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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这一夜,其余三人几乎没有合眼。邵安照顾了一整夜,翎沂反思了一夜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帮鎏悯,而鎏悯又因为邵安最后的那个眼神久久无法入睡。
      邵阳中途醒来过一次,时间不长。在暖色的烛火下,他抬眼看清了邵安疲劳的脸,没能开口说上一句话,眼睛又合上了。
      第二日,光亮照明人间,丝丝光亮洒落进屋子,安静的客栈也响起了他人轻微的走动声。这日的天气不是很好,原本星星点点飘落的雪逐渐变大,客栈中住下的旅客不得不缓一缓自己的行程。
      邵安好不容易闭了眼,趴在桌上小憩了片刻,就听见床上人的咳嗽声。
      邵阳没有睁眼,最先喊出邵安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是被抛弃的孩子,哭闹着不停唤着母亲。
      邵安靠在床头,一手握住邵阳发颤的手,二人头靠头,他轻声轻语地说道:“我在。”
      一个人不厌其烦地叫着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也不厌其烦地回应着。
      邵阳醒了,用力反握住邵安的手,从噩梦中惊醒的他,仍有余悸。
      他偏头看见靠在床头睡着的人,心想,又是一夜没睡吧?
      邵阳轻手轻脚起床,把邵安弄到床上休息,自己又爬回床上,缩在最角落的位置,抱着膝走了会儿神。
      昨夜翎沂帮衬鎏悯无疑是引起了他的心头大火,他知晓这二人之间关系不错,却没想到翎沂助纣为虐。
      在邵阳看来,鎏悯此人脸上挂笑,却并非真心实意的笑,虚假的东西,就像他的伪装一样。
      他曾说邵安是笑面虎,其实与鎏悯相比,邵安算不上笑面虎。
      鎏悯他没怎么接触,先后接触了几次,但每一次对他的印象都不一样,唯一不变的就是对于危险的感知。
      他很危险。
      邵阳不是什么上善若水的人,“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在他看来完全有理。若不是杀害同类鬼神是冥界的大忌,他真有可能将其杀死。
      邵阳看了眼熟睡的邵安,慢慢躺下,在狭小的空间中,缩成一团,一只手仍不忘勾住邵安的指头。
      所以鎏悯该不该留呢?
      邵安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舒坦,只睡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醒了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跑到床上了,邵安不用想也知晓是谁把他挪上来的。
      果不其然,床里头,某个鬼神如孩童一般蜷缩着身体,将自己缩成一个球,一只手伸出勾住自己的手指。
      邵安接触了这个弟弟后才发现的,这个弟弟从来没有什么安全感,但凡什么心事都往自己肚子里吞,不说不问。
      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胆小懦弱不是他本来的性子,但他张狂的性子之下也有颗不安的心,缺少父爱没有母爱,这颗心从来就没有被人温暖过,直到他们二人彼此了解相熟,这颗支离破碎的心才重新拼凑起来。
      可破碎的东西再怎么拼凑,再怎么重圆,都会有裂痕,都还是一样脆弱。
      邵安松了手,替他掖好被褥,悄无声息走了出去。
      两间房是隔间,翎沂一大早就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了,他想找个机会道个歉,却一直没能等到人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邵安出来,他犹豫了片刻,上前问道:“大殿下,二殿下没事吧?”
      邵安摇头说道:“没事了,放心吧。”
      翎沂先是松了一口气,想起昨夜发生的种种,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开口。
      邵安不是傻子,清楚昨夜之事转轮王多少也有参与,他不想和差点害了邵阳的人多说半句,只好道:“转轮王殿下还有其他事吗?若无的话,我先下去了。”
      “大殿下,等等!”翎沂叫住邵安,磕磕巴巴说道,“昨夜之事我也有过错,若非如此也不会害得二殿下昏迷不醒,请大殿下责罚。”
      转轮王几乎是九十度鞠躬道歉,并没有再意二人身份之差。
      若是提起身份,转轮王自然是与冥王平起平坐的,邵安邵阳只是冥王的儿子,他要道歉也不必如此道歉。
      邵安受不起这样的道歉,他道:“转轮王殿下不必如此,你我之间若是轮辈分,我自是低你一辈,转轮王殿下莫不是想折煞我?”
      翎沂倒没有那么想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为好。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但阿阳是何态度,这得你亲自去。”邵安不欲多待,说完这句转身下楼。
      翎沂极少犯错,哪怕此事是帮好友,有错终归有错。
      “大殿下,二殿下怕是暂时不想见到我,若是他醒了,还劳烦大殿下与我说几句话,我必负荆请罪。”翎沂一字一句朝着邵安的背影说道。
      他到不怕道歉,只怕那人不接受道歉。
      尽管他们接触才两个多月,稍微了解也才几日,翎沂却觉得,邵阳在某些方面,对底线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但凡越过这条线的人,在他那里估计早已判了死刑。
      邵阳再一次醒来,房内的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菜式看着简单但胜于香味扑鼻。
      他不认为客栈的小厨能做出这样的菜肴,定是邵安醒后去买来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邵安就端着一个小木盆进来了。
      “饿了吧?快洗漱一下吃饭了。”
      邵阳点了点头,从桌边走到邵安那儿,下意识看了眼桌上的饭菜。
      三两下洗漱干净,邵阳坐在桌前,捧着半碗白米饭,不知道先吃哪个。
      邵安仿佛对这些菜肴研究颇深,夹了一颗虾仁过来,他说道:“这是油包鲜虾仁,鲜爽嫩滑,你尝尝。”
      邵阳一向来只埋头苦吃,从来不去了解各式各样的菜肴是如何做出又叫何名。
      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每一道才都有自己的名字,而且难记。他是这么觉得的。
      “阿阳,要不要尝尝这个脆皮乳猪?”
      “再尝尝这个糖醋鳜鱼如何?还有这个蟹黄鱼翅?”邵安好似介绍上瘾,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一向喜欢安安静静吃饭的邵阳皱眉了。
      在邵安的介绍声中,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句:“邵安,吃饭。”
      邵安听懂了他的意思,只好闭上嘴,饶有兴趣地看着邵阳吃饭。
      邵阳第一次被人盯着吃饭,浑身不自在,耳根都红了几分,他郑重其事放下碗筷,一脸严肃说道:“别看我,看菜。”
      邵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得邵阳局促地把菜夹进自己的碗中,然后把头埋下去了些。
      “我好似第一次和阿阳同桌吃饭。”邵安若有所思说道,“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以往邵阳去了他那寝殿都会坐在他的位置上伴着茶吃上一小盘糕点,多是他看着他吃,自己处理公务,像今日这样一同用餐却一次也没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他人看着吃饭实在是太奇怪了,邵阳头一回没有吃很久的饭。
      和邵安一同吃饭与和翎沂一同吃饭不同,翎沂循规蹈矩,一向来“食不言寝不语”,饭后便是走去书房,然后开始一日的工作。
      邵安比翎沂了解邵阳,早就准备好了一碟仙桃水晶糕,只等他吃完,就收了桌上的饭菜,将其摆上,然后拿出花茶,给自己泡上一杯,又给邵阳倒上一杯。
      “阿阳,转轮王殿下他有事想与你说。”邵安试探性地开了口。
      邵阳一猜便知,当机立断:“不见,不原谅。”
      回答得如此果断,这让邵安都无法再为他说话。
      “阿阳,还是见一见吧,毕竟同行。”
      “邵安。”邵阳放下手中的杯子,问道,“你原谅他?”
      这句话问在了邵安的心坎,他原谅吗?其实他也不知道,许是不原谅吧,不然也不会不想多看他一眼。
      “他帮鎏悯可以,但这个忙,他帮错了。”邵阳平静地说道。
      明明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落在了门外人的耳朵里却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鎏悯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折扇轻摇,他笑道:“二殿下此话何意?什么叫做‘他帮错了’?”
      “难道不是吗?”邵阳仰着脑袋,一字一句反问。
      “何来对错之分?”鎏悯摇着折扇,冷笑道,“你说错了,那我偏说没错!”
      “那只是卞城王殿下的一己之见罢了。”邵阳笑了起来,哪怕笑容再怎么灿烂,也掩盖不住脸上的阴沉之气。
      邵安见势不对,拉住邵阳的手。
      本意是想阻止邵阳继续与鎏悯对抗下去的,偏生这一举动作在鎏悯眼里变了味。
      “二殿下又怎不说你认为翎沂有错也是你的一己之见?”鎏悯讥讽地笑道,浑身上下的气势不知何时上来了,“二殿下本就是因我昏迷的,既是我的原因我也不会推卸。翎沂帮我没错,但他可没有推二殿下跌入水中,相反他是你落水后最先将你就上来的人,二殿下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鎏悯这一激,彻底将邵阳的脾气激起,他甩开邵安的手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可怖,身上没再有往昔的平静,他道:“卞城王殿下倒是好口才。这么看来,卞城王倒不是来这儿赔礼道歉的,而是来此教训本殿恩将仇报不知感恩的了?”
      “难道不是吗?”
      “是什么?孰是孰非那本是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卞城王若是诚心来此道歉,那就不该是这个态度!”
      二人几乎是吵了起来,邵安一人怎么拉得住两个情绪激动的人。
      “二殿下真是好胆量,这么多年倒是委屈你装弱装懦。”卞城王摇着折扇遮住半张脸,唯独留下那双布满算计的眼在外面。
      二人身高本就没有多明显的差距,若要真纠结这个问题,那还是鎏悯要高那么一些。都说身高高的人,气势会压过身高较低的人,邵阳明显的感受到了这种气势上的打压,尤其是现在,鎏悯靠近他,那双桃花眼里写满了算计和压迫。
      这种感觉很不好,至少邵阳是很不喜欢的。
      出于对危险本能的感知,邵阳的动作要快过他的思维,直接一拳捶向了鎏悯的腹部,然后在其弓腰的瞬间,打翻了那碟糕点,并砸碎了那个碟子,顺手拿起一块碎瓷片刺向鎏悯的颈部。
      要不是邵安眼疾手快抱住邵阳往后扯,鎏悯现在已然受伤了。
      翎沂是在楼下吃过饭上来的,楼下喧闹得很,他完全没有发现楼上的人已经打了起来。直到上了楼梯,这才隐约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赶忙跑过来。
      邵阳被邵安抱着腰往后扯,鎏悯则是弓着腰摸了摸颈部的血痕,一脸仇视地看着邵阳。
      “放开我!放开我!”
      “阿阳,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邵阳就像魔怔了一般,直接拿着手上的碎瓷片刺进邵安的手臂。邵安吃痛却并没有松手,邵阳也意识到这一点,直接一口咬在了邵安的手腕上,用力之大像是要咬碎他的骨头。
      邵安忍着疼,抬眸对门口惊呆了的转轮王说道:“转轮王殿下,麻烦你带鎏悯先出去。”
      鎏悯是激怒邵阳的罪魁祸首,想要邵阳彻底平静下来,只能先将他带出去,这样对两人都好。
      偏偏鎏悯看不出邵安的意思,他被气昏了头,看着这个被邵阳咬着的人,竟然到现在都还要护着这个弟弟,气不打一处出。
      他甩开翎沂的手,大骂道:“走个屁!他咬你啊!我倒要看看这个属狗的有什么不得了的本事,难不成他还能杀了我们所有人不成?!”
      见鎏悯还想要激怒邵阳,邵安也顾不上什么气度风度:“鎏悯!你看不出他现在不正常吗?你还要激怒他到什么时候?!”
      “他哪不正常了?想杀我就说是不正常那我还——”
      “他确实不对劲。”一直没有开口的翎沂开口打断了鎏悯的话。
      鎏悯冷静了一些,一双眼睛不停在邵阳身上扫荡。
      只见他抓住邵安的手腕死死咬住,一直没肯松口,不管那处是否是血肉模糊。此时的邵阳就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在危险来临之际也不忘自我保护。
      “怎么回事?”鎏悯并不知晓邵阳的过去,也不在乎他的过去。
      这一次的意外,比昨晚发生的更加折腾人,也更加叫人意外。
      邵安近几乎用恳求的眼神看着鎏悯,这才让他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间内彻底安静,安静到就连邵阳气息不稳的呼吸声都能听见,听得一清二楚。
      邵安像是脱力那般,跌坐在地上,但手臂依旧死死锢住邵阳,他感受着来自血肉翻滚的疼痛,忍受着弟弟带来的伤害,依旧是那般轻柔的语气,哄着孩子一般慢慢哄着邵阳,安慰失智孩童那般,低声安慰。
      不知多久,邵阳平静了,眼里含着泪,抱膝蜷缩在地上,将脸埋进手臂之中,不敢出声,不敢哭泣。
      嘴角还有血腥的味道,那是他亲口咬破邵安皮肉时残留的,嘴里独属于邵安的血泛开,融合在了唾液中,邵阳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
      “邵安,邵安……”
      每一声呼唤,都夹带着血腥的味道。每一声“邵安”,都是邵阳痛苦的证明。
      邵安环住这个脆弱的孩子,双臂琼劲有力,抱住了他,再也没有松开了。
      “邵安,对不起……我错了邵安,对不起……我错了……”
      哽咽的声音敲打在邵安心头,他环抱着邵阳,抱住了在深渊中沉溺的青年。
      “不怪你,从来都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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