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初见》谷智理

8、天台的记忆

　　第二天，11月第一周的周二，我们终于又回归光明正大一起上下学的日子。
　　中午放学的时候，我跟莫惊雷正在爬村口那个长坡。
　　“要不我们在学校吃怎么样？”我一边爬坡一边跟旁边的莫惊雷说。
　　“午饭吗？”
　　“午饭晚饭都可以啊。因为我妈妈很忙，然后哥哥不在的话，就是妈妈从外面买饭回来给我吃。如果在学校吃的话，我就可以跟妈妈说不用专门买饭回来了。”
　　“你可以来我家吃啊，我请你。”
　　“可是，你妈妈……”我皱着眉头看着莫惊雷。
　　“好啊，那我们就在学校吃吧。”
　　“太好啦！你还没有饭卡吧，我请你！然后我拿哥哥的饭盒给你吃。我们明天就开始吧！”
　　就这样，我们两个之间又多出了一个约定。

　　月底终于入冬啦，有些些冷。
　　一天下午放学之后，我们不打算去渔船那里写作业了。所以我们物色了教室、教室外、公园，最后决定在我家天台上写作业，上面有阳光还可以看夕阳。
　　于是我们一回到家，就跑上天台，把书包放在天台门边，拿出并撑开了落地晾衣架：两条三条边的不锈钢以X型携手交叉牢牢地立在地板上。我们还把它移到了正对着太阳的地方，让它尽可能地与太阳所在的水平线垂直，构造一个绝佳的观景台。然后我们就跑下楼。
　　“偷我哥的被子吧，反正他不在。”我一边说一边领着莫惊雷冲进哥哥的房间。
　　然后我们就把哥哥床上的被子架走，跑上天台，平铺在晾衣架上。接着我们又跑下楼，搬了两张凳子，拿了两块坐垫。然后冲到晾衣架下，搭成了两个座位。我们坐着试了试，调整了调整被子，让它既能挡住正对着的刺眼的阳光又不会挡住我们看夕阳的视线。最后我们把放在门旁边的书包拿了过来，就开始写作业了。而且中途写着写着还可以把脚伸出来晒太阳，完美！

　　我们正对着太阳坐着，莫惊雷坐在我右边，我坐在他左边，此时，我们两个正在写物理试卷。
　　我正好做到一道关于安培定则的题。我放下了我右手拿着的笔准备判断磁场方向，当我右手手心对着我自己、弯曲了一半我的右手四指时，我突然停下来了，定了几秒，转动了转动眼珠之后不自觉地偷笑且把右手收成拳头状。没错，我又想到了个鬼主意。我转过头看着莫惊雷说：“把手借我一下。”
　　莫惊雷抬头看着我，很听话地伸出他的左手，手心朝上。
　　我用右手抓起他的左手手腕，提起他的手把他的左手手肘放在我的凳子上，这个时候他的四指还是弯曲冲地的，于是我把抓着他的左手手腕的我的右手从他的左手手腕处竖直向上滑到了他的左手手指头处，让他的手指头正好冲天。我右手抓着他的左手手指说：“你的手现在是一根通电直导线，如果你的电流方向是向上的话，那么，”我张开抓着他的手的我的右手四指，转动了一下我的右手，让右手拇指朝天。此时，我的右手拇指抵着他的左手小指，跟他的整只左手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然后我逆时针转动了我的右手，让我的右手心贴着他的左手手指背。接着我贴紧了我散开的右手四指，绷直我的拇指，让拇指与四指呈垂直状态。最后我弯曲了我的右手四指抓住了他的左手手指，没抓到拇指，让他的拇指溜了，“你的磁感线环绕方向就是逆时针的。如果你的电流方向是向下的话，那么，”我张开抓着他的手我的右手四指，然后把我的右手从他的左手手背越过他的左手手指头翻到了他的左手手心面上，让我的右手拇指贴在他的左手手心的中心位。此时，我的右手拇指朝地，我的右手手心贴着他的左手手指的手心面。我再次贴紧了我散开的右手四指，绷直我的拇指，让拇指与四指垂直状态。最后我弯曲了我的右手四指抓住了他的左手手指，还是没抓到拇指，“你的磁感线环绕方向就是顺时针的。”然后我又看向他，“对吧？”
　　“可是我不是直导线，我是一匝通电螺线管，”莫惊雷支开他的左手食指，散开了抓着他的左手的我的右手四指，然后逆时针差不多转了45°他的左手，接着他贴着我的右手手心快速地移动了他的左手，让他的左手尽量与我的右手重叠，最后他的左手手指穿过了我的右手手指缝握住了我的右手，“我是环形电流。”
　　我看着我的右手和他抓着我的右手的他的左手，不自觉地举起我放在凳子上的左手撑在自己的下巴下，然后我用自己的右手抓了抓他抓着我右手的他的左手。心想：嗯，这不就是十指相扣吗？好吧，这一招我的确没算到。我动了动身，用我的右肩去撞了一下他的左肩，看着他说：“你才不是什么环形电流呢。”然后我抽出了我的右手，对着太阳伸直并用食指指着太阳说：“那颗蛋黄。右手弯曲的四指与环形电流的方向一致，”我张开我的右手，合并我的右手四指。接着往回微微弯曲上手臂让手心冲天，然后做了一个握住太阳的动作，这整个动作类似投篮，只不过最后手指并不是张开向下扣住，而是把四指收到手心处，就好像把太阳整个握在掌中一样。“伸直的拇指所指的方向就是这个环形导线轴线上磁感线的方向。”我伸直了右手拇指，让它冲着我的左边。“这时，拇指所指的方向是这个环形内部的磁场方向。放大来看，这个环形相当于一个条形磁铁，所以，用安培定则，拇指所指的就是北极方向。”我转头看着莫惊雷问：“你说哪边是北极？”
　　莫惊雷看着我，用手指着他的右边。
　　我散开我的右手，旋转了一下让右手手心朝上冲天。然后假装我要用手盛这个太阳：我把右手放在太阳底部，接着穿过太阳的底部，从太阳的背后越过，把太阳整个包在手心。最后伸直拇指，让它冲着右边，“北极如果是那边的话，那就证明地球这个环形物体的电流方向是顺时针的，即从西向东。”我又张开我的右手，把刚才盛太阳的动作又做了一遍，“因此地球是从西往东自转的，”我收回我的右手，在我的脸颊旁边用右手食指冲天画了几个圈。“所以当我们位于地球内部的某一个定点仰望天空的时候，”我又伸直右手、用食指指着太阳，“就可以看到太阳是东起西落。”我弯曲右手指着我后面，又指回前面的太阳。“所以地球内部有环形电流？你觉得地球带不带电？或者太阳有没有对地球放电？或者宇宙深处……”
　　“我觉得你在放电。”莫惊雷打断我的话。
　　我真的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哎呦，这小嘴，学我，看我如何破解。我把我的双手撑在我后面的地板上，伸直双腿晃荡着晒太阳，“真的吗，那你要围着我公转吗，然后再自转，然后还有个小月球在围着你自转。”我转向莫惊雷，用右手食指指着他的鼻尖，“说，谁是你的小月球？”
　　“可是不止有地球在围着你公转啊，还有数不清的大行星小行星在围着你公转，”莫惊雷用手抓住我指着他鼻子的食指，“其它行星是谁？”
　　哎呀，居然还有这招，我又没想到。我飞速地转动着我的脑子，我一定要找到一个出其不意的答案打败他。果然一下子就被我找到了。我抽出我的食指，收回我的双腿，对着莫惊雷把膝盖枕在坐垫上变换了姿势，“其它都是傻的，目前，”然后把脸凑到他眼前，“地球只发现地球有生命。”
　　莫惊雷不甘示弱，他用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往我这边推，把我本来驼着的脊椎都给逼直了，“那太阳告诉地球还有哪里有生命。”
　　我转回我的身体，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太阳不知道。”
　　我们两个笑得前俯后仰地，为刚才的戏码喝彩。
　　笑了一会儿，我看着眼前的夕阳感叹：“神经病！”我转向莫惊雷，双腿交叉压在大腿下坐在坐垫上，问：“诶，是你神经还是我神经啊？”我自信地看着莫惊雷，我确信这个死亡问题他肯定回答不了。
　　莫惊雷也跟着我用同样的姿势、面对着我坐着，然后他伸出双手使劲揉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发搓得鸡飞狗跳的，还舍不得收回他的手，“是我让你神经。”
　　我愣了愣，然后也伸出双手揉搓他的头发，“不，是我让你神经。”
　　他又用他的手搓我头发，“是我。”
　　我再回敬他一次，“是我。”
　　他再搓了一次，“我。”
　　我再搓，“我。”
　　然后我们就默契地不等对方了，一直搓着对方的头发，嘴里重复着“我，我，我……”地在鬼叫。
　　就这样，玩累了才停下来。

　　伴着夕阳微微的暖意、徐徐吹过的凉风，我们两个面对着对方、看着对方傻笑。
　　莫惊雷不经意的舔嘴动作就这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我发现了。我看着他的嘴唇、想着他刚才的舔嘴动作、心里暗自感叹入冬了。接着我盯着他看着我的双眼，学了他舔了舔嘴之后，自己又笑疯了。
　　我正笑得睁不开眼的时候，忽觉我的眼前有气压、鼻尖碰上软骨、嘴上沾着蛋白质。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莫惊雷闪跑的身影。我追寻着这个影子，看到他跑到阳台门后，然后看着我、关上了门。我这才想起来他跑开之前跟我说了句“我去上厕所”。
　　但是很奇怪，他刚才确确实实是偷亲了我没错，按道理，我应该笑得蛮开心的才对。但是我却没有在笑。我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表情，或者有没有表情，我为什么没有开心，我为什么没有在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到底是为什么？我怎么忘了个精光？难道是我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吗？还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被我漏掉了吗？想不起来。是最后他为什么离开的关键吗？想不起来。我在愁眉不展些什么？我在惴惴不安些什么？我在拼命忘记些什么？是什么？是什么？那天之后的记忆，我全都忘了。
　　想不起来，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