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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宾馆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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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宾馆内
“然后呢?”他都快忘记陆斌还是个大学生,在那痞子的外衣下鬼知道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
“然后我哥就真的去上学,可是一边上学一边打架。每次成绩还可以,我爸渐渐拿他也没办法。等我哥真的考上工业大学我爸高兴坏了。但他很少在家呆着,现在是谁也管不了他了。”
“原来你哥还有这样的经历啊!”李奇站在后面摩擦着手心说话。
“嗯。”钟珂点头。“李哥一帆哥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我哥最烦别人提他以前的事。”
俩个人都点头答应。
“小珂,你哥他爸妈的情况你知道么。”
钟珂想了想。“我爸从来不说,可我听邻居沈姨讲过一些。哥哥的妈妈年轻的时候很漂亮,是这个地方很有名的大美女。可她在我哥两岁半的时候得病去世了。他爸爸是一个南方人来这里经商。在我们家借住过,后来听说人消失再也没出现。那个男人抛弃了我哥跟我哥的妈妈。”
“艹,他爸可真不是个东西。”有人骂出来。
“不好意思,小珂。我是说你哥那个爸爸,不是说钟叔。”李奇慌忙解释。
“没事。”钟珂一点没介意。“我明白。我也觉得那个家伙是个大混蛋,可我从来不敢提。谢谢你帮我骂出来。”
“钟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陈一帆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不知道,但我爸每次去钓鱼都是在河边呆一上午。我们回来的时候他说中午做他钓上来的那条大鱼做午餐。”
“午饭我来弄,给你们做清蒸鱼。”陈一帆站起来拍拍手。“我去一趟你们家那个宾馆。”
“一帆哥,你跟我哥和好了么?”
他一愣。
“我们挺好的。”
“骗我,其实我感觉的出来你挺讨厌我哥的,处处想着躲避他。”钟珂摇头。“你们俩在一起我老觉得有一种很别扭跟尴尬的感觉。幸亏你俩都是男生,不然我都怀疑你们是情侣吵架了。”
“情侣?”李奇哈哈大笑起来。“一帆那你赶紧去泰国做个手术吧。”
“滚一边去。”刚才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大铁门。
第一次从四合院走向那家叫鑫源的宾馆。他问了一下方向,按照钟珂说的路线出了巷子。走在一条青石板铺的小道上,两边是城中村灰褐色老旧的房屋。旧色的墙壁好像都染着时光的风尘,有说不尽的悠悠故事。脸色僵木的老人在晒太阳,妇女抱着孩子在房前闲话家常。一路心事重重,他走得缓慢而沉重。
深秋街景,不时有枯黄的梧桐叶从树上飘落下来。他仰脖去看那参天的大树。城市里的树都会被修剪,不会长得很高。但这里的树又高又壮,两边伸展开的枝桠把路面上方的天空纵横交错地遮蔽住。
他想人的烦恼就像那一片片树叶,每天都在掉落可总也掉不完。人生如同一棵树四季的轮回。春天盼着它发芽;夏天盼着它长得枝繁叶茂;而秋天,你又挡不住它的枯黄凋零。等到冬天了,白雪皑皑又是死一般的寂静。而此时是生命的覆灭也是下一轮勃发的积蓄。大树一年一年的变老,不知道它是否有记忆,是否能记得住那么多次的生死轮回。
不远处洪亮的钟声传来,他抬头看。远远地仰望到火车站那座巨大的钟表。走出这一片城中村,扑面而来的是火车站广场热闹喧哗的气息。往东南角拐过去,到尽头了看到那家肯德基。曾在深夜蜷缩在一角等待接他的亲戚,曾在这里碰到了让他留宿一夜的陆斌。忍不住嘴角撇出一个苦笑。那家便利店也在,让那苦笑显得更不自然。
往巷子里面走没多远就看到鑫源宾馆的灯箱。
就听到里面吆五喝六的。陈一帆吓一跳,以为有人挑事他赶紧跑过去。
走到门口一看愣住,然后一股无名火冒出来。
陆斌正跟人起劲地划酒拳,柜台桌子上摆着两瓶白酒一碟花生米。其中一个他认出来是那个绰号小鬼的,另一个看着年纪稍大,脑袋上还带着个帽子。
“嗨,你怎么过来了!”小鬼看到他很是吃惊,停止划拳把玻璃门拉开。
陈一帆摸摸鼻子走进来。
“有事?”陆斌瞪了他一眼,口气不善嘴里嚼着花生米。
“陆哥,看你这是啥态度。一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兄弟,小安哥。估计你们是第一见面。”
“你好。”陈一帆冲那个戴帽子的家伙点点头。离近了看年纪不大顶多也就是个高中生。
“你好。”那叫小安的一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把他吓一跳。
人乐。“我跟陆子是一个学校的,同系不同班。不好意思,我长得显年轻。”
“额。”心说娃娃脸看着真是年轻。
“你喝酒么?”小鬼问。
“不。”他摇头。
“陆子,我看人找你是有事。那我们就先走了,改天接着喝。”
“别介,喝完酒再走。”陆斌用酒杯碰碰玻璃柜台。“他不喝就一边看着,我们接着来。”
“还是算了,改天,改天。”小鬼跟小安冲陈一帆眨眨眼然后打招呼离开。
看人真走了,陆斌一屁股坐到钟叔的摇椅上。打开电视,眯着眼,翘着二郎腿。
陈一帆也不说话,站在柜台前面一直盯着这家伙得瑟。
站久了有点腿疼,陈一帆掏出手机。这货装了足足有十五分钟。
“陆斌,你也有求人的时候。至于这样么。”
人好像没听到,盯着电视不说话。
“这天线宝宝有那么好看么,连广告你也看。”
陆斌拿起遥控器换台。
中央七套正播《母猪的产后护理和病害防治》。
陈一帆乐了。“别换了,这个挺适合你看。”
陆斌还真放下遥控器。
看完母猪下小崽,陆斌突然瞧了一眼旁边很是淡定的陈一帆。这一看,某人不淡定了有点不自然。
“药吃了么。”陆斌问。
“什么药?”脑子一个闪光,原来那些药是他买的。
“治你拉肚子的。”
“好了,谢谢你。”
“不去陪着我叔来这干啥。”陆斌对这养猪知识讲座还真感兴趣,眼睛盯着看得挺起劲。
“钟叔去钓鱼了,我刚起来。昨晚喝多了。”
“没那酒量就别逞能。”
电视里面母猪突然对着屏幕狂叫了两声。
“妈的,这是猪还是狗。”陆斌都逗乐。
这时候人推开玻璃门问。“请问还有房间么?”
“没有,满了。”陆斌瞧也不瞧直接回一句。
人看看陆斌看看陈一帆然后关门走掉。
“宾馆生意这么好,都住满了?”
“没,还有空房子。”
“那你干嘛不租给人家?”有生意不做,这家伙是不是有病。
“那小子没带行李没带包住什么宾馆,同行的来探价。”
“哦。”他点点头。“陆斌我知道你看到我挺烦的,我就是过来问问你的意见。你放心,小嘟嘟不会常住,等我想到办法就把他接走。住的这些日子我会付你们生活费,但是钱可能不多我尽量。”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陆斌突然扭头回他。
陈一帆立刻哑口无言。现在是他在求对方,被噎着了没办法。
“不同意也无所谓,我还是感谢你。感谢你和钟叔收留了我们一晚上。一会我回去就把小嘟嘟带走,绝不会再打扰你们。”
说着陈一帆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就听有人喊:“给我回来。”
陈一帆压着火气转身。
“我让你走了么。说来来说走就走,懂礼貌么。”
“那你还有什么事,说吧。”
“我拒绝了么,老子没说不可以。”
“那你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终于没忍住,陈一帆飙出脏话。
陆斌反而乐了。摸摸鼻子,抿嘴一个歪笑。
“陈一帆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这么大个人,别让我教你。”
“你说吧,要怎么着。”
“把酒倒上。”陆斌从柜台下面又拿出一个空杯。
陈一帆掂起酒瓶给自己倒上。
“我现在胃难受喝不了太多。”
“不用,我一杯你一钱。”说着陆斌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陈一帆皱着眉头下去三分之一。
“再倒。”
“我的喝完再倒上。你也少来点。”
“都倒满。”完全是命令式的口吻。
咬咬牙给俩个人都倒满。陆斌端起又是一饮而尽。
这次陈一帆下去了一半,胃里面开始翻腾,他轻轻捂住肚子。
“再倒。”
等陆斌把第四杯喝完的时候,陈一帆不行了。嗓子眼开始倒酸水,他绷着嘴生咽下去。
“小子可以啊,还是这么犟。”陆斌把第五杯酒端起来。其实陈一帆来之前他喝的已经有小半斤,加上刚才的现在肚子里足足有一斤多酒。
“我真不行了,答不答应随你的便。”陈一帆摇头。
陆斌把手中酒一口气干掉,张着那双猩红的眼笑。目光锐利,笑得有点轻蔑又有点不知所为。
陈一帆被这笑给激到,他一闭眼喝下去三分之一。一股热流沿着嗓子眼上涌,赶紧掐住自己的脖子。
陆斌看在眼里没说什么,端起陈一帆那杯把剩余的酒咽下去。
再拿起酒瓶子看,已经空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酒不用别人插手。那事你爱帮不帮,你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你不顺眼呢。”俩个男生在对决,自己的竟然被对方喝掉。好像受到了莫大侮辱,陈一帆的自尊心被刺激到。
酒劲也上来了,尽管没喝太多。
“如果不是钟叔跟钟珂我不会再搭理人这种人渣。你凭什么横!没爹没妈的孩子多了去了,但人都不会像你这样。整天混日子,糟践钟叔的一片苦心。”
“臭小子你还知道什么。”陆斌眼神危险起来,他隔着柜台一把抓起陈一帆的衣领。看着眼前这张让他在劳教所天天恨天天记起的脸。
陆斌是凭着一时意气进去的,但进去后的第一天他就后悔了。
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伙子。平常充老大吆五喝六吃喝玩乐惯了,现在关在里面看人脸色天天听人呼来喝去。吃饭受人监视,睡觉受人监视,打个盹都有人看着。每天还要穿着吊丧一样的衣服去干活,弄的浑身脏兮兮去洗澡还要排队。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跟一群一起劳教的每天看那种煽情又恶心的宣传片,看完还要写感想。写得还要诚恳,感人。更蠢的事是每次互助进步会上,一个个跟傻逼一样走上讲台。讲自己之前怎么罪大恶极,现在是怎么幡然醒悟,往后要如何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别人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千字,陆斌就写了一行交上去。
“没什么感想。希望多放点好莱坞动作片,我想看《美国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