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纪事之直男与直男的爱情故事》落家秋

141、往事回味

　　第一百四十一章，往事回味
　　陈一帆其实已经猜了出来，一个是肖劲一个是钟叔。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节点要看他们的老照片。
　　“你再乱说出去。”钟叔呵斥了一声，双颊涨红好像生气了。
　　肖劲也把脸色一沉。
　　“宝生，我知道你忌讳不想听，但有些话今天我必须说清楚。明天就要去现场了，我不想看到一个悲剧没结束另一个悲剧又发生。”
　　“你到底想说什么，看我们家还不够乱啊！”
　　“知道陆斌为什么要下矿井么。他可是还没毕业的学生娃娃，没任何矿下工作经验。除非是他主动申请，公司一般是不会安排的。矿井崩塌那天领导只是让他守库房的仪器。”
　　“为啥，你说。”
　　“因为他要挣钱。矿井里面又危险又苦，但是好多仪器都是刚从外国引进，普通工人操作不了。领导承诺了只要本科毕业的大学生敢下去，一天至少给两百块钱的补助，而且保证半年后提升。陆斌一伙的十几个大学生只有他一人报了名。别人躲之不及，他是高高兴兴地下去。还找村民替他看库房，一人想挣两份活的钱。孩子现在困在地底下是谁逼的，谁造成的？宝生是你弄成今天的局面！”
　　“我，你......”钟叔震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讲错了么。为了逼迫他们分开你断了陆斌的生活费，还扬言连学费也不管。动不动还闹着跟孩子分家。两个娃娃都是年轻气盛的青年，尤其是陆斌，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服过软。我问过陆斌的领导了，当时陆斌要求下去的时候领导一再提醒他这个矿井之前是出过事故的，一死两伤。孩子当时是遭受了多大的压力，他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去追着干这份活。把孩子生生逼上死路，为什么？他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灭绝人性的事？”
　　一向稳重的肖劲说着说着也激动起来。连声的质问，声音越来越洪亮。
　　钟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连夹在手中的烟都忘记抽了。这些事他从未听说过，当一字一句贯入耳中心理防线岿然崩塌了。是他害死了养育十几年的孩子么，是他断了陆家的根了么，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
　　而同时受到震撼的还有陈一帆，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内情。陆斌是带着什么样的心境下矿井的呢，明知道以前出过事故，明知道这个世上还有爱他的家人亲人。他在任性还是在赌气，还是…….
　　陈一帆闭上了眼，手捂着脑袋再也听不下去。
　　“就像我们......”肖劲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继续讲:
　　“被抓住了，你挨了顿揍，我也被打得一瘸一拐跑回家。你当时为了不让我再挨打，哭着答应陆叔叔以后肯定会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可是宝生，你娶媳妇了么，你成家了么。当年是我们年少无知，我不敢说你有多爱我，也从不妄想都是为了我才单身这么多年。但起码让你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做不到吧。不想耽搁那些女孩子，也不想委屈自己。生活再难捱也要一个人过。
　　你如此，孩子们何尝不也是呢。硬生生把他们拆开，陆斌会高高新兴地娶妻生子么。他现在年轻，我们当年也年轻。你变苍老了，陆斌也会。我们的人生是灰色的，陆斌以后几十年的人生也会是灰色的。活的了无生趣，活得没有光彩没有希望，活着跟死了一样！”
　　讲到最后肖劲这个魁梧的七尺汉子声音竟然哽咽了。当年的青葱时光，当年那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都已不在，都已是过眼云烟。为了世人的眼光他隐忍，为了家人的压力他逃避。甚至一次又一次主动请缨参加可能跟毒贩交火的突击行动。但他还是回来了，他还是无法跟一个普通的女子谈恋爱结婚。他的心里还是如十六岁时的一样，心里藏着那个受了委屈只会哭，有了好吃的偷偷拿给自己的小男孩，那个长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小男孩。
　　“够了，你别说了。走，都走！”
　　往事再提起，还是当着陈一帆的面。钟叔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窘迫，他激动地挥动手臂。
　　陈一帆吓一跳，好多的疑问咽回肚子里。
　　“好，我们走。宝生你好好想想吧。我们要竭尽全力拯救的不光是人，还有孩子的感情。我不希望当年的悲剧重演。他们是真心喜欢彼此，给他们一次机会。”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忽轻忽重的呼吸声。
　　两个人走出来，肖劲轻轻关上门。
　　默默走到自己房间门口，陈一帆正要推门就听有人冲他讲话：
　　“帮你们说了一大车的好话，也不感谢我么？”
　　陈一帆侧过脸：
　　“肖叔叔有些事我可不可以问你？”
　　肖劲不是矿难人员家属所以没资格住在这里。他自掏腰包在附近的小旅馆租了一间房子。
　　龙湖镇的夜里很凉，俩人走出招待所沿着门前的小路一直朝着前面一片波光粼粼的地方走去。柏油马路变成了石子路，石子路变成了土路。路边的野草越来越高，风吹动下黑影晃动呼呼作响。
　　在往下走就到要湖边了，他们望了一眼远处湖中的夜色。繁星和明月都沉醉在里面，夜空好像掉入了深潭中。每有风吹，湖面涟漪波动，好像有人在洒下一片片的银光。
　　走到一颗大树下，在一块大石头上一高一低坐下。
　　肖劲掏出烟抽出一根点上。
　　“抽么？”
　　旁边的学生摇摇头。
　　肖劲笑：“你不抽烟，陆斌可是个大烟鬼。你斯斯文文聪明又懂事，陆斌流里流气粗鲁又野蛮，都不像个学生。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走在一起的。哎，看来缘分这事真是天注定，人说不清。”
　　陈一帆点点头。
　　凉风从湖面上吹来有些渗人。草丛里的虫子吱吱地叫着，远处的大山仿佛是卧在天边的一头黑黑的野兽。曾经听陆斌不止一次地描述过这里，终于今天来了，但那家伙却不在了。
　　“我一直坚信陆斌肯定还好好地活着。你呢，小子？”
　　“我也相信。”陈一帆眼神一瞬间坚定起来。
　　“肖叔叔你跟钟叔你们…….”
　　“对，我们曾彼此喜欢过。就跟你和陆斌一样。”肖劲吐出一口烟圈，眼望着深潭的湖水，一双深眸更加地幽深。往事不想再提，往事却是这么多年他还能坚强活下来的动力。
　　“那你们是怎么喜欢上的，你为什么最后又离开？”
　　“我们曾经也想着在一起。当时我十七，你钟叔十六。那时候也是夏天，每天晚上我们跑到郊外的小树林一起捉知了。我爱吃懒得捉，他爱捉却不爱吃。我用手电筒给他照亮，他抱着罐头瓶举着竹竿垫着脚粘。他胆子小我就吓唬他，好几次把他都吓哭了。我们还一起跑池塘里游泳，我摸鱼，他采莲蓬。晚上在水边烤莲蓬和鱼吃。”肖劲回忆着过往的事，如果毒药一样渐渐又上了瘾。
　　“小伙子，想不想听听你钟叔以前的事？”
　　“嗯。”
　　“他是陆叔叔半路领养的，之前我们都不认识。第一次见到他我上小学五年级。那时候他身体孱弱瘦小，又长得怪跟普通小孩不一样，所以老被胡同里的其他孩子欺负。我看不过就帮他打架，教训那些混小子。慢慢宝生就成了我的小跟班，跟屁股虫。每天小猫一样缩在胡同口蹲着等我回家。
　　陆家的家境好，我们家情况一般。他常把陆叔给他的零钱买成好吃的留给我。后来陆叔叔安排他上学，但他死活不去。他说一看到老师就害怕，看到黑板就头痛。后来陆家出了变故他也没机会再上学。但他每次受欺负都会跑学校里找我，学校那么大，他不认字却一找一个准。你钟叔小的时候长得真可爱，那时候流行看东欧电影。他皮肤比一般小孩白，高鼻梁卷头发，两颗大眼睛又蓝又清亮，像个瓷娃娃。年纪大了，更加俊秀。每次找我的时候，穿着白衬衣牛仔裤骑着当时很少见的自行车帅气的不得了。每次一来学校都有女生透过我给他送情书，他傻乎乎地还让我读给他听。我越读越吃醋越读越妒忌。
　　我们偷偷跑去看爱情电影，我还拿了班里偷传的黄色小说给他看。我把他带的都有点学坏了。渐渐的他依赖上了我，连睡觉都跑我们家。我也习惯了去保护他。直到保护到那年夏天，我们长大了，俩人的感觉也有些微妙的变化。
　　可他胆子小，老害怕被发现。我们约好了，高中一毕业我去考大学他就在学校附近打工。结果有一天我拿了点好吃的骗他亲我，一时得意忘形被陆叔叔发现。陆叔叔大怒狠狠揍了我们一顿，他胆子小一下子全招了。”
　　陈一帆认真听着，仿佛真的有两个男孩在他眼前一起捉知了一起烤鱼吃。
　　“陆叔叔通知了我家人，我爸狠狠揍了我一顿，打得我四五天下不来床。很快我们搬家了，搬到了一个很远我都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后来为了逃避这个社会我上了军校，躲避我的父母躲避我埋藏在心里的那份感情。一直浑浑噩噩过到去年。直到有一次行动中我负伤，在疗养的时候我父母说他们老了，对我绝望了也不管了。于是我又鼓起勇气想办法回到了这里。”
　　肖劲猛吸了最后一口，然后把嘴里的烟头拿下来掐灭扔掉。他仰望星空，似乎一眼望穿这四十多年的人生。
　　“小伙子，我一直看好你。明天不管是什么结果，记着，你是男人要挺到最后。咱们照顾的重点是宝生。他做过手术身体不好，千万不能出任何闪失。”
　　肖劲拍拍旁边这个寡言的学生娃娃肩膀。
　　陈一帆点点头没讲话。
　　一大早在警察的护卫和引领下他们上山了，二十多名家属都带着悲戚的表情，队伍浩浩荡荡。先是由警车载上去，开到一半路况太差改成下车步行。
　　小珂搀着钟叔，李奇扶着小珂。陈一帆跟肖劲跟在后面。
　　终于来到现场，然而情况让他们大吃一惊。
　　原来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矿井里最后一点障碍已经被清除，隧洞也用木架子重新加固。十几名武警同志带着对讲机和绳索被派了下去。但是为了避免引起家属的太大骚动并没有通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