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初见》谷智理

11、鬼屋外

　　翌日，我在村口大石门那里等了好久莫惊雷也没等到人，我便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走到了教室座位上。刚想坐下的时候，我看到我桌子上摆着我跟哥哥的饭盒，洗得干干净净的。
　　“你朋友放的。”我旁边的班长说。
　　但这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我坐下，放好书包，头趴在桌子上看着莫惊雷的位置，他果然没有来。
　　我心不在焉地上了两节课。下课的时候，一直木楞无神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便起身跑到了第三组第二排左边位置的舒汉光的前排位置上，坐下，看着舒汉光问：“诶，你知道王杰豪跟王道是怎么跟李天籁混在一起的吗？”
　　舒汉光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他皱着眉头跟我说：“为什么要来找我？我有女朋友了！”
　　嗯？我止不住地皱眉，你有女朋友跟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噢，我的天啊，看着他的丑脸我就越发想见我的莫惊雷，我突然无意再追问下去了。我耷拉着我的死鱼眼、起着身、冷冷地说了句“算了算了”，就回了属于我的座位上。
　　坐在座位上，我越想越不对劲，“不对啊，昨天舒萍突然莫名其妙地跑过来找我，把我拉走，然后就……”我突然恍然大悟，倒吸了一口冷气。我转头问班长，“你知道点什么吗？”
　　“你啊，就是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班长看着自己桌上的试卷，转着手中的笔，老成地说道。
　　我接着她的话说：“不好吗？不活在自己的世界，你想活在谁的世界？没有自己的世界，你怎么邀请别人进入你的世界？如果我请你到沙漠里翻滚你愿意吗？你肯定不愿意，你肯定希望在沙漠里走着走着可以看到绿洲，如果走着走着能看到一片葡萄园那就更好。但是绿洲跟葡萄园又有多大的概率会出现在一片自然的荒漠里呢？荒漠得先治理才……”
　　“师傅师傅，别念啦，我说不过你。”
　　什么？我必须纠正她。“我不是师傅，我才是孙悟空！”
　　“好的，弼马温。”
　　“嗯……什么？”我转头盯着班长，想要好心地给她起火暖身。但是盯着盯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我突然气意全消。才没有，我只是想到一个主意要利用她。我向着她转身，然后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班长，”我特地拖长了尾音，企图麻痹她，然后一秒变严肃，宛若烫嘴地说：“家访吗？”
　　“不去。”她居然一秒就接话了，难道早就被她看出来啦？
　　我迅速起身，用双手推她，“你一点用都没有。”然后转回去，把头摊在桌上，漏气地盯着窗外，“一点用都没有。”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莫惊雷还是没有来。下周都要期末考试啦，怎么还没有来。
　　1月27号，周二，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实在受不了，下午放学之后，我就跑到莫惊雷他们家楼下，想要去找他。是他们家的屋子让我迈不开腿吗？好像不是。
　　我当时很惊恐地站在他们家门外一动不动，我好像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抽泣声，我还听到了木板咯吱咯吱的响声，我还听到了摔打东西的声音，我还听到了他妈妈一直不停地在说“你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我看到了他们家的大门，木质的大门一直在晃。我看到了他们家二楼禁闭的窗户，老旧的窗户一直在晃。窗户上花花的玻璃好像下一秒，下一秒就要砸上我的脑门。屋子里面的动荡也好像下一秒，下一秒就要把整间屋子分崩离析、瞬间瓦解。
　　我的大脑整个宕机了，我为什么要站着不动，我不是应该冲上去的吗，我应该冲上去的。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我都怀疑我当时连血液都没有在流动了。我任由我硕大的泪滴啪啪地拍打着地板。看着那栋吃人的小平楼，我不知道我在那里呆呆地站了多久，一分钟？两分钟？还是十分钟？我不知道。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少、越来越小了，只剩下抽泣声，和另一个抽泣声；渐渐地，房子也没有在晃了。
　　我哽咽着，看着二楼的窗户，即使冬日橘红的暖阳打在这栋建筑上，也没有让这房子有多少生气，还是那么的渗人。
　　不一会儿，插销被打开了，生锈得有点难推的窗户被打开了，他妈妈带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出现了。
　　他妈妈到底有多么苦大仇深，他妈妈到底有什么迫不得已，早就不重要了，在她歇斯底里的时候就已经不重要了。我夹着泪花瞪着她，她也如之前一般瞪着我。但我终究敌不过她那双不知道是沧桑还是可怖的双眼。我应该跑的，我应该在窗户被打开的时候就已经跑没影了才对。可是我除了泪腺哪都没有在动。我好想哥哥立马冲过来把我抱走，但是今天哥哥不在，哥哥不在。
　　好在他妈妈掉头离开了，窗户里只看得到天花板了，我才终于喘了口气。不停地眨着眼皮，我就好像才发现我是会呼吸的人一样。
　　但我还没喘几口气，他妈妈又出现了，还端着一个玫红色的脸盆。水滴也好像不想看到她似的，急不可耐地从盆沿溜走。他妈妈端着那盆满满的水，朝着我，泼了下来。
　　我接受了那盆冷水的洗礼，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这下好了，我的身体终于想起来怎么动了，它，动了。
　　我一边跑一边看着那个窗户，窗户上莫惊雷终于出现了。他妈妈在拼命地关窗，他在拼命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