹中度过了整整一天。
      今夜也注定不是一个安稳之夜。
      经过昨夜的事情,邵阳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温泉,找店家要了个木桶,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泡澡。
      经过白日的事情,鎏悯倒是没再烦邵安了,似乎也不愿与他说话,别扭着呢。
      他不愿与邵安说话,邵安却是要去找他的。
      鎏悯倒是没想到邵安会来主动找他,他笑道:“大殿下这是有事吗?不陪着你的好弟弟来找我作甚?”
      邵安是刚跑完澡回来的,身上穿着浴袍没有换下,头发也还都是湿润的,披散在肩头。
      他知道鎏悯自己开了一个房间,因此倒是不怕转轮王会突然出现。
      “鎏悯,你不是要做吗?”邵安目光直视对面人的眼睛,轻声说道,“那就做罢。”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轻,轻的缥缈轻的不真实,鎏悯笑了:“你说什么?”
      邵安也没有任何变扭,直接解了浴袍,一步一步走向他。
      “做吗,鎏悯?”
      面前是鎏悯日思夜想的人,这个人与他纠缠不清,身上有着自己的味道,有着自己的印记。
      鎏悯挪开眼睛:“安安,这不像你。”
      “怎么样才像我?”邵安来到鎏悯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唇瓣轻吻上他的脸颊,慢慢靠近嘴角,“鎏悯,最后一次,放过我吧。”
      鎏悯闻言,猛地推开邵安:“你说什么?”
      “放过我吧。”邵安闭上眼眸,没叫他看出半分不对劲,说道,“两千年了,我受够了。”
      “你想也不要想!”鎏悯大吼一声,气愤地捡起地上的浴袍,裹住邵安,“这是你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邵安闭上了眼睛,心底的苦楚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其实,我什么也不欠你的。鎏悯,我从来都不欠你的,从来都不。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鎏悯的动作顿住,看着怀里的青年,他倏然笑了:“所以呢?你已经是我的了。”
      “骗来的罢了。”邵安说得平静,却又如此残忍。
      两千年的时间,足够邵安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类会凭空蒸发,为什么就连冥界也查不到此人的下落,而鎏悯又出现得那么碰巧,最后的目的不过是一个他罢了。
      “鎏悯,你我纠缠了两千年,也该够了,放过我吧,我不想继续下去了,真的不想了。”
      “我不同意!”
      “于你而言我是什么?不过是呼来喝去的泄.欲工具——”
      “闭嘴!”
      “只要你想要,我只能被迫承受——”
      “我说了闭嘴!”
      鎏悯抓住邵安的胳膊,将其甩在床上,他压住那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愤怒地看着他,扭过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是不是觉得我纠缠你就只是为了你的身体?!你说啊!”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是值得你贪图的。”
      “邵安啊邵安,你不比我好到哪去,你比我更加残忍!你怎么忍心呢?”
      “放过我,对你我都好。”
      “放过你?好啊!你说的,做完我就放过你。”鎏悯冰冷的手指划过邵安的脸颊,撩起他耳畔的一缕头发,“条件是,你主动。”
      邵安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了,他哑着嗓子,用发颤的声音回答:“好——”
      邵阳在房内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一天不好的心情早散了大半,他恢复以往的平静,一个人提着泡澡水下楼倒掉。
      刚上楼,鎏悯就气冲冲地下来,与他正好在楼道间相遇。
      邵阳本不打算和这个危险的人正面交锋,绕开他继续上楼。
      楼下的鎏悯却转身看过来了,他怒极而笑说道:“二殿下,咱们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邵阳不理会他,自顾自回了房,然后拿着一套干净的衣袍,敲响了鎏悯的房间。
      里面的人没有出声,邵阳不可能一直等着他让自己进去,于是不等里面的人开口,推门而进。
      邵安早就捡起了地上的浴袍穿好,背靠着床坐在地上。
      邵阳目光一直落在屋内的人身上,没有乱看,他将衣物放在邵安身边,然后与他一起坐下。
      “他走了。”邵阳开口说道。
      邵安哼笑一声,觉得自己眼角湿润了:“最后一次了,从此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都结束了,他们以后再也没有关系了。
      邵阳伸出了手,学着邵安抱住他:“你敢抬头看我吗?”
      这个问题问得毫无厘头,邵安侧过半张脸,看着他,眼里有疑惑,更多的却是事后未散的情欲。
      “邵安,我说过,你斗不过他,只少目前为止是这样。”邵阳说道,“我见过他看你的眼神,有欲,极具有侵略性,把你看做他的物品,只能被他触碰。”
      这些邵安都是有感受的。
      “他看你的眼神更多的是欲.望,而你不同,你动了情。”邵阳几乎一语道破。
      邵安不可否认,从最先被欺压的屈辱羞愤到最后的情动,这也是为什么每一次他都闭着眼睛不睁眼。一旦睁了眼,鎏悯怎么会看不出他动了情?
      更是因为如此,他们一纠缠就是两千年。
      “这便是你斗不过他的原因。”邵阳坐回地上,曲着膝撑着下巴,侧了侧脸,眼睛看着邵安:“邵安,这也不像你,而且你不必委屈自己一直接受他的无理取闹。他对你只有欲没有情,那便不要他,你不要他了,他才知道你的好才会珍惜你的情。若是他不懂得珍惜,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你浪费一丝感情在他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邵阳一本正经说这段话过于有趣,邵安被他逗笑了。
      “你不说了他眼里只有欲吗?他不想与我有任何关系了,又怎么会有情呢。”
      “有情的,不过欲盖过了情。”邵阳回想起记忆中的那些东西,肯定地说道,“鎏悯对你有情感。”
      邵安完全在当邵阳说笑,也不慎在意,摸了摸他的脑袋:“何以见得?”
      邵阳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嫌弃,仿佛在说他怎么这么笨。
      “不怪你,你不敢看他,自然不知道。但他再生气也知道避开你手腕和手臂上的伤口,这不就是对你的怜惜吗?他若没情,根本不必在意你是否受伤。”邵阳解释道,目光落在邵安的胳膊上,二话不说把他的袖子撩起,“再者,这是他给你留下的印记。”
      邵安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个第一次欢愉后,被鎏悯留下的印记。
      淡淡的红围绕他的左手手臂转了两圈,仔细一看,可以清晰地看出这是一条蛇,不知道的会以为这是戴的镯子留下的印记,实际上这不是。
      邵安弄不掉这个印记,从来没有去深究印记背后的事,这个印记也随着他度过了两千年的时光。
      邵阳把邵安的袖子放下,屋里虽有炭火燃烧,却还是有些凉。
      他道:“鎏悯的前世其实是条蛇妖,机缘巧合下在死后成为了小鬼神,一直在西岸呆着,直到被上一任卞城王看中带回培养,这才有了今日的鎏悯。这个蛇形印记就是他对你的承诺。”
      生前为蛇妖,死后便以蛇形印记作为对你的承诺,想要环住你,让你永远在我身边。我以此定情,你便是我未来唯一的牵绊。
      邵阳倒不是反对邵安和鎏悯在一起,只是他觉得,鎏悯为了得到邵安实在是不择手段,过于危险。
      将他们分开,不过是为了磨平鎏悯身上的一些棱角,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平等,不然他早晚一天会伤及邵安。
      邵阳知道自己这些年麻烦了邵安太多,是还不完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他,权当自己伤了邵安的赔礼。
      “你怎么知道这些?”邵安收起了笑。
      连他都不清楚的事情,邵阳怎么这么清楚?就算心中有疑虑,邵安也没有逼着他一定说出。
      短暂的沉默像是过了上万年的时光。
      邵阳指了指对面的房间:“转轮王与卞城王是好友,在西岸时彼此就认识。作为原谅他的条件,他则告诉我鎏悯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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