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千年灵芝（一） ...
-
千年灵芝（一）
天色渐沉，黄昏的最后一抹橙红也即将隐没。
然而那远处的地平线上，却有个身影在迅速地移动着，不，该说是两个身影，因为其中一人的背上还背着另外一个人。
那男子急行至路旁的一棵树下，小心翼翼将背上之人放了下来，扶着她靠着树坐好。
“楹妹，你感觉如何，可还撑得住？”那男子眉宇间有着深深的忧虑，关切道。
靠树坐着的女子从掩得紧紧的衣物间露出脸来，那是一张姣美的少女姿容，只是她面色苍白，看起来不胜羸弱。
她道：“不碍事，咱们赶路要紧。”
刚说完，却又是“咳咳咳”的一连串咳嗽。
“你身子如此虚弱，却叫我如何能安心？”
那男子叹了句，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丸药，喂那“楹妹”吃了进去。
“不妨事的，奕哥，”那“楹妹”拉住男子的手，眼里透出光亮，“我这病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再说，只要找到灵药就好了，你说是吗？”
“对。”那男子脸上也有了一丝光彩，“找到灵药就好了……楹妹，你再撑着点，我方才隐隐见前方有炊烟冒起，想必不远处就有村落，咱们赶一赶，好找个人家投宿。”
“嗯。”“楹妹”将头靠在那男子肩膀上，安心地闭上双眼，“奕哥，到了你再叫我。”
“好。”
那男子轻声应了句，负起女子，脚下生风，几个起落便远远朝前方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在他俩身后远处，一个浅淡的白色影子迅速朝这里而来，她衣袂飘飞，瞬间便赶上两人，即将越过两人之时，她微微侧头望了那“楹妹”一眼。
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越过，朝前方飞身而去。
这一幕，只在瞬息之间发生，那男子浑然未觉，眼睛也完全没看到那个身影。
应该说，那本不是常人所能见得到的。
紧赶慢赶，二人总算在天黑前赶到前方的村庄，找了户农家暂时安顿下来。
那男子将“楹妹”放到床上，见她睡得安稳，一路紧提的心，才略略放松下来。
他轻叹口气，造化弄人，几年前，他何尝想过会有今日的举动？
然而，若此时教他放下楹妹，回到当年，他却是万万舍不得的。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说着虽教人笑话，他却宁愿陷入这温柔乡，任由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当年，他和楹妹初次相见，便觉得仿佛似曾相识，仿佛在那三生池畔已见过不止一回。
他，少年侠士，学成出山闯荡江湖，行事亦正亦邪，为师报完仇后，偌大个江湖，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各色鱼虾齐聚的池塘罢了。
她，闺中女儿，虽是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家的二小姐，却不大识得武功，整日吟诗作赋，扑蝶嬉戏，不过是遣一遣无聊思绪而已。
那日，他俩于花园一见钟情，心内各自震惊，面上却丝毫不露。
她自恃教养，暗忖眼前这人虽品貌风流，腹内却未必。
他向来率性，做事但凭喜好，在武林大会上力挫群雄，把包括她的父亲在内有头有脸的武林名宿，皆得罪了个遍。
她在后方观战，却为他风采折服，又担忧他行事过甚，招人诟病。
一颗芳心，却就此悄然陷落。
万没想到几日后，他竟夜半私闯闺房，不由分说就掳了她便走，竟说要马上跟她拜堂成亲。
她气甚，死也不从，作势寻短见。
他大惊失色，慌忙拉住她，又是劝说又是作揖赔不是，好不容易才让她回心转意。
她心内自然有意，却道婚姻之事不可私自做主，要禀明父亲方可。
他却洒脱笑道，喜欢便是喜欢了，情爱本是两人之事，何尝需要谁来认可？
她气道，他虽能无拘无束，她却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终身之事不可擅自做主。
他应允，道你说如何便如何，既成夫妻，他自然什么都听夫人的，又道还不知夫人名讳为何？
她哭笑不得，方觉两人说了这许久的话，竟不曾互道过姓名。
二人失笑，正正经经互相道了名讳。
她名唤颜香楹，是颜家庄不经世事的二小姐；他大名柳奕，正是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正邪不分对错不问的“狂郎君”。
接下来几日，两人一路游山玩水，且行且玩地回到颜家庄。
她原想，父亲一向开明，道明原委，他必能点头应允，之后他二人便可开开心心地成亲，从此后自己便可跟着他遍览天下山水。
在外一段时日，她早已把心玩野了。
谁知，变故却在顷刻之间发生。
见了他俩，话还未说上一句，父亲竟劈头就是一剑刺来。
他带着她匆忙躲开，脚还未站稳，第二剑又到了面前，他心下气恼，将她带至一边后，不由用了真功夫与她父亲缠斗起来。
武林泰斗颜浩正颜庄主，在他脚下竟只走了百招便败了。
她见情势不好收拾，便慌忙喝住他，迈步上前，规规矩矩朝父亲跪下，将原委道明，请求父亲成全。
父亲却斥骂她与武林邪道纠缠不清，致他正道之首颜面无存。
他听了这话，只在一旁冷笑。
她却哀求地望着他，他长叹一口气，到底不忍她为难，跪下身，低头求颜庄主成全两人婚事。
然而，趁他低头之际，颜浩正却蓄力于掌，狠狠劈下！
危难之时，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他，以自身生生受了这一掌！
登时，她口中呕出黑血，一条命去了半条。
他惊得魂飞魄散，上前查看，却见她受的那掌竟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一种毒掌，竟是无药可医的。
他气得发狂，立时就要大开杀戒，恨不得将严浩正挫骨扬灰！
谁知，她虽长于闺阁之中，却是个烈性的，她阻止了他，说道，古有割肉还母削骨还父，如今她生受了这掌，却也算偿还父亲的养育之恩。
此后便当严家庄没有她这个女儿罢。
说罢，她便央请他带她离开此地，他虽心中不忿，却不忍拂她之意，且她病情经不得耽误，便抱起她头也不回的离开颜家庄。
一路求医问药，她的病情却愈见加深，未有起色。
绝望之际，他想起师傅生前曾说过，这世上有种灵芝草生长千年，只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修仙之人食之便可修为大进，常人食之便可起死回生，甚至长生不老。
于茫茫中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他再度打起精神，带上她片刻不停地往深山而去。
如今，两人一路风尘，终于到得这太白山下。
那颜香楹睡了一夜，第二日精神略略好了点。
她心想此刻自个儿病容憔悴，还不知变成甚么丑样子呢，便寻了把铜镜细细地梳理那一头秀发。
柳奕见了，心内亦欢喜不禁。
他凑上前来，从背后揽住颜香楹，笑道：“楹妹，几日不曾见你照镜子，今日怎么有心，莫非是在此顾影自怜么？”
颜香楹转身去拧他的嘴巴，啐道：“看我不拧下你这张吐不出象牙的嘴！”
柳奕边躲边笑道：“楹妹，你怎地骂人呢？”
颜香楹双手插成壶状，骂道：“我便是骂你又怎样，你就是只癞皮狗！你若不服，便骂回来呀？”
柳奕却嬉皮笑脸，叫道：“好哇，你说我是癞皮狗，今日我便赖在你这了！”
说完便像块狗皮膏药般贴在颜香楹身上，又叹道：“你舍得骂我，为夫却连大声点对你说话都不敢，生怕气大点把你吹跑了，到时上哪去找我的亲亲楹妹。”
颜香楹又是气又是笑，揪住他耳朵道：“瞧瞧你这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狂郎君，江湖上那些女侠要是见了你此刻模样，还不哭死，到时看你还如何去赔那些眼泪！”
柳奕却正色道：“她们哭她们的，与我何干？”
颜香楹见柳奕转了颜色，便道：“看你，我不过说笑而已，你气甚么？”
柳奕执起木梳，一边为她轻轻梳理头发，一边叹道：“你早知我的心思，又何必……以后切不可再说这种试探的话，别人如何是别人的事，我只要你就够了，若你有个万一……”
一语未竟，竟再不能说下去。
颜香楹轻叹了口气，转身道：“现在又是谁在伤春悲秋？我不过说了句玩笑话，你就想那么远，以后若真有什么万一，你又叫我如何安心？”
柳奕掩住她口唇：“没有万一，便是有什么可能，有我在，也决不会让它变成万一！”
颜香楹叹：“你这又是何苦。”
柳奕将颜香楹秀发挽起，冲镜子里的倩影笑道：“不说那些。来，咱们瞧瞧镜里的小娘子，啧啧，这是谁家的美娇娘？我家的。”
颜香楹嗔道：“没一会又这样，天天嘴里没个正经！”
柳奕却笑嘻嘻地拿起桌上的胭脂，用小指挑了些许出来，细细为她抹在唇上。
颜香楹垂下眼眸，双颊微红，任他摆弄。
柳奕见她两靥如艳桃般，一时情动，低低唤了句“楹妹”，缓缓靠近她。
颜香楹娇羞不已，闭上双眼。
两张脸靠在一起，柳奕轻啄颜香楹的嘴唇，流连忘返。
情难自已之时，他却忽然顿住，皱了皱眉头，起身收拾东西。
随后又将颜香楹背了起来，用布带绑紧。
他提起包袱，从后窗跃出，施展起轻功，立时跑得老远。
颜香楹靠在柳奕背后，明白必定是追兵赶到了。
想来奕哥原是再随性不过的人，如今却为了她处处隐忍，那些个鼠辈若是放在平常，怎么可能让他放在眼里？
此时却因为顾虑她的病情，只能脚底生风，溜之大吉。
她双手揽紧柳奕脖子，低低叹息。
柳奕虽脚下不停，却也知道颜香楹此刻的心思，他道：“不妨事，今日暂且不计较，日后自有他们好受的，还是找灵芝要紧。”
“嗯。”颜香楹低声答应。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千年灵芝（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