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青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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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二）
“姑娘，走吧。”小喜出声唤道。
“嗯。”
两人回转，途中经过酒肆之时，秦依依顿足，吩咐道：“小喜，去买几坛黍酒，教他们送到宜春楼后院去。”
又买黍酒？
秦姑娘这段时间已买了十几坛黍酒，还不够么，又不见她喝，倒是都用在何处？
小喜愣了愣，仍恭顺回道：“是，姑娘且稍待。”
不一会，小喜和酒家谈妥送酒时间，两人复又往宜春楼而去。
才刚从后院门进入，就听到前厅一阵吵闹之声，那老鸨大呼小叫道：“官爷，您可不能乱闯啊，早说唐大官人已经有一个月没来咱们这了！”
秦依依神色未变，迈步朝二楼走去。
然而，见到她现身，顷刻间便有几个官差将她齐齐围住，一个捕头模样的人走上前，问道：“你便是花魁秦依依？”
“正是。”
那捕头道：“那么，你便是一个月前最后见到唐大官人的人？”
“这话是何意？”
“唐夫人报案，说唐大官人莫名失踪，已有一月时间未见人影，经吾等调查，他失踪前最后去的地方便是此处，可有这事？”
秦依依冷笑道：“这小女子可不知，我们身份卑下，做的是送往迎来的卖笑生意，有客到便迎，客人什么时候不来了，我们还真能去计较不成？”
那老鸨帕子一扫，咋呼着帮腔道：“是啊是啊，官爷，我们是真的不知唐大官人去了哪里。”
那捕头始终将怀疑的目光放在秦依依身上，道：“是不是真不知道，还有待商榷。”
说着手一挥，下令：“来人，搜！”
众官差便一窝蜂地冲进厢房，翻箱倒柜起来。
“哎呀呀，轻点轻点，这可是女子闺房……”老鸨挥着手帕，急得直跺脚。
秦依依只冷冷嗤笑一声，并不阻拦。
过了会，房内各处皆被翻过一遍，却并未有什么可疑之处。
那捕头眉头皱起，有些不信地看着四周。
“官爷，如此您可满意了？”秦依依粉面含怒，冷声道。
那捕头无话可答，冷哼一声：“得罪了，告辞。”
随后便灰头土脸地带着手下急匆匆又离开了。
“慢走，不送。”
见官差已走，老鸨神神秘秘地凑上前来，对那秦依依道：“女儿啊，那唐大官人当真不在你这？刚才真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还以为这一月来，你闭门不出是因为唐大官人……”
秦依依冷下脸，看老鸨一副可憎的嘴脸，再看周围几个分明跟来瞧好戏的姐妹，怒道：
“妈妈，左不过地方就这么大，你倒看仔细些，唐大官人躲在何处才能不被官差找到？何况，人既已一月不见人影，说不得就是出了什么事，你如此说，莫非怀疑是我害了他不成？”
老鸨脸色一僵，陪笑道：“哎呀女儿，你这说的甚么话，妈妈哪能那么想，再怎么着你也不可能害了唐大官人，他可是个大男人，你这弱质女流……”
秦依依不想再跟她们扯皮，冷声打断老鸨：“妈妈，我累了，您和各位姐妹都请自便吧。”
说完，便迈步进门，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老鸨被她一噎，一口气不上不下，气得脸色通红，可秦依依如今是宜春楼里的头牌，多少风流公子都是冲她而来，偏偏又得罪不得，只得借着旁边有眼色的姑娘的劝解，叨叨了几句才灰溜溜地回去。
且说屋内，那秦依依面若寒霜，坐在桌边，怔怔出神。
过了一会，只见她移步到后面闺房，伸手在书架旁的花瓶上一扳，忽然那方的整张床便“咔咔”地朝前移动开来，空出的地面竟露出个四四方方的洞来。
洞口有台阶朝下延伸，这分明是个暗道。
秦依依将桌上的灯盏点亮，举起灯盏便顺着地洞口往下走。
片刻后，洞口的盖子自动合上，那床又“咔咔”移回原位，房内景象恢复原样，与之前看不出一点分别。
秦依依举着灯盏，从地洞这侧扳回机关后，缓步继续往地道深处走去。
这条地道狭而长，似有阴冷的气息萦绕四周，前方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唯有手中的灯盏发出幽幽的红光。
“哒、哒、哒。”
脚步声回荡在长长的地道之内。
秦依依双眼直视前方，对这静寂阴森的环境，竟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惧之色。
她拐过一个转角，前方出现了道门，门内透出些许亮光。
她熄灭灯盏，急步走了进去。
视野豁然开朗，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大房间，墙壁四角分别镶有夜明珠，那透出门外的亮光便是从这发出的。
而房间正中央，赫然放着一张大床。
床上有张隆起的棉被，仿佛有人躺在下方睡着。
奇怪的是，棉被四周却围着一圈冰块，那莹白的冰块缓缓散发出冷气，竟没怎么融化，想必是这地底尤为阴冷之故。
秦依依缓步走过去，掀开棉被，里面竟是个僵直的男人！
轻轻抚了抚男子带些湿气的头发，秦依依轻声又柔顺地说道：
“相公，可等急了罢？今日有些事耽搁了，还有恶人要来抢你回去，不过不必忧心，那些个坏人都被妾身打发走了。”
顿了顿，她扶起那男子，语气轻柔：“来，相公，妾身伺候您沐浴。”
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竟抱起那男子的身躯放进浴桶，又将地上的几个酒坛子开封，将里面的黍酒一一倒进桶内。
一切安排停当，秦依依一边轻轻擦拭男子身躯，一边说着家常：“相公，你说好不好笑，你我本是夫妻，那些恶人竟来找我要人，这不是舍本逐末么？还说唐夫人报了案，什么唐夫人，我才是真正的唐夫人！”
激动之下，竟不慎滑了手，那男子头颅歪向一边，磕碰到桶沿，却一点声息也没有。
缓了口气，她伸手揽住男子，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幽幽道：
“相公，今日.我又到菩萨面前还愿，你我之前种种誓言，必能一一实现……如今在这安乐窝，我们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你可莫再说些气话来伤我的心了。”
秦依依愣愣出神，思绪回到她和唐大官人相识之初……
那一年，她刚当上花魁，妈妈便张罗拍卖她的初夜。
于那些面目模糊的嘴脸之中，便是唐大官人一掷千金，夺去她处子身。
原以为他必是和寻常浪荡子一样，以寻花问柳为乐，不曾想他竟是个有情的，当夜便表明心迹，道早已对她情根深重，不忍见她深陷泥沼，待凑够银两便要赎她出去。
二人双宿双飞，作对平头夫妻，必定也快乐过神仙。
她原不信这些好话，欢场之中，哪个恩客不爱说些连自己也不信的甜言蜜语？
他们说完了转脸便忘，可也没见着有哪个姐妹真能脱离苦海。
但是，自那夜后，唐大官人便每日光顾宜春楼，真金白银掏出，眉头也不皱一下，每每教其他纨绔子弟知难而退，赢得她的第二夜、第三夜……
如此一天天过去，她也将心渐渐放下，对他的深情话语，也难免心思浮动，将一颗芳心托付。
也因此，她对其他男人看也不看一眼，才落下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名头。
而她与他，厮守缠绵，不知不觉已度过三个寒秋。
直到一月前。
那天天色刚亮，他便整理衣襟，说要回府。
她惊讶询问，他竟失言道出，家中母老虎近日闹得厉害之事。
她到此时方知，原来他家中早有妻妾，过往种种誓言不过是为了哄骗她的真心。
如一道惊雷，这冷酷真相将她炸得头昏眼花。
如此说来，自己这三年岂不是所托非人？
怪不得他时常一掷千金，赎身之银却迟迟不见影子；
怪不得他偶尔也会与楼里其他姑娘调笑，她还以为是姐妹们故意勾引，却原来他是花中老手……
此时一桩一件回忆起来，方觉此事早已露了端倪，自己却一直视而不见，被蒙在鼓里。
只是这一腔情丝，却又该向谁去讨？
情丝？他嗤笑道，你是妓，我是客，哪来的甚么情丝，钱财倒是不少！
她只觉天旋地转，脑袋发热，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死了。
喉咙口插着他当年，赠送给自己的那根定情金簪。
他瞪着双眼，至死还是一副不可置信之相。
见他倒在血泊中，她愣愣出了会神，片刻后竟又嘻嘻地娇笑起来，颠颠倒倒到书架边扳开机关，将他的尸体拖进了密室。
这密室是她无意之中发觉，也不知是宜春楼哪代的当家私自打造的，就连老鸨也不知晓。
之后，她寻来黍酒，为他清洗身躯，又用冰块冰着，防止他尸身腐化。
自此之后，她便时常到这地下密室，也不去见客，只日日和他相伴。
外头衙门虽查得紧，她却有恃无恐，并不担心他们会查到这里。
……
回到现下，秦依依清洗完唐大官人的尸身，便又使力将他搬回到冰床上。
将尸身扶正，手脚皆放好，秦依依妩媚一笑，也爬上了床去。
她侧身躺下，螓首靠在尸身胸腔上，无限深情：“相公，妾身今后再也不离开您，您也不会再离开妾身……”
说罢，她闭上双眼，抱紧唐大官人尸身，无限满足无限欢喜地露出笑来。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青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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