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年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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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别院卧房里，都已到了晌午，玉销才起身，起身时枕边的念儿便没了踪影，榻上也是冰凉，想是走了很久，的确，玉销睡得太久了，他贪恋这温暖，贪恋这相拥一夜。
阿童进房门时身后跟了个瘦瘦小小的男人，黑衣黄皮，三十多岁人，身后背着白色机关小箱，眼窝较深，看一眼就像能把人看穿一般。
王玉销起身疑惑地比划道：“这位是何人？”阿童正准备开口答到，便听见沈念动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这是城西家裁缝铺的掌柜，前来赶制年衣。”
跟着沈念话音，掌柜拿出软尺和纸笔准备开始量玉销的身形，“怎么这么能睡，也不看看何时了？”
王玉销配合着掌柜量身时，沈念脱下外袍，坐在茶案边上边喝茶边戏谑地笑到，又转头对阿童微嗔道，“还有你这小厮，也不叫叫销儿，万一起晚耽误了下午的年集，就把你扔出去！”
说完还不忘用手摸了把腰下的短刀，长看窗外，恐吓阿童。
“啊？”阿童委屈地大叫了一声，赶紧跑到了少爷的身后，生怕沈念将他捉了扔出去。
年集？王玉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期待地看着正惬意喝茶的念儿，沈念也自然地抬眼看着乖乖被掌柜摆弄的销儿，只见销儿眼里就写了大大的两个字：我去。
当掌柜量完记录完时，沈念轻声吩咐掌柜尽量在年前赶完，等掌柜走后又让小萍给自己更衣。
小萍忽的看到了木架上挂着丢失已久的暗绣棉黑袍，以为是眼花了便赶忙上前确认，认定了后拿起它给小姐穿上。
阿童看着小萍哼着小曲儿兴冲冲地拿着少爷的衣服，便厉声对小萍说道：“那是少爷的黑袍，你拿它作甚？”
王玉销被忽然的叫喊声惊了一下，闻声看去，只见那争执的本体已经披上了沈念的身上。
沈念侧头冷瞥着阿童，嘴角向下，目光像是利剑直劈而来，面无表情的让他可怕，阿童吓得又往后一哆嗦，双手扶在玉销身后，双腿微微打战。
“这分明就是小姐的，之前我没收好便再也找不见了，还是小姐好，并未曾怪过我！”小萍挺胸撑眼正色到，看到被小姐吓瘪的阿童便兴致大开。
正欲上前再说几句，转眼却看到姑爷已然红了眼眶，眼睛无神地看着小姐，在她眼里姑爷就像是厉鬼讨命一般直勾勾地盯着猎物，不禁细泌薄汗，为小姐担心了起来。
沈念转身摸了摸身上的外袍，嗅到了清香，嘴角微微上扬，眼睛也从刚刚的凶狠冷漠变成了有趣温柔。
沈念走向玉销，脚步无声，但在阿童的眼里就像是无常索命一般，瞬间撒了拽着少爷的手，连忙往后退去。
沈念将身上半挂着的暗绣黑袍脱了下来，在空中旋过个平角花，这件衣裳便正正的落到了玉销的身上，沈念仰头看着他微湿的眼眶和震惊又欣喜的双眼，不禁拽着黑袍的手一用劲，让销儿吃劲俯身低头下来，并轻轻地在耳畔旁说道：“外面天凉，这衣服以后就是你的，所幸当时做得大，看起来正好。”
这一刻，玉销心中的友人和面前的念儿的微笑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心中的疑虑如洪水般被这温柔的一句话冲散了，消失的渣都不剩，干干净净。
他微微张口，心中千言万语翻江倒海却只能这般无声传递，他着急了，手一直在空中比划，眼神无措，连一旁的小萍都能明显的看到鬓角旁的汗珠和眼角顺肌肤而下的泪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急迫地表达，想让她知道他现在真正的心，但他却无以言述。
沈念看着慌忙的玉销微微愣在原地，但转念便知道了，于是抬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下他脑门，双手强摁住王玉销挥在空中的手，笑嗔道：“销儿，我都知道，现在快束发，要不迟了。”
她也不知为何，对待销儿会如此宠溺，每每看见销儿的眼睛便更会心疼，她自己暗想到，可能这就是债吧，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得加倍还了，沈念无奈的心想，叹气地摇头。
玉销吃痛，双手捂着脑门，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念儿，像是一只挨罚的小兔子，静静地站在那。
“阿童你是没听见我说话吗？”沈念声音上提，看着已经退到墙边的阿童，小萍这时噗嗤一声地笑出了声来，打断了冷峻的氛围，走上前示意姑爷坐下，自己代阿童束发，束发时还不忘嘲笑道：“瞧你这胆量！”
年关将至，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京中比以往可热闹非凡，大多数百姓在过年时才能美美地吃回大肉，喝回老酒，有赶着在集上买着年货的，有牵着孩童四处游逛的，还有游荡于市井感受烟火气的。河旁星星灯火，渡桥挤挤人过，众人停歇片刻，一同赏着冬色，赏那已傲立寒风中很久的腊梅，放着花灯，谈论人理经纶，无一不是年，万家灯火和不休市夜里的，有晚间的烟花，有繁华的渡桥，窜涌的人群，无一不让让人心驰神往。
隐匿于小巷中的医馆内，幽竹林立，石子铺路，不大的小院内晒着草药，阳光微照，淡淡的暖意拂过窗户，略过小厮，直冲向信音，此时他正颔首惬意磨着药打发时间，望着喧嚣的外面，只有他独自冷清，如此，倒也应了孤人之景。
沈念带着玉销从一个幽静的小巷穿进了年集的街上，还未入街，王玉销便心跳加速紧张了起来，不时地深呼吸，随着眼前的光亮和人影从模糊到清晰，叫喊声从细微到振耳，心也跟着飞了起来。
沈念用极快地余光打量两边的商铺，时不时带着玉销驻足挑选。沈念是极稀罕那些小玩意，前年就从集上套了个木牛流马的古本，去年发现了靠西边的糕点酥很合胃口，也不知道今年会有什么入眼便都看看。
王玉销也极为好奇，跟着她精神地左转右转。王玉销灵敏地快步跟着，眼睛左晃右转，从未见过这般场景，也按捺不住心底好奇。
“卖糖葫芦嘞！”穿着粗布的中年男子叫卖经过，肩抗大木竿，竿头插着鲜美甜腻的糖葫芦。
王玉销斜眼看着，看那外层包着糖浆，相必定是甜美，于是自然地舔了舔唇，吞了口水。
沈念好似感受到了，便转头叫住了大叔，要了一串付了钱，直直得递给玉销，过程行云流水，熟练极了。
王玉销接过糖葫芦，开心地像是孩童得到了珍品，但他确将它递到沈念面前，挑了挑眉含笑示意到“念儿先吃。”
沈念在原地愣了一秒，随即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一下，玉销见状将沈念拉过来护到了怀里。
“哟！怎么撞到我了！”只听沈二颠倒黑白，忽然看到玉销恶狠狠的双眼，便玩味深长地对沈念笑道：“怎么堂堂三妹，还被男子护着，这不是那个小新郎么！”
沈念推开了护在身旁的手，微微皱眉，翻了翻袖腕，盯着沈二上前走了几步，怒道：“走，到没人的巷子里。”
这时四皇子也便衣懵懂地出现在了沈俞的身旁，还不明何事时，便听见沈二甩着胳膊吹着胡子瞪着眼说：“殿下别拉我，让我跟她打！”
宋翊玉立马反应了过来，抬手便拉着沈俞空中激昂的手，并慌忙带笑着说道：“不可不可，莫坏了年味。”既然殿下都开口了，那俩人还能成气候吗？这便一同逛了剩下的集，冲着迎春楼去了。
剩余的路上，玉销边吃手中的糖葫芦边看形形色色的人和各式各样的摊，无法自拔，沈念还是跟刚入集一般左瞟瞟右看看，忘了刚刚的荒唐气，但这时沈二倒犯了难，跟在宋翊玉身旁，耷拉着脑袋向殿下解释。
宋翊玉看着一声不吭的玉销，心中便多了份滋味，他竟然站在念儿身边，与她同床共枕，与她却话巫山，能竭力不思虑后果护她周全，保她笑颜，虽然跟个废人一般。
他能看出来王玉销看念儿的眼神，他能感受到王玉销对念儿的小心翼翼，他慢半步地跟着，慢半拍地想着，心中也慢了一刻，倘若能与念儿的时间再多点，再多点，哪怕只是如此这般遥遥相望，也好。
沈俞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却只能无奈苦笑，千山暮雪，知己难觅，念儿与殿下太像了，从心里的倔强，一个为了高位基稳为权，一个为了河山安乐为民，一个算尽机关，一个机关算尽，但终是相视一笑，随而擦肩，都不该有过多的念想。
但好像殿下，陷了进去。可悲！可叹！但我沈二又有何能顾虑他们呢！沈二晃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跟着，想着何时心也能跟着醉呢？
快进了年集路，快到了迎春楼，快懂了知己心，快散了往日情。
冬风混着暖意，欲催千树出新枝，黄昏伴着酒气，想来终是多情意。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年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