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记》疏花披素

24、五

　　庚辰。
　　“大和尚，你不欢迎我吗？”
　　“哪里，老衲求之不得。”须发皆白的僧人笑眯眯地端上一碗茶，“此番是偶然路过呢，还是特意前来？若是后者，老衲受宠若惊。”
　　“我来找你下棋。”
　　“老衲方外之人，四大皆空，胜负师一职，只怕担当不起。”
　　“那你只输不赢就好了。”眼前之人笑靥如花，“虽说四大皆空，百合金针菇与丝瓜竹荪汤总还记得？”
　　老和尚哈哈大笑：“贼丫头，惯会拿人短处！”
　　二人下了一阵棋，老僧手执黑子，细细打量着盘中局势，问道：“令尊不催你回去么？”
　　“我明日便回，他的那些事情实在烦人，我回去之前先散散心，看看我娘。”

　　辛巳。
　　四人围作一圈，面面相觑。
　　“此番当真大事不妙！眼下当如何是好？”
　　“却怨不得兄弟，这老贼实在也太奸猾了，居然借刀杀人！”
　　“他借刀杀人，你我兄弟却命在旦夕。上面若怪罪下来，咱们的脑袋可都保不住。”
　　“别说上面了，狄仁杰那里，你能瞒得住？”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得赶快想个办法！”
　　“我看，此刻方交亥时，城门尚未关闭，我们将这两具尸体丢到城外算了。这里一切痕迹清洗干净，到时候死无对证，或许能蒙混过关。”
　　“我倒有个更好的主意。我们何不就此栽回到老贼身上？反正人也是他杀的，我们干什么替他收尸？直接丢到他家门口，让狄仁杰去和他纠缠，本来也就是上面的意思。”
　　“此计大妙！老二老三，你们来运尸体，我和老四把这里打扫一下。小心尸体有毒！”

　　壬午。
　　深夜，一个黑影走进城郊一座小小的院落。
　　轻车熟路，他进了东跨院，打开一扇门，绕过堆放满地的麻布口袋，走向屋角的暗梯。拾级而下，到了另一扇门前，猛地停住。
　　这扇门，是他亲手栓好的，此刻却开着。
　　略一凝神，他把身子贴住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入屋内。屏息静听片刻，果然，屋子是空的。
　　他心烦意乱地点上蜡烛，走到床边看了看，被褥压痕犹在。
　　屋中桌椅摆设一无异状，只有床上的人不见了。他忧心忡忡地踱了几步，又突然站定。烛火映照在他的眼中，一时间显得狰狞。然而只是一瞬，他僵硬的姿态瓦解了，皱纹在脸上蔓延开来，失去支撑的肩膀无力地垂下，陷入了沉思。
　　烛光突然一亮，闪动几下，迅速昏暗下去，烧到了尽头。指尖灼伤的痛觉惊得他一跳，甩掉了燃尽的蜡烛，四周顿时又陷入黑暗。
　　无边的黑暗中，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