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臭臭鸥

12、第十二章

　　上面是关于一名厉鬼逃离冥界的事。
　　厉鬼逃离冥界前往人间作怪，冥王会派鬼神前往人间将厉鬼捉回冥界。
　　此番出逃的厉鬼是好几年前拘回冥界的怨魂化作的，只因怨念太深，无法往生，只能先将其关押，结果看守厉鬼的小鬼神失责，让其逃了出来。
　　而这怨魂在冥界呆了几年，可怨气只多不少，难以超生，长久以往，也就成了一大厉鬼。
　　这厉鬼鬼力超乎他们想象，派去缉拿的小鬼神没一个能够将其抓回来的，此事闹大，上报冥王，冥王只能下达命令，两日后议政大殿集聚，专门挑选前往人间捉拿此厉鬼的人选。
　　翎沂再想，是否要参与其中？
　　于私，他是想的。
　　人间不会时时刻刻都有鬼神出现在侧，邵阳可以放心地以真面目示人，不必每日装作平平无奇。
　　不知为何，对这位二殿下，翎沂希望他能不用刻意隐藏，他想看着这个隐藏了一万多年的青年大展宏图，而不是囿于他这方寸府邸。
　　或许是出于惜才之心，他想他有必要坚持一回了。
　　若是他争取这次机会，作为帮手的邵阳就能随他前往人间了。
　　两日后，议政大殿之上。
　　冥王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平静的声音回应。
　　翎沂抱着带着邵阳前往人间的想法，头一回在大殿上回应冥王。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任何鬼神都知，转轮王的懒是出名的，平日里就不爱乱走动，宁可处理堆积如山的阴册，也不要接此类任务。
　　这下可是碰到假的转轮王了？还是转轮王来议政之前喝了假酒？
　　几乎所有鬼神惊愕地看着他，一个的表情赛过一个的表情。
　　秦广王是最为惊讶的，那张长着些许皱纹的脸上表情已经不能用吃惊形容，他瞠目结舌地问道：“转轮王殿下，你不是说你认床的吗？”
　　这是一句玩笑话，十个鬼神就有八九个会拿此事打趣他。
　　翎沂表现得相当镇定：“认。”
　　其实说是认床睡吧，也不是特别准确，也就只有几个和转轮王比较亲近的鬼神知道，所谓的认床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只要进了转轮王的房间，你才会会知道，认床什么的都是瞎扯的。
　　卞城王鎏悯摇着折扇笑道：“那转轮王殿下还接这任务？莫不是去了人间不打算睡了。”
　　“可以。”翎沂回答的一本正经，完全没有说笑的感觉。
　　“不愧是转轮王殿下，就是耿直。”都市王大笑几声，豪爽地开口，“难得转轮王殿下接个任务，不如咱们就让给他罢！孟婆，你说是吗？”
　　都市王是一名五万多岁的女鬼神，名为景庚，性子豪爽，完全可以用“巾帼不让须眉”形容，是冥界为数不多的女鬼神之一。
　　“转轮王殿下合适。”孟婆瑛点头赞同。
　　楚江王说道：“转轮王殿下少于人间历练，倒是可以多接触。此番机会，我就不参与了。”
　　十殿阎罗其余九殿的态度几乎一致，都主动放弃机会，并支持转轮王出面。
　　其余鬼神聊了数句，也纷纷作罢。
　　“那好，此事就交由——”
　　“冥王。”
　　坐于冥王一侧的邵安开口了，他是众多鬼神之中，唯一没有表态的。
　　“我也愿前往人间捉拿厉鬼。”邵安吐出这句话，然后等待着最后的决断。
　　众鬼神迟疑了，从前不是没有出现过毛遂自荐却几人共同争夺一个任务的事情。
　　只是这次，一面是转轮王，一面是大殿下，他们都有些左右为难。
　　转轮王神力非凡不用说，但他少有经验，而大殿下虽神力不如转轮王，却是经验丰富。
　　一众鬼神窃窃私语，难以决断。
　　当然，也有像卞城王这样的人想也不想就说道：“大殿下，转轮王殿下毕竟先发言，我们一致都决定让转轮王殿下前去了。”
　　那意思仿佛再说，邵安不懂得退让，明明就决定了的事情，还要横插一脚。
　　邵安并没有受到影响，为自己辩解说：“冥王还未宣布由谁前往人间，我难道还不能毛遂自荐了？”
　　“不敢不敢。”卞城王以扇掩住半张脸，笑得十分和善，“大殿下自然可以毛遂自荐的。”
　　翎沂知晓邵阳和邵安关系不错，想来此次出去，一同也无妨。
　　他的目光似有似无从卞城王的脸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冥王身上，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冥王，不若我们一同前去好了，我毕竟少于历练，多有不足之处，恰好大殿下经验丰富，倒是可以帮上一二。”
　　翎沂话一出，鬼神们倒是没有再说话了，安静了好一会儿，有的道：“依我看可行。”
　　“是啊，这也免去了决定到底哪位去。可行可行。”
　　鬼神们七嘴八舌一通，冥王也有了决断。
　　他宠爱儿子，自是想要他多多历练，以后好继承他的位置。可也不能拂了转轮王的面子，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自告奋勇。
　　他赞许地看着翎沂，朗声说道：“那就如此决定了，就有转轮王殿下和大殿下一同前往。那就定于明日出发如何？”
　　“无异。”
　　“无异。”
　　议政大殿散会之后，冥王留下了他们。
　　“翎沂，你的实力我是知晓，也是放心的。只是此厉鬼诡计多端，怨念重鬼力也不同寻常厉鬼，安儿能力不足，还得你当待着。”
　　“翎沂尽力保护大殿下的安危。”
　　“如此甚好。”冥王满意地点头，又看向邵安，“安儿觉得如何？”
　　邵安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没有露出一丝父子情深，也懒于在他面前装什么父子情深：“冥王既已决定，何必多此一举？”
　　冥王早已习惯了儿子的冷漠，也没多言其他，问道：“二位觉得此番需要多长时日？”
　　“半月。”
　　“一月。”
　　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让他们二人彼此看了几眼。
　　“半月”是邵安说的，他有些意外，没想到转轮王竟会说，他需一月时间。
　　冥王不外乎也感到几分意外，不由打趣道：“转轮王殿下这是觉得自己会不如小儿？”
　　“并无。”翎沂相当淡定，没有丝毫羞赧，“翎沂只想在人间多转转罢了。”
　　“原来如此！”冥王大笑几声，拍板说道，“一月就一月。”
　　他只单纯以为转轮王觉得冥界无趣，想要在人间多逗留几日，也没有异议，随了他去。
　　事情继已决定，他们有没有再留下的必要，直接告退了。
　　邵安走在前面，翎沂跟着他身后，目光落在他身上。
　　好一会儿，他道：“午膳后，我会来冥宫找你。”
　　邵安听闻顿住脚步，回眸看去，嘴角带着浅笑：“那我就静等转轮王殿下到来了。”
　　“邵阳也会来。”
　　翎沂声音不大，却在邵安心中激起水花。
　　“嗯。”他知道自己不能多说什么，面上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表情，只不过多了一抹浅笑。
　　邵阳一直都知道转轮王府花园中的亭子，是转轮王闲来无事下棋的地方，偶尔日常事务轻松时，翎沂就会在那里度过一天剩下的时间。
　　一向来，花园是不允许进来的。
　　邵阳也不知道翎沂抽了什么疯，居然邀请他下棋。
　　他手里捏着黑子，神色复杂，目光在棋盘上来回逡巡，最后还是放了两颗棋子在棋盘上。
　　翎沂时常下棋，就算府内只有他一人，他也会独自博弈。
　　因此棋力并不是邵阳这种半吊子水平能比的。
　　邵阳也丝毫没有被打败的羞耻，他的水平他自己心里有数，没有什么好丢脸的，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
　　他甘拜下风，懒散问道：“转轮王殿下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好几次都看见翎沂下棋时欲言又止，分心了好几次。
　　翎沂点头，将自己今日揽下任务说出：“冥界有一厉鬼逃出去了人间，我接下了捉拿厉鬼的任务。”
　　“嗯？”邵阳抬起头来，目光清澈明亮，“转轮王殿下倒是有心了。”
　　邵阳和他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对他的性子却了解挺多，这鬼神能懒到什么程度，怕就是宁可处理惹人抓狂的公务也家门不出吧。
　　还有一原因，多少也与他有关。转轮王那次去人间历练，其实是被其余九殿阎罗连拐带骗骗去人间的。结果呢，死前一身疾病还被人间的父母买了换钱，最后和自己结了冥婚。
　　他还以为，转轮王是对此有了阴影，一直以来不肯走动，再也没有去人间的念想，没想到这一次倒是主动要去人间。
　　邵阳当然没有想过，翎沂这么做是为了自己能光明正大昂首挺胸走在人前，而不是垂头在人前走。
　　至于那场冥婚，除了回来时气得不轻，随后转轮王殿下贵人多忘事，早给忘记了。
　　“另外，大殿下也会与我们同去。”翎沂突然说道。
　　邵阳疑惑地看了过来：“两个鬼神抓一个厉鬼，未免有点兴师动众了吧？”
　　他还真没有见过两个鬼神出马抓一个厉鬼的，就算厉鬼再厉害，那也不会如此。
　　“我第一次主动请缨，冥王不会拒绝；邵安也欲出手，冥王爱子，自然也不好拒绝。”翎沂想起议政大殿的事，很自然说出冥王所想，“我毕竟少去人间，本身实力一码事，历练不多，这能力便是另一码事；大殿下与我不同，神力不如我，但胜于经验丰富。”
　　所以冥王对他们两个鬼神的主动请缨都不好拒绝，最后还是同意他们一同出手。
　　“时长多少？”邵阳不再多说，反问冥王给的期限是多长。
　　“一个月。”翎沂一本正经道。
　　邵阳可是实实在在吃了一惊：“一个月？！”
　　“嗯。”
　　“冥王真的同意了？”邵阳表示非常怀疑。
　　两个鬼神出马也就罢了，给的时长还是一个月，这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我与冥王说，我想在人间逗留一段时日。”翎沂解释。
　　邵阳闭上了嘴，果然有实力的鬼神在冥王面前就是不一样，一个月的要求也敢提，就连冥王也是，真敢答应。
　　他该说什么呢？
　　“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
　　“我去准备东西。”邵阳起身就走。
　　翎沂在后面叫住了他：“午膳过后我会去冥宫找大殿下，你一起吧。”
　　“知道了。”邵阳摆了摆手。
　　他还为怎么寻找黑衣人背后的势力而伤脑筋，翎沂倒是为他指了一条明路。
　　午膳过后，翎沂马上就命人去准备马车前往冥宫。
　　邵阳坐在马车上，思考着解决完厉鬼后下一步应该去哪。
　　他久困于冥界，就算身为鬼神，可冥王不会重用他，毕竟他只是一个平庸之辈，就连一个之前那次好不容易出行任务都能将转轮王得罪了，想来再想自己单独出去有些困难。
　　因此有些事情只能一拖再拖，拖到至今，犯瞌睡了，便有人送来了枕头。
　　两个鬼神出行前会先聚一起商量此事见怪不怪，邵安定是先与宫中的鬼侍打了招呼，一到冥宫就有鬼侍前来带路。
　　邵安是在书房接见他们的，这个书房邵阳再熟悉不过，里面的某个书柜之后，就是通往他寝殿的暗道。
　　有客将来，邵安早早就备下了茶水，静等二位。
　　这个寝殿也是出奇的安静，尤其是靠近书房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鬼侍的身影。这是几千年前邵安有的习惯。
　　开通那条暗道后，与邵阳接触渐多，为了避免他的秘密被发现，未经邵安允许，书房都不允许有鬼侍出入。
　　邵阳眼角的余光瞥见鬼侍的离开，当即关上了门。
　　邵安对他反客为主的行为丝毫也没有异议，只是上前与转轮王打了招呼。
　　邵阳可没有嘘寒问暖的习惯，他觉得没必要那么假，在他这位大哥这儿，从来都是随性的。一如邵安说过的，在他面前，邵阳不需要作任何伪装。
　　他自然而然落座在主位上，旁边的桌子上一如既往摆着一盘糕点，这次是桂花糕。
　　他舔了舔嘴角，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味道很好，没有特别甜腻。
　　邵安坐下，看着丝毫没有顾忌的弟弟也是无奈。
　　“转轮王殿下，此番捉拿厉鬼想来不必太多时间，可有何打算？”邵安不会真以为翎沂逗留人间只为了游山玩水，想必是有什么目的的。
　　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翎沂说道：“没有打算，一切全看二殿下。”
　　“舍弟承蒙转轮王殿下照顾。”邵安淡然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暗芒。
　　邵阳终于从埋头苦吃中抬起了头，这回倒是没有单独与邵安相处的暴躁脾气：“全看你们抓鬼的速度吧，时间足够再说。”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凑一起一同抓厉鬼的速度了，只是他暂时不想说他的计划。
　　邵安了解弟弟的性子，他不想说你去逼他他反倒会跟你急上，说不定还会咬你一口，于是说道：“那就——”
　　“大殿下这好生热闹，不介意多我一个吧？”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书房的门被打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