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痛》苏子程

4、第四章

　　女生在饭堂里格外扎眼。

　　省实验的校服是墨绿色的，长裤白T，除周一升旗仪式需要学生穿着礼服外，其他时候都穿运动装。
　　于姿一身白色衬衫搭百褶裙，裙摆被特意改短过，才到大腿中段的位置。长发披肩，化着淡妆，眉眼勾画精细，眸光潋滟；
　　红唇妖娆，巴掌大小的脸蛋儿，耳朵上打着一排耳钉。

　　妩媚，性感，叛逆。

　　用这些词来形容一个高中生并不合适，尤其是在校规极度严格的省实验校园内，于姿的出现十分异样。
　　可她又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在省实验，改校服、化妆、打耳洞、不扎头发，条条都是要被扣分的重罪。

　　她如一个明星又如一个赴死般的烈士出现在这里，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一，她实在是很漂亮。
　　第二，她很叛逆。
　　第三，她是头一个，敢从隔壁职高翻墙过来的学生。

　　市总工会的校服很好辨认，白色衬衫加暗红色格子的百褶裙，胸前系一道同样暗红色的蝴蝶领结。那儿的学生都很烂，是家长口中考进去人生等同于毁灭的地方。

　　可她太漂亮了。
　　漂亮到让人一时忘了她的来历。

　　梁樾停下脚步，手里稳稳端着餐盘，清黑眼眸望向她，有些讶异：“你怎么过来了？”

　　不愧是三好学生。
　　连惊讶都带着一种沉稳的斯文。

　　一旁茹浠冉上下将于姿打量个遍，女人总是最懂女人的，尤其是于姿这样攻击性太强的同性。
　　茹浠冉蹙眉，警惕地问：“同学，你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是女朋友吗？
　　不，应该不是。如果是女朋友的话，现在他不该这般淡定。

　　于姿在心里飞快地推测，余光瞟一眼面前的女生。中等身高，留着乌黑长发，扎马尾辫，齐刘海。眉眼清秀，肤色白皙。是男生眼中标准清纯女神的打扮。
　　估计成绩挺好。
　　家境也不错。
　　而且还和梁樾很熟。

　　几秒钟的工夫，于姿心里千回百转，已把情况摸了个大概，暂时没把茹浠冉放在心上。抬眼不露声色地望向梁樾，笑盈盈地，把臂弯里的校服递过去：“昨天说好的，把校服还你，回去我已经洗过了。”

　　梁樾顿了顿，伸手接过：“谢谢。”

　　茹浠冉问：“阿樾，你们认识？”

　　阿樾。
　　这一声就很有灵性。

　　女人才懂女人的心思，梁樾对这个女生或许没意思，但这个女生对他一定有意思。
　　在向她宣誓主权。

　　只可惜，眼前的木头哪懂这些。

　　梁樾：“嗯，浠冉，中午你可能要一个人吃饭了，或者你去找杨芯陪你一起吃。”

　　“……”
　　茹浠冉抿了抿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好，我去找杨芯。”半晌，茹浠冉憋出一句话。临走前，还不忘瞥于姿一眼，神情恨恨的。

　　于姿心里乐得开花。
　　有被爽到。

　　梁樾陪于姿去窗口打饭，刷他的饭卡。梁樾没问于姿为什么非要违规翻墙过来，旁人朝她过多地投来目光时，梁樾只是把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她，让她穿上。
　　“饭堂可能会碰到老师，你太引人注目了。”梁樾说。

　　于姿觉得他言之有理，万一招来老师，她的计划可要被迫中断。把手里的餐盘暂时交给梁樾，穿上他的外套。
　　想了想，抬头望他，笑问：“是我长得漂亮所以引人注目，还是因为我不是省实验的学生？”

　　梁樾安静望着她，没说话。

　　还真是块木头。
　　于姿腹诽。

　　在餐桌坐下，于姿挑食，吃菜不吃葱蒜，吃鸡蛋不要蛋黄。她在餐盘里费劲地挑着，眼皮子底下递来一只男生的手。
　　肤白，骨节颀长、有力。

　　梁樾把小炒肉推到她面前，对她说：“你吃我这份吧，我的没要葱。”

　　于姿顿了顿，抬头，笑意妩媚：“梁同学对我这么好啊？”

　　梁樾没什么情绪地垂眼吃饭，“吃完赶紧回学校，下午不用上课吗？”

　　“姐姐早就不读书啦。”于姿两手托着脸颊，跟朵小花儿似地望他。

　　梁樾没说什么。
　　只是催促：“快吃。”

　　在梁樾的监督下，于姿五口并做三口，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饭。不得不说省实验的资源就是好，不说老师和学生，就连饭堂的厨子都比市总工会要优胜一大截。
　　好想以后天天来吃饭啊。

　　于姿在心里做着梦。

　　梁樾送她到操场。于姿就是从操场角落翻墙进来的，两所学校的篱笆墙说高不高，总也有两三米。女生不到一米七的身高，腰细腿长，徒手攀爬难免吃力。
　　只见她手脚利索地攀上围墙旁边的大树，稍一使力，便轻松跳到墙上。
　　姿态灵活，果然是只兔子。

　　她的裙子极短，上半身裹着宽松外套，起跳降落间，风扬起裙裾，露出底下粉白色的三角裤。

　　梁樾一顿，飞快别过脸。
　　耳朵却红了。

　　于姿回头，想起身上还穿着他的校服外套，高站在篱笆墙上喊：“诶，你的外套，我差点忘了。”

　　“送你了。”梁樾说完，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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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姿如愿以偿地过上了天天到省实验吃饭的日子。

　　第二天的时候，于姿还来饭堂找他吃饭。这回没碰见那个叫什么浠冉的，而是碰见了梁樾和他的一个兄弟。
　　叫王旭星的。

　　梁樾正和王旭星边走边聊，不知在聊什么，唇角扬着笑意。余光见她笔直朝这头走来，王旭星最先留意到于姿不同于其他学生的百褶裙，笑着问：“这就是茹浠冉说的那个女生吧？”
　　“嗯。”梁樾淡声应。

　　这回于姿很自觉，过来前就穿上了他的外套。别说这套衣服还挺好用，一路走过来，全然没引起老师和学生的怀疑。
　　得亏她裙子够短，他衣服又够宽大，几乎大半百褶裙都藏在外套下摆里，只露出一点边角。

　　王旭星火眼金睛的。

　　“你好漂亮啊！”王旭星语调夸张地说，冲她好奇眨了眨眼，“下回邹涛再烦你，记得第一时间Call我们阿樾，他一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

　　最后的辞字还没讲完，被梁樾用胳膊肘捅了肚子。

　　王旭星嗷的一声，捂着小腹弓身，哀怨道：“好啊你，昨天才说为兄弟两肋插刀，今天竟就为女人捅我肚子！”

　　“捅你妹。”梁樾难得爆了粗。瞥他一眼，“滚边儿去，别在这里烦。”

　　“好嘞。”王旭星相当识趣，走前还不忘对她挤挤眼，“记得问阿樾要微信哦，他这人太闷骚了。”

　　于姿回以善意的微笑。

　　照常去窗口打完饭，于姿陪梁樾在饭堂角落挑了张空桌坐下。梁樾似乎预料到她会过来，今天没表现出惊讶情绪。

　　于姿不急着吃饭，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托脸，饶有兴致地瞧他，“你朋友说你闷骚诶。”

　　梁樾淡定喝下一口汤，嗓音低润：“他才是闷骚。”

　　于姿笑得肚子疼。

　　过会儿，沿着桌面，于姿把自己手机推过去，稍坐直身子，“加个微信呗。上回邹涛的事，我还没报答你。”

　　梁樾终于抬眼。

　　正午的阳光融金般温暖，从窗外照耀进来。
　　落在男生乌黑的碎发、清隽面孔上。

　　梁樾望着她，一字一顿，吐字清晰，“你预备，怎么，报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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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闷骚实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