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春楼》快乐柯柯子

8、第七章

　　三月初三，歇业月余的覆春楼到底是重新挂上了灯笼，好久没出来折腾过的姑娘们全个个蹦哒出来，不愿意在自己房里呆着，全在厅里一个个把新客人老客人看过去。

　　“秦哥哥今日怎么没来，又被他那怀孕了的夫人拖住了吗？”姑娘们磕着瓜子闲聊。

　　“不知道，他夫人向来疯的很，连来覆春楼玩乐都不许的。”

　　“要我说李公子肯定不会再来了。”

　　“是啊，年前那次太尴尬了。”

　　“哈哈，就是那次李公子不小心抢了他老子喜欢的姑娘吗？”

　　“要我说，婷姐儿才没错呢，他老子都四十了，不爱剃胡子，那胡子扎死个人，而李公子年轻俊俏，赏银还大方，要是我我也选李公子。”

　　“你这浪蹄子！不就是嫌弃他老子不行了嘛！”
　　这话一出，几个姑娘纷纷笑出声。

　　“哟！宋公子来了！”
　　几个姑娘挤眉弄眼，推着一个丫头去叫邵青下来。

　　来人正是宋辽佢宋公子，他与年前比起来，越发温润如玉，唇角微微带笑，春风拂面般，令人不禁羡慕起邵青来。

　　“哪怕邵青姐姐还有多少账本没看完，宋公子来了还是要见的！”
　　“谁不知道宋公子对邵青姐姐情深意重！”

　　宋辽佢听这些姑娘在他后头这样说他，笑容不知不觉挂了满脸。

　　他转身问道：“姑娘们，这些日子，隆阳世子可有派人来找过邵青？”

　　“宋公子何来此问？我们覆春楼可是因为前头的官司案子才歇的业，可跟隆阳世子一点关系没有。”姑娘们捂嘴笑：“如今邵青姐姐管了事，自然会更忙些。”

　　宋辽佢还没明白她们说的话是个什么意思，便被姑娘们推了出去：“邵青姐姐！宋公子来了！”

　　宋辽佢转身一看，邵青倚在二楼的柱子旁，对他笑了一下。他也禁不住傻笑了起来。

　　芙蓉帐中两道人影翻滚不休，折腾不止。暧昧的声响充斥着整个卧房，两人正翻云覆雨，解这月余未见的相思之苦，谁知这时却来了个坏事的敲门声。

　　“青姐姐！那个龟公终于肯开口了！摩辞罗大人叫你过去！”女声在门口喊着，生怕邵青听不见，声音都大到有些刺耳朵了。

　　“知道了！你去回她，我马上就起来。”邵青推开宋辽佢，回道。

　　“你就不能别去吗？我们可都月余未见了。”宋辽佢又黏上来，亲着邵青的脖颈，慢慢往下。

　　“辽佢。”邵青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就制住了他。

　　邵青将自己濡湿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衣服也穿戴整齐，正要推门出去，又被宋辽佢抱住。
　　“你今晚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辽佢，我跟你说过的，覆春楼对我很重要，我不可能丢下它的。”邵青回身给宋辽佢一个轻轻巧巧的吻。

　　“你不必等我，大可回家去陪你的宋夫人。”

　　“…提她做什么。”

　　“青姐姐！”

　　邵青刚到这原本是库房现在被充作牢房的低阶，瓶儿就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腰肢。

　　“茜姐姐她终于有消息了！”瓶儿喜极而泣。

　　“她被这几个混账卖到了城西去。”莲姐儿也开始抹眼泪，“不敢去想她这些日子受了多少罪.....”

　　“姑奶奶们，求你们了，放我走吧，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龟公在地上疯狂磕头。

　　瓶儿松开环抱着邵青的手，恨恨道：“就该送他和那些龟公一起上官司去！”

　　莲姐儿有些犹豫：“我们之前可是与这龟公说好的，只要他告诉我们茜儿的消息，我们就饶他不死，放他出去的。”

　　瓶儿眼中的怒火越发汹汹：“莲姐儿！你可别忘了，罗妈妈疯了的那天，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姊妹的！那些丫头的鲜血和那些婆子的尸骸你还没见够吗？放过他怎么对得起大家！”

　　邵青摇头：“我们不能将他放出去，也不能送他去见官，如果他出去反打一粑，将我们私自关押还有自己的牢房的事说出去，我们覆春楼可顶不了这罪！”

　　瓶儿和莲姐儿无话可说，只全当默认了这事。

　　邵青问她们两个：“摩辞罗大人在哪？我们去求她，让她将这龟公处死。”

　　瓶儿说：“摩辞罗大人出去了。”

　　“那这龟公怎么办？我们自己动手？可是尸首如何该处置？”邵青皱着眉头，她一下子想不到好办法。

　　莲姐儿有些吞吞吐吐地：“摩辞罗大人走之前给了我一个灯笼。”

　　邵青了然：“是我见过的那种可以焚尽世间一切的火种吗？”

　　.......
　　“啊啊啊啊啊啊。”来自男人的惨叫声越发微弱。

　　邵青看着那一摊灰烬，沉默一刻。
　　瓶儿和莲姐儿也默默无语，从今夜过后，覆春楼真的大变天了。

　　邵青回过神来，与她们两人道：“如今已经很晚了，我们各自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城西将茜姐儿找回来。”

　　莲姐儿点点头：“你们两人先去吧，我将这处地方收拾一下。”

　　瓶儿嗤笑一声：“莲姐儿该不是对这龟公起了恻隐之心，打算在此处给他立个牌子吧？”

　　“行了，你们都回去睡觉。此处地方由我来打扫。”邵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你们要记着，覆春楼是我们的家，它好着我们才能好。我们肩上扛着覆春楼的兴盛大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实在没必要事事纷争。”

　　莲姐儿和瓶儿听了都称是，两人接连着出了去，邵青才松下一口气。这处牢房幽暗，唯有墙角斜挂着的灯笼发出莹莹光亮。
　　邵青便借着这光亮将那堆过大过厚的灰尘扫进簸萁里。

　　突然黑暗里传来幽幽的女声，“邵青，这些日子你越发像能管事的了。”
　　她从低阶上下来，露出一张温婉的脸，是莲姐儿。

　　她显得有些疑惑：“你以前就跟瓶儿似的，天天不是在跟巧姐儿吵架就是跟罗妈妈顶嘴。
　　“覆春楼有个这么大的窟窿，你完全没必要死死捂着这个窟窿，在覆春楼里的我们是娼妓，是奴籍，是京城里最低等的一类人。但是到了外面，你可以去给隆阳世子当个妾，或者成为宋公子的外室。

　　莲姐儿皱起眉头，发问：“你为什么不走？”

　　邵青答道：“我一直不大认可罗妈妈说的许多话，什么苦命女子才到这覆春楼来这类的。”

　　邵青笑了笑，洒脱的丢下自己手里的扫帚：“我从小就生活的很苦，到了覆春楼来我才吃到第一顿饱饭，第一次吃到肉，第一次穿上新衣。”

　　“你这种被卖进来之前，过的不是穷困潦倒的日子的人自然不会明白的。覆春楼从来都不止是秦楼楚馆，覆春楼是我们这些已无处可去的人的家。”

　　邵青将自己已干透的头发散下来，看莲姐儿怔怔，又说：“至于你觉得外面的主顾是救我们于水火的大善人，我只觉得这想法有些可笑。你以为我刚挂上红木牌子时，喜欢我的京城里的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只宋辽佢和隆阳世子两个吗？男人是会变心的，他们永远只喜欢最美的最新鲜的。我在覆春楼中，还至少是他们得不到的一个念想，我如果出了覆春楼为他们扎起了妇人髻，他们就算不入覆春楼也会入别的楼的。”

　　“莲姐儿我知道你心善，但是过于善良，最后只会成为别人板子上的肉。”邵青叹息一声，踏上了出这处阴凉地方的阶梯。

　　覆春楼的后院有一处池塘，前几年是个湖，自从一位姐姐醉酒后踏空下去，就填了一半。

　　瓶儿就在这池塘边等她。

　　一见她来，瓶儿就赶紧上来抱怨：“摩辞罗大人可真被莲姐儿骗了过去，竟然将那火种给莲姐儿。她那软烂心肠怎么配的起！”

　　“瓶儿。”邵青直视着瓶儿的眼睛：“摩辞罗大人是不会出错的，她将火种给了莲姐儿自然有她的道理。”

　　“可是莲姐儿都不是在覆春楼里长大的！她甚至都没有把我们的覆春楼当成过家！”瓶儿呜呜哭了起来：“她对谁都是一样的慈悲，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当时死去的骨肉有多少......”

　　邵青轻轻地拍着瓶儿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等邵青踏入她的卧房，这世间的一切才安静下来。卧房还是跟她走时没有两样，蜡烛她都没心思去点，一直直挺着的腰背松弛下来，衣裳都不想脱就直接往床上倒。

　　宋辽佢接住了她，将厚厚的被子将她罩住。又抱着她，喃喃：“你去的那地方都没打个暖炉吗？身上怎么的这么冷。”

　　“我以为你回家去了呢。”邵青回抱住他。

　　“我都多久没见着你了。”宋辽佢开始亲她，突然摸到两处湿润。
　　“你哭了？青青？谁惹你了？”

　　“没有，我是今天晚上太高兴了。你还记得以前老是跟着我玩的那个茜姐儿吗？”邵青在被窝里轻轻解下自己的衣裳。

　　“记得。她怎么了？”

　　“她在城西迷路了，明天一大早我们便去接她回来。”

　　“城西？那片不都是平民百姓的宅子？”

　　“恩。”邵青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

　　“你们需要我帮忙的话.....记得找我。”宋辽佢将邵青从被窝里掏了出来，“明天你一大早就要起床，今夜早点睡吧。”

　　邵青抱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