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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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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这一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头晕。我艰难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真的好难受,头沉甸甸的。
是发烧了吗?我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体温计。呼,39度5,是怎么搞的。从妈妈去世以后,我的身体就变得很糟,可能是自己不太会照顾自己吧。
现在怎么办,还要不要去上学呢?算了,还是去吧,反正死不了人,再说一生病就让其梦妈妈给我写假条也不好。
我慢慢地起床,刚刚站稳,眼前突然黑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唉,怎么那么不中用。
我爬起来,费了好大劲穿好衣服,然后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今天怎么熬啊?浑身都疼,每做一个动作都要了我的命啊。
…………
一年多以前,我们新分了班,换了班主任。也是开学后不久,我病了,没有去上学。
第二天——
“许云舟,你昨天怎么没有来呢?”年轻的班主任问。
“老师,我昨天病了。”
“是吗?那让你妈妈写一张假条给我,好吗?”
“……”
“有困难吗?”友善的询问却对我异常残酷。
“嗯。”我带着哭腔发出声音。
“怎么了?”
“我……没有……妈妈……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老师慌乱地道歉,“让你爸爸写也行。”
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倾泻而出。老师被我吓坏了,赶忙问同学:“她这是怎么了?”
“老师,她是个私生女,没人知道他爸爸是谁!”
我哭着跑出了教室。我不知道再过多久我才能离开“私生女”的阴影,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又怎样求得宽恕……
…………
我很讨厌生病,可是这个世界啊,你讨厌什么,偏偏就有什么。这样,我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出家门。
安全起见,我坐出租到了学校。唉,人生悲惨。我刚刚跨进校门,铃声就响了。还好,不算迟到,天无绝人之路啊!
“云舟,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其梦拎着一把笤帚,远远地向我走来。
“噢,你做卫生啊。”
“你病了?”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有点发烧。”
“什么有点,你看你的脸都红得不正常,”其梦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都烫成这样了,怎么搞的。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真是……”她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了。
走进教室,除了季风以外的所有人都在看书。季风他在一边听音乐一边睡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在梦里听音乐会吗?
我赶紧在我的座位上坐下来,因为我站着的时候总想跌倒。可是好不容易坐下来以后头晕得更厉害了,眼前也有些模糊。我今天会不会死掉啊?
“你怎么了?”季风抬起头,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问。
“没事啊,我能怎么了,挺好的。”
“才怪。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病了就是病了。”他不屑地说。
“噢。”懒得和他多说。
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熬,我胸口疼得厉害,头也像要炸开一样。唉,人活着真受罪。
第一节课总算是熬过来了,尽管老师讲得很辛苦可我什么也没听见,一直昏昏沉沉的。
呼,终于下课了,我可以大大方方地趴在桌子上,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了。
“咳,咳咳——”连咳嗽都觉得胸口很疼,有点上不来气。
“你要死吗?”季风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
“对,咳咳,不起。”这是什么人啊,没看见人家病了嘛。
“不好受就赶紧回家,跑这儿装什么英雄好汉。”
我没有搭理他,只是安静地趴在了桌子上,再多说一句话都会让我很难受。寒冷在我体内翻滚,我微微有些发抖。意识开始下沉,不受控制地向远方漂去。沉沉的黑暗……
我想起我小的时候总是生病,我一生病,妈妈就抱着我跑到医院,然后用很多被子把我裹起来,一杯接一杯地把热水递到我手上。妈妈还会连同被子一起把我抱住,妈妈抱住我的时候我就感到好温暖好温暖。
我想起我掀开白色的被单时看到的妈妈的脸,没有表情。然后我紧紧地抱住妈妈,我说,妈妈我来了,我说,妈妈,您真会开玩笑,您像个小孩子一样。妈妈的身体在我的怀抱里逐渐冰冷。
妈妈的声音和全世界倒塌的声音混淆在一起,在我的脑海里不断被重复,一遍又一遍……
妈妈,妈妈,我的最爱的妈妈,不要离开我……
恍惚间我轻轻睁开眼睛,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我身边晃动。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再睁开眼睛,闭上,再睁开。视线终于清晰起来,是一个高高的颀长的背影。我正躺在一张有点硬的床上,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这是怎么了,我又撞鬼了?
“是谁?是水杨吗?”不要怪我这样问,因为这个帅气得有些迷离的背影像极了水杨。有一次放学,我走得很晚,我看见水杨就这样迎着金色的夕阳站在诺大的操场上,孤傲,还带一点落寞。
“水杨是谁?”对方转过身的同时,门被一声巨响撞开了。
“云舟,你怎么了?”其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我艰难地坐起来:“还好啦!”
“好什么好,听说你都晕倒了,你怎么搞的,总是这样子。”她上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还在发烧呢。”
然后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喊:“季风?你怎么会在这里?天哪,你怎么溜进云舟这里的?”
“我还不知道冲谁抱怨呢!那个死老太婆非要我把她抱到医务室。我这他妈的倒霉!”季风高声嚷嚷。他这一嚷嚷让我想起来,我怎么每次撞到鬼看到的都是他?
“你……把她……抱到医务室?”其梦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你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一直叫你妈妈!你有恋母情结怎么着?”
“我……有叫妈妈吗?”我睁大眼睛。
“真见鬼!你醒来之后还叫别人的名字。白活这么多年,连感恩图报都不知道!”季风说完这句话,打开门走了出去。
“云……舟?唉,你这样……不是办法啊。”其梦坐到我床边,轻轻地说。
“……”我盯着自己的膝盖,没有说话。
“你这样过得有多辛苦!想妈妈的时候就痛快地想吧!你……”
“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求求你……”泪水涌上了我的眼睛。
“唉,”其梦看着我,满脸的不忍,“好了,我不说了。我已经替你请好假了,你觉得舒服一点就可以回家了。”
“谢谢你。”我把头靠在膝盖上,泪水濡湿了雪白的被单。
这样逃避的日子还有多久?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既然其梦已经让她妈妈给我请假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我回到教室,准备拿书包回家。
“许云舟,你还有完没完,病了就赶紧回家,真他妈见鬼!”季风不耐烦地冲我说。
“我知道,对不起,我正要走……”我一生病脾气就出奇的好。
“是,是吗?”季风结巴了一下,又立即说,“要走就快走,磨磨蹭蹭的,真烦人。”然后他抢下我手中的书包,噼里啪啦地把我桌子上的东西掖进去,最后把书包塞给我:“快走快走!”
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说我也是个病号!“你……就这么讨厌我?”虽说他是个讨厌的人,我不必计较讨不讨厌我,可是被人这么讨厌我还是很不高兴。
“嗯,嗯?什么?不是,我,那个,你快点走!”什么嘛,说了等于没说,讨厌我就直说讨厌就得了。
我提着书包,几乎是晃出了校门。我这个状态,首先取得较高的回头率,其次是看不清哪一辆出租车是空车。总之我站在校门口,冲马路不停挥手,却没有一辆车停下来,倒是看门的老大爷不停地望着我。真是,人倒霉了连喝凉水都会塞着牙缝,我最讨厌被人像看猴一样看我了。该死,我这样走回家不出车祸才怪哪。
天要我亡我不得不亡,我只好抱着必死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路。果然,五分钟以后,我出车祸了。我和一个大约六七岁的滑滑板车的小男孩撞到了一起,小男孩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不过万幸,没有人员伤亡。
不知道是过了几个世纪,我回到了家。不过当我把书把仍在创伤后发现我正面临这样的问题:一、家里没有退烧药;二、我已经弹尽粮绝,方便面都没有了;三、我好难受啊!!!
不过许云舟就是许云舟,尽管发着烧,我聪明的大脑还是立即解决了问题:一、不吃药;二、今日减肥;三、马上睡觉!
好,立即按部就班的解决。于是,五分钟以后,我同周公约会去了。
生病的时候,睡觉就睡得特别死,好像都没做什么梦。
又不知过了几个世纪,恶魔般的电话铃声响起,没完没了,烦死了。人家在生病耶!会死人的。
“喂!”我艰难地爬起来,没好气地接电话。
“你还活着呢!我是季风。”对方也毫不客气地说。
是那个该死的家伙,我恨不得立即透过话筒扔一把刀子过去:“有事吗?!”
“当然有。喂,我的语文书好像塞进你的书包里了。”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赶紧给我看看,到底是不是?”
我怎么这么倒霉,生病也不能生个安稳病。我夹着电话,翻了翻书包。再一次撞鬼!那本书是怎么跑到我这里的?
“有没有?”对方开始不耐烦。
“……有……”我哭……
“你出来,把书给我!”
“我求你了!我在生病啊!”
“可我还要看书啊!”
“你有完没完啊?非要我死了才干心?”
“死不了的。你病还没好?”
“好什么啊?我还很难受呢。”
“他妈的,你吃的什么药?”
“还没吃……”我越想越委屈,最后带上了一点哭腔。
“你家在哪儿?”
“干什么?”他难道要来我家杀我吗?
“我去拿书。”
“我不告诉你。”我才没那么傻呢,让这么个不良少年知道我住哪,明天我家就会被洗劫一空了,而且今天我是不是会活着还有待思考。
“他妈的,该死。”电话就这在他的咒骂声中被挂断了。
什么呀,还敢骂我。呼,我都没心情睡觉了。
十分钟以后……
丁铃铃……
“谁呀?”
“我,季风。”阴魂不散。
“又怎么了?”我无奈的说。不会是钱包在我书包里吧。
“把我的书拿下来,我在你小区门口。”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