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初见》谷智理

6、无声的默契

　　翌日，我早早地就到学校了，我没有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与他回合。我猜他有一直在等我，因为他踩着点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差点迟到。我一直在躲闪他的目光，我不想让他靠近我，我害怕听到他开口说话。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我就立马从书包里掏出面包、苹果、牛奶，狼吞虎咽地低着头在啃。本来我们是要一起走回家去吃饭的。我卖力地啃着，拙劣地表演着，就想让他知道我不走回家吃了。我想他意识到了，所以他走出了教室，但是他没有背书包。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拎着面包和饮料，一看就知道是去学校小卖部买的。他也坐在座位上啃起了面包。
　　但其实，我带了两份，就藏在书包里。他那个看上去就不好吃，干巴巴的，没有蛋也没有肉。
　　但结果，我还是没有送出去。
　　陆陆续续地，教室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在啃面包。我是觉得我应该走出这个教室的，但是我又想到如果我不在这里，我怎么知道有没有癞蛤蟆过来造访呢。所以最后，我还是决定啃完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
　　就这么熬到了下午放学。下午放学铃声一响，我就拽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冲出了教室，让他以为我早早地就跑了。其实我躲在教学楼后面，一直探着头眼巴巴地在张望着。终于我看到他下完楼梯走出了教学楼。确定他正径直地往校门口走去，我才敢混在人群中跟着他。因为我真的不能再让李天籁那只癞蛤蟆得逞了。
　　第二天，想到他昨天差点迟到了，所以我就准备陪他一起迟到。于是我按照约定，在七点的时候出现在了村口那个大石门那里。我远远地就看到他已经站在那里翻书了，于是我蹑手蹑脚、遮遮掩掩、默不作声地躲到了离他最近的那根电线杠后面暗中观察。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他就把书收起来放进书包里，开始往学校方向走去。我还是躲躲藏藏地跟在他身后，我还是躲躲藏藏地遮蔽他的目光。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没想到他早有准备，也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带的面包。
　　我偷偷地研究了研究他带的面包，还是干巴巴的，没蛋没肉，只是一个圆圆的豆沙馅面团，肯定很难吃。于是我回头盯着自己手里拿着的那个，才猛然想起自己带的东西叫三明治。我今天还带了柚子呢，纯白的纤维皮包裹着饱满多汁、红得诱人的果肉。那我该怎么办呢？看着他正奋力工作的下巴，我放下了手里抱着的三明治，从书包里掏出另一个三明治和一盒常温奶，放在桌子上，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柚子。我是用了个圆形的饭盒装着的，正好一大半，是一个标准的半圆呢。所以今天的书包，真的很重。我拿着柚子还特意数了数一共几瓣，再对准正中间掰，对等分就得这么严谨。分好了之后，我双手拿着柚子、三明治、牛奶，蹲着地上，艰难地、尽量无声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出现在了他背后的桌子旁，继而非常小心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再艰难地回来。回到座位之后，我左手拿起我桌子上啃了一半的三明治，右手放在桌上伸出食指指着他后面桌子上我刚放的东西，接着把头转到左边表演看风景，然后很大声地假装咳嗽，宛若憋着一口陈年老痰那般。咳咳，当然没有！
　　我们就像两只松鼠，抱着两个三明治蹲在一个四方形的笼子里面卖力地啃着。
　　接下的周四周五我们又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插曲

　　中间有一个小插曲。
　　周四第三节课下课的间隙，我跑出教室站在走廊里靠着走廊柱透过窗户看着莫惊雷发呆，突然有一个男的跑过来用手肘推了推我，问：“诶，你对你们班那新来的怎么想？”
　　我回了回神，定睛一看，是隔壁2班的王杰豪。
　　切，原来是这个智障。我知道这个人动的什么歪心思。高一开学典礼的时候，我随着人流跑去排大队，无意中发现这个人一直在盯着我。真的，我发誓，因为那双大眼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或者说头皮发麻。后来我的确是有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过点废话。但其实我对这个人超级无语的，他每次见到我跟我打招呼都是“今天被哪个老男人包养啊”、“包养你的男的呢”、“你男朋友呢”……我都一笑置之。说实话，我那个时候听到这些话还觉得有点开心，因为想想这些话好像是在夸我有魅力，我觉得我应该是开心的吧。也因为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所以一直记得，不过现在再重新回味这些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的确是有略微地思考过自己喜不喜欢这个人。毕竟这男的，你别说还挺高的，一米八几吧，八个几我不知道，反正比我高多了。正常身材不胖也不过瘦，眼睛挺大，鼻子挺高，长得……还过得去，就是满脸痘。刚开始我是觉得满脸痘也还行，无妨，撩撩。有一次下课在走廊跟他打打闹闹，忘记在说什么了，只记得我很开心地抬起我的右脚用脚面轻轻地勾了一下他的左脚脚脖子，结果这个人直接抬起他的脚踹了我一脚。我看着我右脚大腿蓝色校服裤子上不白也不黄的清晰可见的脚印，我，惊呆了，我，愣住了。这个世界谁敢打我，我哥都不敢。然后我就冲上去对着他的肩膀给了他一拳。结果，这个人还走上来学着我用手打我，我当时气疯了就走了。后面我记得我好像回到座位上之后，想了想还觉得有点开心居然有在笑。我现在觉得当时的我有病。
　　而且这个人非常喜欢凑过来跟我讲话，但是讲的话永远都不着调，感觉智商有问题，讲的都是“今天吃什么”“我新买的鞋超好看”“请我喝饮料”……我没有记错，他就是没有前因后果、无缘无故地跑过来跟我说让我请他喝饮料。真的很无聊又很无语对吧。他跟我讲话的时候，我都懒得抬头，他是有微微屈身，但是我懒得抬头。我就平视着他，看着他满脸的痘、挺拔又不精致的鼻子、还有一开一合的嘴角边挥之不去马不停蹄随着气压冒泡的唾沫，我哆嗦了一下就想，不行，脏，亲不下去，再见。
　　那之后他还有一个兄弟——王道，跑过来质问我“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我问“为什么是你来，为什么要在一起”。回我“他有点蠢，你比较精，你负责吧”。我听过就忘。现在我总隐隐约约、似是而非地怀疑这两个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因为这学期，这两个人每次看我的眼神都特别意味深长。
　　而且那天，跑出来拦着我冲过去的，就是这个智障。
　　我翻了翻白眼，怒盯着这个人吼道：“你管我怎么想，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