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重逢与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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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面了，亚伯-奈特罗德神父，艾斯缇-布兰雪修女。”在不远处富于法兰克特色的露天咖啡座坐下，少女为他俩倒上咖啡，大方地笑着，美丽的紫色眼睛里满是笑意。
“你……你不是巴斯特-凯莉蒂里小姐吗？”艾斯缇惊讶地问，那对紫眼睛给她的印象仍然很深。但是她同时也记起，巴斯特应该是不知道她和神父的身份的。
“你们应该是罗马教皇国务省派出的Ax执行官，负责对救世教团的谈判任务没错吧？叫我巴斯特就好。”巴斯特的语调仍然很轻松，犹如在谈论底比斯枣泥糕的美味一般。艾斯缇和神父对望一眼，此时即使是迟钝的亚伯也露出了警戒的神色。不料巴斯特的下一句话让两人目瞪口呆：“我现在的工作就是代表救世教团和你们接触，为你们了解教团的运作尽可能提供方便。”
像是为亚伯和艾斯缇两人迟疑的反应感到不安，巴斯特很为难地好像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一声巨响打断。
发动袭击的貌似是一只巨大的怪兽，浑身是暗淡的灰色，瞪着眼睛，吐着长舌，利爪已将一步之遥外的空桌抓成了两半，巨大的破坏力将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刨出一个数英寸深的坑，石屑和木屑四处飞溅。
“这，这是什么啊？”神父哇哇地大叫起来，但怪兽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下一波攻击已经发动，要不是巴斯特敏捷地抓着神父向后一跃，怪兽就不仅仅只是抓掉了神父的长袍下摆了。艾斯缇下意识地掏枪射击，子弹确实射上了怪兽的身体，却只是留下了浅浅的灰色印迹，随即弹开，怪兽丝毫没有反应，反而一爪向她抓来，将他们这一桌打得粉碎。
“快逃啊！”巴斯特转身对着吓呆的侍者大声吼道，一边向着人较少的路上逃去。怪兽从桌上跃起，掠过艾斯缇，向着巴斯特追去。亚伯立时掏出了他那把老式□□，飞速冲了出去。这回是他拉起巴斯特，一下掠出很远，怪兽紧追其后，消失在了没有灯光的小路上。艾斯缇还留在店中，见店主人没有受伤，便转身来找两人。想到刚才的一幕，她仍然惊魂未定。那怪兽究竟是什么？和长生种不同，那怪兽完全不像有生命的物体，透着难以形容的邪恶感。刚才紧张之中还没有注意，但现在回忆起来，那怪兽身形有点像大型恶犬，脸上有着奇怪的皱纹，长长的舌头舌尖微微卷起，圆圆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指尖上长着巨大的利爪。虽然她对神父很有信心，还是加快了脚步。
沿着小路走出没多远，灯光就消失了。艾斯缇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路边的草堆里坐着的，正是神父和巴斯特，急忙走了过去。
“啊啊刚才真是好险。”巴斯特帮神父拍打着长袍上的草叶，一边道歉，“我还以为已经把追杀者甩掉了，真是连累你们了。”
“追杀？难道刚刚的怪物是冲着巴斯特你来的？”回想起刚才确实那怪物从自己身边掠过直接扑向了巴斯特，艾斯缇惊讶地问。
巴斯特没有直接回答，微微地笑了：“愿不愿意到我家喝点饮料，在不大会有干扰的情况下听我说明整个情况？”
巴斯特的家不算太远，但提心吊胆地走到那栋小公寓门前时艾斯缇仍然感到筋疲力尽。穿过一片小小的三色堇花园，巴斯特掏出钥匙打开前门，请两人进去。
“请随意坐，想喝点什么？”巴斯特在神父帮忙下生起壁炉，打开客厅一角的木制柜子，取出三只高脚玻璃杯放在茶几上。
“啊，这个，我不太擅长喝酒。”艾斯缇急忙摆手。
“我要奶茶，能多加些糖吗？”亚伯不太好意思地提出。
“没问题，稍等一会。”巴斯特这么说着，进了厨房。
客厅不大却很整洁，白色窗帘，米色墙纸和粉红色的柔软沙发显得很温馨，墙上还挂着一幅风景画，蓝色与绿色交织得特别舒服。要是我也有自己独立的房子收拾成这样就好了，艾斯缇不禁这样想，这里和她在伊什特万以及教皇厅的宿舍对比，一下就能凸显她和这儿的美丽主人之间的差距。巴斯特端出了装在很别致的陶壶里的奶茶，又将糖罐放在亚伯面前。这样看起来巴斯特小姐好像很会照顾人的大姐姐呢，艾斯缇这样想着，差点笑出声来。
“我现在在为法兰克王室里的某位大人工作，那位大人，不，应该说法兰克王室里的大多数人是站在救世教团那一边的。”巴斯特很干脆地开始了她的叙述。
“原本救世教团的创始者就是法兰克王室里的一位公爵，这位公爵本人是位历史学家，他创立救世教团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到真实的历史。”
说到这里巴斯特停了下来，看着亚伯和艾斯缇，微笑着问：“你们听说过‘黑圣女’的名字么？”
艾斯缇茫然地摇头，目光转向神父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却被神父的表情吓了一跳。亚伯原本就白皙的面孔此时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微微张开，仿佛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湖水蓝的眸子里是可怖的冰冷，显出了神父脱线表面下可怕的真实。见到艾斯缇诧异地看着自己，亚伯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说：“啊啊，这位黑圣女是指谁呢？”
不知是迟钝还是出于礼貌，巴斯特对神父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微笑着：“根据公爵的研究，大灾难后将人类从长生种之手救出的，就是这位‘黑圣女’，名叫莉莉丝。救世教团之所以会被视为异端，就是因为信奉她为守护神。更进一步的原因，大概就是公爵仍不满足于此，还要坚持找出更多被教会掩盖的真相吧。”
“想必这位公爵就是你的雇主？”
对于将公爵个人的想法视为真相的说法艾斯缇不是很认同，但也没多说什么。当巴斯特提到“莉莉丝”这个名字时她很清楚地听到身边的亚伯倒吸了一口凉气。神父是知道这件事的么？艾斯缇的心里不免有些疑问。
“不，这位公爵早在15年前，就已丧身在某起阴谋当中，事实至今没有查明。我的雇主是他的女儿，现在已继承了这一家族之名的蒙莫朗西小姐。当年这位小姐只有12岁，侥幸逃过一劫后一直在教团的保护下。”
“啊，”亚伯此时已经恢复常态，“你说的那位公爵，就是号称法兰克最伟大的历史学家的布夏尔-德-蒙莫朗西公爵？”
“是啊，就是他。”巴斯特的神色里看不出多少对于这位公爵的尊重与崇拜，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事实。
“这位公爵死后教团仍然在继续运作。不光是历史，在科学方面教团也是全力支持，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在为之工作的原因了。蒙莫朗西小姐在政治方面为教团提供保护，而教团本身的运作则由以西结大人负责。”
亚伯与艾斯缇对视一眼，教团的负责人是冒称先知以西结之名的男人，擅长用花言巧语迷惑信众，他们还记得主教的描述。
“请问这位以西结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巴斯特的叙述里可以看得出她是个相当冷静不太喜欢感情用事的人，所以艾斯缇想听听她对于以西结的描述。巴斯特修长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是很审慎地在选择用词。
“作为领导者相当称职而且负责。性格要说的话是很冷漠，然而对于信仰非常的热情且专一。是一旦坚定了信念那么就到死不会改变的类型。”
“即使是你也不知道以西结的真名？”如果是玩弄神秘的那一套，就有道理怀疑他们的正义性了，这么想着的艾斯缇问道。
“这个教团里的很多人都是匿名而来。尽管不是公开，在暗中法兰克教会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教徒的迫害。原本法兰克的皇帝是站在教会一方的，然而现在皇帝重病在身，将要即位的路易公爵则是倾向于同情教团。所以教团希望乘此机会得到罗马的承认。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教会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不惜制造爆炸事件也要尽一切可能破坏教团名誉的地步。”
“等等！你刚才的意思是说，爆炸事件是法兰克教会制造的？”艾斯缇惊讶不已。
“不只是爆炸，”巴斯特平静地说，“今天追杀我的怪物，也是教会派来的。”
“其实我等待和你们见面的时间里一直被教会监视着，那个怪物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但是教团已经别无选择。在政权交替以前法兰克教会已经密谋要对教团下手，参加救世教团的多数是热爱和平的学者，如果没有罗马的保护，可能会出现血流成河的惨案也说不定。”
“这么说修格神父的失踪和教团没有关系了？”亚伯很严肃地问道。
“修格神父？”巴斯特茫然地望向神父等待解释。
“是之前赶来路坦提姆的我们的同事。是个外表上很有特征的男人。”亚伯说着取出一张修格的照片递了过去。巴斯特仔细地看着，随即摇摇头。
“的确是很有特点。不过，我接到的命令是和你们接触，给我的情报是你们是罗马派来的第一批谈判者，没有提到有其他人。在我所知的范围内，并没有教团的人和修格神父有过接触。”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反正明天我可以带你们去见公爵大人，你们直接问好了，她肯定知道得比我多。”
大概是见惯了卡特琳娜剃刀般锐利的目光，初次见到这位在法兰克政坛幕后掌握重权的女性，德-蒙莫朗西公爵时，艾斯缇小小地吃了一惊。修长，苍白，柔弱，整一个病美人模样，温柔的水蓝色眸子有如一汪小湖，虽然不至于给人不好的印象，但确实会让抱着明确目的的来访者产生“这样的人究竟可靠吗”这样的感觉。
“请坐，艾斯缇-布兰雪修女阁下，亚伯-奈特罗德神父阁下。”女公爵优雅地开口，冲带路的巴斯特点了点头，她立即退到了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
“我请诸位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新王即位后的教会变动问题。恕我直言，我觉得现今的路坦提姆大主教对‘帝国’那根深蒂固的敌对想法，已经对法兰克国家的进步产生了阻碍。”
若无其事的口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这样不痛不痒的话题，温柔的眼光里丝毫不起波澜，艾斯缇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子得以在幕后操纵政局的原因。
“尽管如此，我并不打算在新王即位后向罗马提出要撤换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的无理要求，但是，”她望向巴斯特，后者点头表示肯定。“凯莉蒂里小姐一定告诉过你们，法兰克教会在主教的默许下，半公开地向救世教团的教徒施加残忍的迫害。我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在这个和平的组织身上。”
“所以向罗马要求获得官方承认？那为何要向我们国务省私下提出此事呢，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向教皇陛下提出并在公开会议上讨论的。”亚伯冷静地回答。
“因为我非常佩服卡特琳娜枢机卿阁下的和平主义主张，并且也将在法兰克推广这一思想，这和救世教团的行为也是一致的。而很不幸的，教皇陛下身边还有弗兰契斯柯枢机卿，是令人不能不有几分畏惧，而又不想与之打交道的人物。”
“那么，此次Ax的任务实际是不存在的了？只是阁下要和卡特琳娜大人做交易的幌子？恕我直言，如果阁下如此有把握控制局势，何必在新王登基之前提出此事？”亚伯反问。
“不，如果阁下的意思是我导演了你们的同事修格神父的失踪事件，绝无此事，这也就是我一定要在路易殿下登基前与Ax接触的原因。”
女公爵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两位一定知道‘蔷薇十字骑士团’吧。”
“蔷薇十字骑士团？”艾斯缇和亚伯不由得同时开口惊呼。骑士团的存在本身不管在教皇厅属下还是帝国都没有公开，知道其真实面貌的只有卡特琳娜，Ax，帝国女王及其信任的少数贵族，可能就连异端审判局也未必知道它的全貌。
“15年前制造了我父亲身亡的那起事故的，就是蔷薇十字骑士团。他们的目的不是获得利益，而是毁灭世界，自称世界公敌，所以没有丝毫谈判的价值，唯一的方法就是将之消灭。我向多年来孤军奋战对抗的骑士团的卡特琳娜枢机卿阁下表示敬意，并且期待能与她联手。这才是我急切地想见到你们的理由。”女公爵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感情波动，但是不难听出坚定不移的决心，柔弱的她也头一次给人以可靠的感觉。
亚伯点了点头。
“请尽可能地提供资料。虽然我没有代卡特琳娜枢机卿大人做出判断的权力，但是在对抗骑士团这一点上，相信我们是一致的。”
艾斯缇也表示认同，她不禁记起前一天曾经见过操偶师的事。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不过现在她可以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骑士团对我父亲下手的原因，是为了‘伊甸’。”
女公爵开始了简洁干脆的说明。
“我父亲布夏尔-德-蒙莫朗西，想必你们一定有所耳闻，虽然出身大贵族之家，却是一位兢兢业业非常认真的历史研究者。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以进入大灾难前的遗迹‘伊甸’。那大约是20年前的事了，差不多就是在他收养我以前不久。”
“……”虽然明知道这样不太礼貌，听到收养这样的词还是让艾斯缇和亚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公爵对之报以温和的笑容。
“这不是什么秘密。在法兰克，认识我的人都知道，布夏尔公爵终生未婚。他收养我的时候，我才7岁，蒙他视同己出，悉心教养，方得成人。”
她低垂了睫毛，轻轻补上一句：
“所以我也必将为他报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不会放过蔷薇十字骑士团。”
“时间不多了。”艾斯缇努力地忽略眼前神父喝奶茶喝得一脸幸福的样子，“不管是要将骑士团击退，保护路坦提姆的任何一方，还是搜救修格神父，差不多都要在法兰克王位交替前进行——神父！”
“恩恩，”亚伯有点心不在焉地回了话，“艾斯缇，你相信哪一方？”
“唉？我？”艾斯缇惊讶地了一瞬，很快认真起来。
“我觉得我还没办法判断。毕竟现在唯一的依据是两方的一面之词。不过，如果救世教团真的是奉行和平主义……”
“艾斯缇，”神父出人意料地打断了她的发言，“你先回教会，暂时观察他们的动向。时间不多了，他们若真有什么阴谋一定会有不寻常的举动。”
“神父你呢？”
“我准备再去见凯莉蒂里小姐一面。有点事情要向她确认。”不同于平日的轻浮，神父露出了严肃的神情。艾斯缇很了解，神父会这样说的话，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不容她反驳。是因为“黑圣女”的事让神父很在意吗？关于这位“黑圣女”和历史的真相，神父又知道多少呢？但是她没有在这时发问，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去监视法兰克教会的事。救世教团的事就交给你了，对了，还要和卡特琳娜大人联络。”这次的任务牵涉到法兰克教会的上层，所以在车站两人已经切断了和“铁娘子”的联系，但此时情况有变，必须及时联系卡特琳娜才行。
“联系的事也请交给我。”神父重又露出了笑容，两人就此别过。
“谢谢你，艾斯缇。”擦肩而过时，艾斯缇分明听见神父这么说。
独自走在昏暗的小巷里时，耳边又传来了悠扬的音乐声。是艾斯缇没有听过的曲子，既柔和，又坚定的曲调让她不禁停下了脚步。水平不次于昨天在法兰克大广场上听到的演奏呢，法兰克的路坦提姆真是不愧于艺术之都的美称。
声音的来源是路边一座不太起眼的建筑，尖顶上那在夜里也清晰可见的十字架标示着这里是教会的土地，大概是比较小的教堂。那么，演奏这样美丽曲子的，很可能是位神职人员了。艾斯缇决定去看看。
果然是一座小教堂。走过短短的一段回廊，回荡着乐声的祈祷室和她就只隔着一扇门。她正要推门而入，乐声却戛然而止。
“如此公开地与骑士团为敌，现在敌人近在眼前，你却毫不动摇，是因为你的神与你同在么？”
略带笑意的声音让她的血液瞬间凝结。
那是恶魔的话语。曾经向她倾吐过爱意，同时将她无情背叛的那个恶魔的声音。
狄特里希-冯-洛恩格林。有着咖啡色眼眸和发丝，天使一般美丽的少年。
实际身份是蔷薇十字骑士团的8=3“操偶师”，手段极为残忍无情。
恶魔伪装的光之御使。
她停下了推门的动作，身子僵在了那里。
“我只是对自己的实力尚还自信。”
回答恶魔问话的声音冰冷而又坚定，不知为何带给艾斯缇一股安心感，就好像亚伯神父。
“只是自信么？我可是听说，神是全能的，活着信神者必永远不死。既然有如此力量，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少年似乎听到了好笑的事情一般。虽然隔着门，艾斯缇却不难想象他脸上嘲弄的微笑。
“还是说，号称先知的以西结大人，离开了神的指示，什么都不会做呢？”
以西结？艾斯缇吃了一惊，难道此时和狄特里希对话的，是那个救世教团的首领以西结，冒称先知之名的男人？
“神指引我免于恶魔之惑，这就够了。献祭的夜晚尚未到来，你们已经急不可耐地要从地狱钻出来，真是可悲。”
冷静沉稳的声音没有一丝动摇。艾斯缇听见了小恶魔的笑声。
“哈哈，真不愧是以西结大人呢，黑圣女的忠实信徒。不像你们教团的创始人，那位好好先生的公爵大人，只是稍稍几句话，就将自己的女儿卖给了我们。可是他天真的女儿，现在还心心念念着为他报仇，真是神灵加佑的美好故事。”
布夏尔公爵遇害的原因，这已经是艾斯缇听到的第三个版本，也是和迄今为止搜集到的情报完全相悖的版本。身为历史学者和与王室有很近血缘的世家大贵族，布夏尔公爵向以严谨无私，公正清廉，温和低调的形象著称于世，他的良好形象也是现在女大公在法兰克很得人心的原因之一。这样一个人会和骑士团勾结，出卖自己的女儿，实在是不太可能。更重要的是，身为公爵养女的布夏尔女公爵，究竟有什么样的价值，会使得骑士团对她下手呢？
回答依然没有波动。
“身为恶魔的你，大概不知道，圣经新约记载，耶稣基督并没有怨恨将自己送上十字架的罪人彼拉多。”
大概是那声音本身让人有信任之感，当艾斯提听见他向门前走来的脚步声时，已经来不及回避。门一下子被拉开，她和以西结面对面地相遇了。
“迷路的羔羊。”那个男人轻声说，放下手中的提琴，以颇为标准的姿势微微弯下腰，似乎是礼貌地请她进门。艾斯缇愣住了，不仅为他的态度，也为他的外表。
救世教团的总长以西结是远比她的想象来得耀眼的年轻人。年纪二十出头，比神父略矮一些，却不像神父那么清瘦，身材匀称修长，面容端正而冷漠，如同古代艺术品的大理石雕像。白皙的肤色，绿色湖水般的瞳眸，金色长发依法兰克的习惯于脑后扎成一束，他整个人在暗夜里都如月亮般闪着光芒。虽然穿着神职人员的朴素白袍，他看起来就像是背后长着翅膀的天使一般。光看外表他有几分像修格神父，但是两人之间有着本质的不同，艾斯缇虽然这时还分辨不出，但确信着这一点。
“先知以西结，是个天赋不错的男人吧，艾斯缇。”熟悉的声音，她警觉地看向屋里，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坐在窗台上的狄特里希。他虽然一样有着出色到惊人的外表，却和阴影溶为一体，给人的感觉恰好完全相反。她很清楚，狄特里希想要伪装成天使，那是毫不费力的。此时他是刻意躲在了一边，欣赏着她和以西结的相遇，并寻找可攻击的弱点。
她不想和他搭话，摸出腰里的枪，缓缓举起，指向他，慢慢瞄准。
“呵呵，第一次和你合作的时候，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和吸血鬼站在一边，用枪指着我。”狄特里希好整以暇地侧过身子，微笑道。
吸血鬼？艾斯缇一惊，转身看向背后的青年。以西结仍然是冷漠的表情，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毫不躲避地迎上她的目光。
“你最好小心一点哦，艾斯缇。他可是冒充神的使者，欺骗无辜民众的，危险的吸血鬼呢。嘴里说着要和帝国交好，其实只是想将人类出卖给吸血鬼吧。和你们合作对付骑士团，也许只是想取得你们信任的幌子吧。”
身后传来小恶魔愉快的大笑声，等她再回过身，窗台上已经空空如也。狄特里希丢下带着恶意的话语离去，无人的祈祷室里只留下她和有着耀眼外表的长生种。她深吸一口气，严肃地开口：
“你就是救世教团的教团长，自称先知以西结的那一位？”
男子再次欠身，微微点头，礼貌地答道：
“初次见面，我就是以西结，救世教团的教团长。”
虽然是弯腰的动作，这男人却丝毫不能给人妥协或是和顺的印象。艾斯缇不敢放松警惕，仍然举着枪，问道：“你是长生种？”
“是的，有什么问题么，来自罗马的艾斯缇-布兰雪修女？”
“为什么，长生种会有对神的信仰？”
应当是被阳光拒绝，生活在黑暗里，没有信仰的一族。艾斯缇曾经和长生种打过很多交道，也有在“那边”的朋友，知道他们也有善良温和的一面。但是长生种是绝不信神的，能让他们又敬又畏的，只有真人类帝国女王一人。
“因为神没有对地上的苦难视而不见。神以圣女之姿，降临于世，拯救世人。”
以西结面无表情地陈述。
“圣女？你说的圣女，是指‘黑圣女’吗？”
果然是异端邪说，艾斯缇在心里遗憾。梵蒂冈不可能与有着这种信仰的人联手，何况这个教团的真意尚未查明，她暗暗责怪毫不怀疑相信了公爵的自己。
“看来修女对我们有误解呢。我们从来没有强迫有着不同观点的人相信我们的教义，只是按照圣女的教诲，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听出艾斯缇口气中的怀疑，他似乎无意再和她交谈下去，将提琴收进黑色的琴盒，向门口走去，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枪口。
“黑圣女的事，你不妨去问问亚伯神父，他知道的，可能比我还要清楚。另外澄清一点，我侍奉的圣女，并不是‘黑圣女’——被抹杀于虚假历史中的圣者。虽然她非常伟大，却不能护佑到还生存着的我们。”
“亚伯神父，你想提什么要求请随意，公爵大人已经吩咐下了。”
巴斯特笑意盈盈地将亚伯让进客厅里，轻快地端出一壶红茶，又把糖罐递给神父。
“我想询问有关伊希斯-德-蒙莫朗西女公爵的事。”
神父用有点为难的声音问。
“你是指公爵大人么？我所知也不多，请尽管问。”巴斯特殷勤地又端出一盆撒糖霜的玛德莱娜蛋糕，但神父看也没看。
“要从前代蒙莫朗西公爵说起。”神父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似的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可能有点罗嗦，你就当故事听吧。布夏尔-德-蒙莫朗西，法兰克最伟大的历史学家，在历史上留下了老实，善良，温柔且不问政事的形象。”
巴斯特静静品着红茶，等待神父说下去。
“他没有娶妻，年轻时似乎就立志将一生献给历史。因为讨厌政事的勾心斗角，很早就抽身退出，专心于学术。”
“某一日他参加了一场探险。似乎是有关于某个大灾难前的遗迹，在很偏僻的山里。带给他这个消息的人虽然不可靠，但资料却和他的研究相符，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出发了。”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在这次探险中他据说被其他伙伴背叛了，然而活着回来的只有他，还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伊希斯。伊希斯被作为他的养女带到了蒙莫朗西家的属地勃艮第的城堡中。”
“就在收养了这女孩一年后，开始有了‘救世教团’这一组织。开始时是纯学术性的集会，以布夏尔公爵在学术上的地位为基础，推广他的历史观。但是后来，逐渐开始传教，成为在政治上有影响力的组织。以此为契机，布夏尔公爵也逐渐涉足政治。”
“布夏尔公爵经常带着养女出席各种宴会。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那是个漂亮且安静听话的孩子，很讨人喜欢，布夏尔公爵非常疼爱她。”
神父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乎想看看巴斯特的反应。她仍然带着安静而礼貌的微笑，似乎听得很认真。
“但是在她十五岁那一年，布夏尔公爵却卷入了某个阴谋并最终丧命。这是10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教皇厅也做过一番调查。当然，那时对骑士团的事还了解的不多，但是有一点特别引人注意。”
“事件中整个城堡毁于爆炸及大火，城中的人无一生还——除了恰好不在城中的伊希斯。之后她成为了救世教团的实际领导者，并且开始拥有自己的政治势力。但是也就是从这时候起，开始传出她玉体欠佳的说法，她也不再在外界出现。”
“这和公爵大人的说法完全一致啊。”巴斯特不解地反问。
“据说当时带走她的，是蔷薇十字骑士团的人。”
“伊希斯这个名字，曾经被作为失败记录登记在骑士团的记录里。这个记录曾经被骑士团的成员在无意中提起，被恰好在场的人形资料记录机器人‘智天使’记下。”
“在那次事件当中，伊希斯因为被骑士团带走而逃过一劫，之后年仅十五岁的她却能独力逃脱骑士团，不管怎么样也是很奇怪的吧？你知道这件事吗？”
巴斯特摇摇头。
“当年的事情对于公爵大人是很痛苦的回忆。至少我是不愿提起的。不过就我所知，教团中有很多能力很强的成员，他们之中也有从小跟随公爵大人的人，或许当时救了公爵的就是他们。”
亚伯摆摆手。
“我们Ax的成员之一来自罗马大学，他叫威廉-华兹华斯，曾经出于学术原因和先代的布夏尔公爵结识，两人一直书信联系，公爵去世后和伊希斯小姐也偶有来往。所以他也知道关于救世教团的一些事情。公爵去世后，教团的运作停止了几乎一年，直到以西结出现接任教团长为止。”
“以西结大人是位信仰极为坚定的人。或许就是他的支持，才使得公爵大人接过先代的遗愿。”巴斯特沉思着说。
“或许是呢。”亚伯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们曾有过猜想，将伊希斯交给骑士团的是不是就是布夏尔公爵本人呢。”
“咦？”巴斯特面露诧异之色，“神父大人，您刚刚自己也说布夏尔公爵很疼爱公爵大人啊？布夏尔公爵是最早觉出骑士团的威胁的人之一，任何人都不会将孩子交到敌人手中的吧？”
“如果有什么原因让他觉得，伊希斯是比骑士团更危险的存在呢？毕竟是个身世不明的小孩。或许其中有某种威胁吧。”
神父的面容一瞬间变得严肃，气氛冷了下来。
“怎么可能，”巴斯特笑了，“刚刚神父你自己亲眼所见，公爵大人既美丽又和善，是位很温柔的大人呢。”
“或许是无妄的猜测吧。”神父恢复了平常大大咧咧的样子，也笑了。
巴斯特正要回答，屋外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重逢与阴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