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初至古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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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克王国古老的帝都路坦提姆位于王国北部的平原上，其文化与艺术的成就从大灾难前开始就是很有名的。然而，眼前这个灰败破落的城市，怎么也不能在游客眼中唤起“欧罗巴最美的都市”的感觉。大灾难前的路坦提姆城占地非常广阔，即使经历了相当可怕的战争，还是留下了不少的远古建筑。这些建筑中有许多都是教堂，古老石砌的城墙和尖顶，细长的钟楼，随处可见。静静流淌的塞奎那河横穿市区，河两边有许多房屋的屋基都浸在河水里。临河建筑的外层绿得晃眼，因为河上的雾气而长满了青苔。但还是有活泼的浣衣女，在河边嬉笑打闹，给城市平添了几分生气。
“请给我土豆，再来一些番茄，对了，还要鸡蛋。”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蔬菜堆里灵活地挑拣着，有着轻柔声音的少女不寻常的美貌，吸引了无数人投来的赞赏目光。菜店的店长死死地盯着她的动作，仿佛担心她稍不小心就会伤着了那象牙般光润的指甲。
“今天会做真正的法兰克料理，很久没尝到了吧，修格？”
与少女的轻松愉快形成对比的，是站在少女背后的年轻护花使者。大约二十多岁，有如雕像一般的美青年神色沉郁，翡翠般的眸子始终低垂着，对于少女兴致勃勃的问话只是略略点了下头，默默地，毫不费力地提起少女购买的大量食材。店长打量了青年几眼，不甚赞赏地摇摇头，大概是对他的不解风情表示怜悯。显然，在围观者的眼里，他们是一对年轻漂亮的情侣，只是在闹小别扭而已。少女似乎毫不在意，亲昵地攀上青年的肩膀，挽着他离开了市场。青年的表情一僵，什么也没说。
“请别再作弄属下了，伊希斯大人。”
一直到了人迹比较少的街区，青年才以低沉的嗓音开口。
“有什么关系？修格你又没有穿修士服。”
虽然是满不在乎的慵懒语调，少女还是放开了手。这里是安静的高级住宅区，整齐的白色小公寓单门独户地排列在街道两边，设计中弥漫着法兰克特有的和缓的艺术感。其中一户的花园里长满了三色堇，由于这是在法兰克非常常见的花，就品味而言显得相当俗气平凡。伊希斯推开小小的栅栏门，走上门廊。
“指纹确认系统，请将手掌置于发光部位。”
平板的机器声。伊希斯并没有覆上手掌，只是静静地看了发光面一眼。
“系统指纹确认，请进。”
进去之后门自动关上，机械仆人走上前来，服侍他们换上拖鞋，接过了修格手中的食材，带去厨房加以处理。如果不是沉默的修格，换上另一个人大概早就惊叹不已了。这座看似普通的公寓，其中所用的失落科技水平，足可以与拜占庭贵族相比。
“唉，修格真是无聊，我还以为开门用的视网膜鉴别系统可以让你吃惊一下的。呐，卡特琳娜是不是很恐怖？弄得你连表情都没有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
修格完全无动于衷，雕像般的面孔线条冷的像冰。
“好久不见，你就只有这样的话要对我说吗？真是没教养的孩子啊，修格-度-瓦特，”
少女坐在长沙发上，短裙下线条及长度都恰到好处的双腿交叠起来，纤足放在绿丝绒脚垫上。
“还有，我们在街头偶遇的时候，你那是什么表情？”
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不满，但一向沉稳的“剑舞者”还是忍不住反驳了：
“偶遇？卡特琳娜会派我来，完全是你的计划吧？”
“啊，你还真的太高估我了。‘米兰的雌狐’她的想法可是我怎么也琢磨不透的。”
“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修格倚着木制酒柜，一手拿着佩剑，非常不耐烦地问。
“嗯，实际是非常简单的，可能有点不合你的胃口，”
少女站起来，取出两只高脚杯，给自己和修格各倒了一杯金色的芳香液体。
“我要你被路坦提姆的暴徒袭击，然后和Ax失去联系——这个剧本很简单吧。”
“你要对Ax的人下手？”
修格的声音里带上了微微的紧张，执剑的手也握紧了。
“我能把他怎么样？”
伊希斯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啜了一口杯中的饮料。
“我只是想见一见‘吸血鬼猎人’，你不必紧张，只要安心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就是这样。”
这番话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安下心来，然而修格神经质地握着爱剑，紧张地看着面前纤弱美貌的少女。
在伊什特万的袭击以后，卡特琳娜枢机卿一直玉体不适卧病在床，自然托雷士不能离她左右。“教授”正在伦迪尼姆处理有关外交问题，无法脱身。法兰克与教廷关系向来是几个大国中最好的一个，对于发生在路坦提姆近郊的神秘事件，应当在最小程度刺激法兰克当局情况下处理，更不能干涉到它的内政。既然对法兰克颇为了解的修格出了事失去联系，教廷国务圣省要想在不让异端审判局知道的条件下动手，最有可能的就是派出亚伯-奈特罗德。
“我想你的目的，属下也没有资格问了？”
金发美剑士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是你根本不信任我，还是我还没有过问你的事情的资格？我只是你的玩具，就像是在布鲁塞尔的时候一样？”
“你还在生气啊，为了那件事。”
少女用不感兴趣的语调这么说着。
“我只是不能让你大仇未报就死掉而已，派人去救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在修格为报父仇，和“四伯爵”做着殊死搏斗陷入绝境的时候，伊希斯派出一个叫罗登堡的年轻人扮演他父亲学生的角色救了他，那时他把和罗登堡的友情视为绝境中唯一的一束光——现在想来，她一定在背后嘲笑他的天真。修格紧握的拳微微颤抖。
“我不想再和她扯上关系”——这样的话，修格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不论如何，在瓦特家被袭击的时候，杀死吸血鬼救下他，给他新生的人是他的恩人。更何况，她伸出手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和恶魔订立契约，就是要把灵魂交出来；你的一切，都将成为我的所有物。
“反正你待在这里就好了。目前没有你可以帮上忙的事情。”
少女根本没有安慰他的想法，看似清澈透明的紫水晶般瞳仁，不是修格可以看透的，但是那种冰冷的有如无机质一般的感受，却并不是他没见过的。从第一次相见的十几年来，就某种意义而言伊希斯对他可谓仁至义尽，不但是救了他一命那么简单。可以说从瓦特家毁灭以来，修格的命就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为他植上义臂，教他开始剑术修行，将他介绍给教授，安排他加入Ax，甚至教会他厨艺，都是这个女孩。
那么为什么，自己还是无法抑制地对她非常反感？这并不是感情层面的厌恶，而是一种可以说是本能的感觉，就如同有人天生就讨厌猫一样。
“我要一个理由。”
不善言辞的修格并不想就此放弃。自“四伯爵”的事情解决后，这还是他们两人头一次面对面交谈。伊希斯向来只是理所当然地告诉他去做什么事，她似乎并不把修格看做一个有必要给他理由的存在。如果这次的机会错过的话------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啊。”在说出这句不带任何感情基调的评语之时，少女形状完美的左手轻轻地搭上了修格的肩膀，迫使他弯下了腰，两人四目相对。如雕像般冷峻的美青年原本毫无生气的绿色眼眸，因为她不寻常的压迫感，一下就睁得很大。
“你没必要知道。不过，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就用剑穿过我的心脏，到时候就告诉你。”
紫色瞳仁里泛起寒冰般的光泽。
“-------属下暨越了。”
迟疑了几秒之后，修格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我明白您的吩咐了，伊希斯大人。”
我终究还是无法违抗这个女人，不能用她的厄克斯卡利伯对抗她。哪怕她总是把我拒于她的世界之外，我也甘心于这个地位。只是，她会有真正相信，真正在意的人吗？
“------谢谢你，修格。”
之前的压迫感立时荡然无存，少女露出可以让石头融化的甜美微笑。
“那么，就请你默默地观赏这出闹剧吧！”
“啊，真不愧是古都呢！”银发神父毫无来由地感叹着。眼前的路坦提姆中央车站灰色的石砌建筑在窗外寒风阵阵的星形广场背景的衬托下，完全就是大而无当，饱经沧桑，荒凉破败的旧建筑的最佳代表。艾斯缇看着他的傻样，不由得自言自语：“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而且，现在在AX，上至卡特琳娜枢机主教，下至梵蒂冈大广场上咖啡店里的侍者，似乎都把她当成了亚伯的保姆，见到她没有和亚伯在一起，都会问一句类似“你那个朋友今天不舒服？”或是“唉，我还以为亚伯准是和你在一起呢？”这样让她很困扰的话。
“请问是亚伯-奈特罗德神父和艾斯缇-布兰雪修女吗？”身穿修士服，带着稳重的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客气地笑着询问。虽然事先已经告知了列车班次和到达时间，周围也见不到其他疑似神职人员的人，甚至艾斯缇他们也戴了罗马教皇厅的十字徽章，但路坦提姆方面来的人还是问的很小心，可见是个个性相当严谨谨慎的人。
“是的，请问您就是路坦提姆教会的阿尔伯特-科利特神父吗？”艾斯缇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号称是路坦提姆教会中实力与AX派遣执行官相当的人物。资料上对方大概五十岁出头，浓密的褐发中夹杂着几许银丝，慈眉善目的样子看上去很像是乡下教会的老牧师，再不就是中学里教历史的老教师。服装虽然旧却显得很是干净整洁，法兰克教会的黑领结打的一丝不苟，连皮鞋都擦得干干净净，儒雅的镜片后柔和的灰眼睛很讨人喜欢。总之一句话，眼前这个人，恰好和她背后露出轻浮笑容，一股穷酸味的高个子神父形成了鲜明对比。
“啊，初次见面，请多指教。”笑着寒暄了几句，科利特神父帮艾斯缇提起行李，引着他们向外走去。“现在火车晚点晚的越来越厉害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坐了那么久的车还生龙活虎的，我可就不行喽。”
虽然明知道他是谦虚，亚伯和艾斯缇也只有顺着他的话说。两人一面含糊地应着，一面打量起初次见到的法兰克星形广场的风光。路坦提姆和处处透着神的庄严的梵蒂冈不同，虽然号为艺术之都，艾斯缇也见过富丽豪华的法兰克服装和饰物，然而总体而论，法兰克的艺术走的是偏向平民的路线。车站的外墙上装饰着石雕，怪诞的形象反映着艺术家个人的想象力。若是在罗马会被异端审判局禁止的吧，艾斯缇边看边想。远处三三两两地或坐或站着一些身穿破旧衣服的年轻艺术家，似乎是靠给游客画像谋生的。
“那些家伙都是不信神的异教分子。”注意到艾斯缇的视线，科利特神父说明道，语气里隐含的不满让她吃了一惊。神父比外表要来的严厉，不过也许是和最近法兰克的宗教局势有关。
罗马梵蒂冈国务省接到的报告是有关法兰克的新兴教派，“救世教团”的，说是似乎有邪教倾向，不止是发动反对梵蒂冈正统教义的秘密集会，举行神秘的宗教仪式，崇拜偶像等等精神层面的东西，可能也和最近路坦提姆近郊发生的爆炸事件有关。法兰克教会向以稳重传统著称，是卡特琳娜的有力支持者。因而这份报告是直接以密件形式发到卡特琳娜手中的，教皇，枢机主教团和异端审判局都不知情。法兰克大主教深知弗兰西斯柯的狂热，同时由世袭贵族把持的法兰克王室对梵蒂冈的政治干涉向来反感，因此路坦提姆教会恳请卡特琳娜动用AX的力量，务必在外国政府，弗兰西斯柯及红衣主教们察觉以前将事情秘密解决。“铁之女”丝弗扎立即派出当时可以最方便动员的“剑舞者”修格前往，不料修格在到达路坦提姆没多久以后就与罗马失去了联系，无奈，才让“狮牙”出笼，接过亚伯的工作，改把亚伯派来这里，艾斯缇理所当然地成了随行。
因为是秘密任务，所以虽然会有法兰克教会的暗中协助，但也不可能得到奢华的欢迎，这点艾斯缇也很清楚。科利特神父带他们来的卡农小教堂在塞奎那河左岸，小小的石砌教堂在拱桥阴影里，显得安静而超脱凡俗。到达教堂时恰好是傍晚，古铜钟声缓缓响起，艾斯缇停下步子，双手交握在胸前祈祷。科利特神父赞许地望了她一眼，而亚伯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教堂门上的天使浮雕，什么也没说。
一望之下就知道是相当古老的教堂，霉味，湿气弥漫在透着寒气的教堂大厅里。科利特神父熟门熟路地带他们从侧门穿过走廊进去，直接找到了主教室。小小的主教室里已经坐着两三个人，都穿着法兰克教会的红灰相间的法衣。为首的白发男子从艾斯缇一进门就死死盯着她看，似乎对她颇为不满。艾斯缇被他看得很是生气，但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等着科利特神父先行介绍。
“火车晚点，让各位大人久等了。”科利特神父平淡的语气里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局外人的艾斯缇也听得出这只是表面上的客套话，“这两位是罗马教皇厅派来协助我们的。”
“亚伯-奈特罗德神父，艾斯缇-布兰雪修女，来自Ax，希望能为各位尽一点力，”亚伯轻轻松松的样子好似来度假的，“我虽然没什么用，不过这位修女就是刚刚在匈牙利成功地保护了教皇陛下的‘伊什特万的圣女’，相信她一定能不负众望地完成任务。”
听到“伊什特万的圣女”，几位老人互相交换了视线，明显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先前那股不信任感无形之中散去了大半。大概亚伯神父也注意到了，特地为我解围的吧，艾斯缇感激地向神父望了一眼。
“我们是法兰克枢机主教团的代表，奉法兰克大主教的命令而来，”白发男子目光仍然严厉，话音很是生硬，但没有炫耀的意思，“本来我们是没有料到卡特琳娜枢机卿大人会派这么小的孩子过来，但是既然有着圣女之名，还是让我们可以期待。”
“这是个颇为危险的任务，所以我们想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另一位老人已是满脸皱纹，但听声音还相当硬朗，他一边说话一边神经质地把玩着手里的十字架。
“时间不多了，我就省去客套直接向你们说明吧。”科利特神父接过了话头。
“想必你们已经听说过，最近在法兰克很是嚣张的‘救世教团’的事情。”
“之前是有听卡特琳娜大人的说明，不过还是需要进一步的情报。大概是类似□□的地下宗教团体吧，听说有奇怪的祭拜仪式。”艾斯缇将己方的情报简单说明了一下。
几位老人为难地对视，仿佛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科利特神父面色冷峻地回答：“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们对他们也所知不多，据说他们的首领是冒称先知以西结之名的男人，很会煽动人心，利用自己的口才对无知的贱民灌输着危险的思想。”
虽然艾斯缇颇听不惯“贱民”这种说法，不过她还是克制自己安静地听下去。亚伯神父突然开口问道：“那么为什么不将他们的活动取缔呢？”
老人们再次为难地对望，科利特神父冷冷地回答：“因为他们在政界里有强有力的靠山。有些愚蠢的王族贵族站在他们一边，鼓吹什么言论自由的傻话，妨碍我们教会的行动。”
“他们甚至和‘那边’的人也有联系。”白发老者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克制住自己的紧张，艾斯缇小心翼翼地问：“那边——是指‘帝国’的人吗？”
老主教们低下头虔诚地在胸前划起十字，似乎想避开这个问题，但科利特神父冷笑着下了断语：“不，就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还没有神通广大到那个地步；不过他们和那帮怪物在这边的残余分子有勾结，是非常有可能的。他们鼓吹的傻话中，就有要和那帮怪物‘和平’的内容。”
“因为法兰克教会不能得罪政府，所以要我们罗马教皇厅暗中处理，是吧？”亚伯神父的语气凝重起来。不管从哪一方面看，这都是非常棘手的差事。
“我们并不是要你们去做太过分的事！”白发老者急忙说，“其实现在救世教团和我们正在商量谈判的事情。他们似乎急于获得承认，所以在教义教理方面愿意听从我们教会的教诲。”
“法兰克教会希望你们能作为法兰克教会的代表，将主的福音带给那一群无知的傻子，就是这样。”科利特神父干脆地补充，“既然是最近人气高涨的‘伊什特万圣女’，和救世教团小小地谈判一下也非难事吧？”
“法兰克这边会派人协助你们。”白发老者补充道。
“我们愿意去做，不过，在此之前能否请如实地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半个月前被派到这里来的我的同事修格-度-瓦特，他去了什么地方各位是否有数？”银发神父的口气认真起来，声音中带上了极不寻常的压迫感，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是他藏在破旧法衣和穷酸外表下的真实一面。
“修格-度-瓦特？就是那位失踪的Ax成员？”白发老者眯起了眼睛，“科利特神父，这件事是你处理的吗？”
“我不明白亚伯神父的意思。正是因为修格神父神秘失踪，我们才向罗马方面请求增援，那个时侯尚没有和救世教团交涉的打算，之后的调查你们应该也知道，修格神父完全失去了踪迹，他的下落不也是你们的调查项目之一吗？”科利特神父的话斩钉截铁，根本不给人分辨的余地。
“难道你们怀疑法兰克教会和修格神父的失踪有关？”一直没有说话，坐在角落里的老人接过话头，厉声说。
“啊，我们只是想要知道更确切的情况而已。同伴失去联系这种事，让我说了失礼的话，实在对不起，但这种担忧的感觉，想必科利特神父也能体会。”气氛开始僵着起来，两人不得已只好告退出去。
“别板着一张可怕的脸哪，艾斯缇，我们去街上逛逛吧，法兰克路坦提姆是有名的艺术之都啊！”银发神父竭尽全身之力，想要消除艾斯缇在听了法兰克那帮人的长篇大论后挥之不去的不快感。
“我真的不明白啊，神父，主张吸血鬼和人类共存的教派，真的会是邪恶之徒吗？”想到在伊什特万死去的朋友，艾斯缇心中充满了沉重感。
“有的时候人们做出不好的事情，但却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想做，艾斯缇，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们太相信自己做的是好事。”银发神父呆呆地坐在床沿上，看着天花板。
就算是这样，但是一味地将对方视为异端，不分青红皂白地说他们是“贱民”“傻瓜”这种做法和异端审问局又有何差别呢？
仿佛看穿了艾斯缇心中的想法，神父伸出手安慰似地摸摸她的头，但说出口的话却有几分无情：“还不能肯定他们是好人，艾斯缇，别忘了修格神父和我们失去联系了。”
这句话不啻一记重锤，击在正充满了对救世教团的同情感的艾斯缇心上。Ax战斗力最高的成员之一，有“剑舞者”之称的修格神父，曾经孤身一人对抗整个四都市同盟的吸血鬼，是卡特琳娜的重要部下，竟然会在这座号称是梵蒂冈最有力支持的城市中，不明不白失去踪影，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报告中明明说修格神父曾经来过路坦提姆的教会报道，之后孤身一人出门就失去了踪影------怎么看都觉得很可疑啊！真的会是被救世教团带走了吗？”
亚伯银色额发下的眉头皱成一团：“修格那个家伙怎么会无声无息让人抓走------艾斯缇，你怎么看？”
“可是如果真是救世教团带走了修格神父，他们怎么会沉默到现在？应该以梵蒂冈派来的神父为人质，向法兰克教会开条件谈判——等等，这该不会就是这次‘和谈’的真正原因吧？”
“我不觉得法兰克教会会冒这样的险，Ax是卡特琳娜大人的直属部下，如果事情最终得以解决，他们隐瞒不报绝对不会有好下场。”银发神父冷静地否决了艾斯缇的猜想，“但是有一点确定无疑，法兰克教会对于修格神父的失踪绝对比我们知道的要多。”
“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被搅和到骗局里去了？”
“确定无疑。但是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修格神父------但愿他没事才好。”
“不用担心啦，艾斯缇！那家伙命硬得跟海带一样！”银发神父换上了惯用的傻笑，修长的身子像装了弹簧般从床上一跃而起，“离晚饭还有好久哪，我们去街上玩玩吧，说不定还可以喝公费的法兰克奶茶！”
为什么是海带，海带和命硬有关系吗？和神父一样换上便服，在心里吐槽的艾斯缇无奈地随银发神父出了门。反正今天他再装可怜都不会掏钱请他了，作为对他装傻的惩罚，她在心里暗暗决定。
出人意料的是，一路上都是神父走在前面，很熟悉似的带着路，穿行在路坦提姆迷宫一样的小巷中。这和平时在梵蒂冈内廷都会迷路的他实在差别太大了，不能不让人心生疑惑。
“以前你来过路坦提姆？”
“来过啊。”神父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一副“绝不要小看我呀”的表情，“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啊------”
话没有说完，是因为眼疾手快的艾斯缇已经看到神父宽大法袍袖中露出的纸片一角，随手扯了出来——一份相当详细的法兰克地图。稍稍一扫，艾斯缇立即意识到，这张图上标的路线就是他们刚刚走过的，亚伯神父得意洋洋地说“他知道”的路线。
“这是什么啊，亚伯-奈特罗德神父？”艾斯缇的声音里满掺着怀疑。银发神父露出招牌傻笑，抓着乱发试图蒙混过去：“是啊，这是什么呢，我真的……”还没说完，就遭到了艾斯缇毫不留情的痛击。“其，其实那个是修格神父离开法兰克教会后失去联系前的行动路线……”
“……”你为什么不早说？艾斯缇实在说不出话来了。
“咦，那些人聚集在一起在干什么？”又走了一段路，面前出现了一座石砌的，相当宏伟高大有气势的教堂，而教堂大门外的石砌广场上聚集了许多人。
“路坦提姆圣母院。修格神父就是在这里中断了联系。”亚伯的语气开始严肃起来，“这是仿造‘大灾难’前的古建筑重修的教堂，祭拜圣母玛利亚，是目前路坦提姆最古老最大的教堂，全部是石砌的。是不是很有气势和厚重感？”
“好像有不少卖艺者聚集……人这么多不像是会发生战斗的地方……修格神父是傍晚时分失去联系的吧，不大可能啊。”艾斯缇突然想起，如果是修格神父，那只有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修格神父主动与我们失去联系的……”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头，艾斯缇立时把它打消了。就她的了解，Ax里最不可能背叛卡特琳娜大人的，除去托雷士神父，就是“教授”，而修格神父是不会背叛教授的。
正在他们两人驻足思考的时候，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自发地开始围成一个圆形。
一阵悠扬而摄人心魄的提琴声从圆心处远远地传了过来。
艾斯缇一瞬间忘却了修格神父和Ax的任务，只是专注于提琴声中。曲调她很熟悉，是“大灾难”后最伟大的音乐家，来自路坦提姆的圣多梅迪亚所创作的名曲《归乡》。
我的家乡，在那河川的彼方；远归的游子啊，还能不能找到昔日的时光？去岁的白雪已然不见，我宁可徘徊在凄冷的边疆。艾斯缇默默地在心中复颂着《归乡颂》的歌词，整个人沉浸在难得听到的美丽音乐当中，完全没有在意那是已经完全超出了街头艺人水准的演出。不，应该说就是在教皇厅，这样的演奏也完全是大师级的。但是亚伯神父也没有说话。他以与平常不同的稳重静静地站着听。《归乡》不是宗教歌曲，而又是“大灾难”后的所谓“不入流”的曲子，和教皇厅控制下的各国贵族的爱好品味不符，加之演奏难度极高，已经沦为音乐学生挑战难度用的练习曲，极少有人能表现出其中的感情意味，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街头艺人意外地是其中一位。
艾斯缇努力踮脚，想要看看这位艺术家的尊容。然而排成圆形的人们站得很紧，她也不好意思硬是挤进去制造混乱。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她突然看见了一个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的人，顿时感到浑身冰凉。
那是一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少年，独自站在离人群有些距离的地方，咖啡色的眼眸里带着微微嘲弄的意味向圆心处注视着。艾斯缇如同被魔鬼诱惑了一般，直直地向他望去。少年仿佛发觉了她的目光，眯起眼睛朝她微微一笑，笑容纯真有如神的使者。
狄特里希……艾斯缇喃喃自语，不祥的预感有如电流般传遍全身。修格神父的失踪，果然还是骑士团搞的鬼。她一咬嘴唇，丢下亚伯神父就向少年转身的方向追了过去。
“艾，艾斯缇……”银发神父上气不接下气的无力的呼唤把艾斯缇拽回了现实世界。她茫然地注视四周。啡发少年早已不见踪影，周围是陌生的阴暗小巷。颓废的老旧屋子，坑坑洼洼的廉价石板地，带点潮湿的感觉。不用直觉艾斯缇也知道，这里是类似于贫民窟的地方。以前她在伊什特万的时候，常常穿行于这种地方，眼前的情景多少有几分似曾相识。不过比之伊什特万，这里的贫民窟似乎更为干净，给人一种不是完全被世界所抛弃的感觉。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呀艾斯缇……”亚伯有点怯怯地问，完全没有了刚刚“我知道”的自信，反而向完全没来过法兰克的艾斯缇询问起来了。
“我怎么知道？拜托你冷静一点。”艾斯缇一边应付着神父，一边警觉地打量着四周。狄特里希一定是故意把她引来这里的，所以这里一定不是一般的贫民窟。
太安静了，安静的不正常。贫民窟不应当是如此安静的。
“你们是什么人？”突如其来在背后响起的声音，让艾斯缇和亚伯立即起了戒心。一群一看就知道态度很不友好的青年男子，正站在他们背后。为首的高个子青年还举着一把枪，枪口对准了亚伯。
“我，我们是旅游者，迷了路所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艾斯缇装出一副“受惊吓的无辜少女”的样子，一边结结巴巴地发问，一边伸手去够自己所带的手枪。
“旅游者……这里可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可供瞻仰，”为首的男人显然不信他们的辩解，怀疑地打量着两人，“你的法兰克语讲的相当奇怪哪，是哪国来的游客？”
他做了个手势，手下人围拢过来，将亚伯和艾斯缇逼得步步后退，两人很快后背就靠上了墙，冰凉的触感让艾斯缇心一沉。
如果不浪费时间开口辩解，马上逃走还好一点。但是万一他们开枪打中了神父……
“啊，啊，各位，我们真的只是没有钱的旅游者，你看，这就是我的全部财产了，”亚伯哭丧着脸，一阵手忙脚乱地在怀里乱掏一气，掏出了一块皱巴巴的手帕和几个硬币，可怜巴巴地托在掌心递了过去。
“混蛋，你当我们是强盗啊！”一边一位带着头巾的矮个青年怒气十足地跳了出来，一把把亚伯手中的东西打落到地上，冲他们吼道。
“他们看上去很可疑啊，总之先带回去慢慢问吧。”首领伸手拦住矮个子，冷冷地说，“我们不是强盗，但是这里一片是我们的地盘，外人是不准来的，即使是政府也得服从我们的规矩。既然你们不肯说实话，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难道他们就是修格神父消失的原因？不可能啊，这几个人凭修格神父难道还对付不了？艾斯缇正打算抽枪反抗，突然一个悦耳的女孩声音响了起来。
“哎呀哎呀，这不是亚伯先生和妹妹吗？我不是告诉你们不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接我的吗？很容易让他们误会的呀。”
随之出现的少女有着美丽到耀眼的金发，将这暗巷也映得亮堂起来。她带着迷人的笑容将几个青年轻轻推开，像要保护他们似地站到艾斯缇和亚伯前面。
“是你的朋友吗，巴斯特小姐？”首领对待这少女的态度显然要好上很多，甚至还有几分恭敬，就连刚刚脾气火爆的戴头巾的矮个子，也默默退到了一边。
“是啊，所以不是什么可疑分子。你们一直都在巡逻吗，真辛苦啊。”少女话说的很是客气，规规矩矩的用词和周围的环境显得不搭调，但显然让这群人颇为受用，个个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刚刚实在是对不起了。不过我说老兄你啊，没事干嘛跑到这里来，很危险的。”首领带着歉意拍拍亚伯的肩膀，示意手下人让出一条路，放他们离开。亚伯似乎还想问点什么，金发少女看穿了他的企图，压低声音道：
“别出声，快走。待会解释。”
这是和她纤柔外表不相称的命令句，亚伯与艾斯缇对视一眼，无奈地默然跟上步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初至古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