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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流年 ...

  •   塞北小屋外风起云涌,和风也燥了起来。北方边塞七月流火,午后除去了干热,也有些微凉。
      “班主!时辰到了,该出发了!”屋外有人向里叫唤着,只是路过小院外催促一句,不待里面回应,便又忙着自己的事。

      站累了的沈念闻声拔了桌上立着的刀,轻柔地收了鞘,斜目看了眼半橘红半透蓝的天空,轻笑着起身乱转道,“才刚过晌午,怎么现在出发?”

      “最近快到皇帝大寿,从今天便去菜市摆戏台了。”楚云岚从容地答着,纤细白皙的手指把玩着茶杯,“沈刺史就这般走了?”楚云岚看她缓慢起身,弯头问道,眼睛眯了起来细看着光影中沉静的沈念。

      桌旁无事的沈念慵懒地伸了个腰,在屋内摇摇晃晃地漫步着,借着机会仔细地打量里屋,只不过这屋内素得干净,干净的过于异常。
      “那当然,赶着回去查你,一点也懈怠不得!”沈念漫不经心地走到了床边木质衣柜前,提声轻笑地反问着,看了眼仍无动于衷的楚云岚,心也随之一横,未经允诺伸手拉开了衣柜。

      又喝一杯茶后的楚云岚斜瞟着衣柜,仍不动如山地坐那,淡淡品着渐凉的绿茶,左手还不断磨搓着桌角。
      敏感多疑的沈念自进屋便一直观察着里屋,闻着平淡的熏香,跟楚云岚有一天没一天地搭话聊着,竟问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比如班子里多少人,塞北何处胜景等,故意忘了刚进屋时两人的问答。楚云岚也极其配合,细品着她口中的神佛,应和着她天南海北的闲话。

      “哟!班主不应披红黛绿吗?怎么柜里竟是素些的衣裳?”沈念声音提高但语气微降,这个班主可真不一般,无论何时都是这般平静,像是一切尽在掌握,像深渊中的猎人。楚云岚终于喝完了最后一口茶,缓缓起身接道:“台上总是,平日里自然不愿。”

      “人们总是喜欢美好的事物,皆想占为己有,日日把玩,无休无止。”沈念轻合柜门,站在原地微微发愣,斜视打量着楚云岚,脸上也失了笑容,眼里散发着严肃低沉,“班主却为何如此松弛有度?”

      窗外风云变幻,小院外繁忙的脚步声更加密集了,隔着院墙传到屋里,惹得屋内人的心跟着奔忙。楚云岚眼里忽闪过寒光,映在黑暗里看得极不真切。沈念抬头对上了直忱的目光,看到此不免想到了往事,心里发酸,便停了疑问,止了好奇,慌乱地走向房门,欲逃离千斤心事。

      “还会再见的,沈刺史!”楚云岚含了期待地说了出来,看着沈念慌忙离去的背影,眼里跟着一恍惚,看到了七年前一个背影急匆匆地迈出大门,迈向黑暗。

      鄞都宽阔繁华的集市口搭了半高的戏台,红布铺地热闹非凡,叫卖声,谈论声不绝于耳,赖有南方明朝看潮在,现有万人空巷斗新妆,零零碎碎的居民搬出了椅子占着前排,也有些异乡客跟着凑着热闹,更多不少的人为楚云岚而来,日还未升起时便出发赶来,只为一睹楚班主年少芳华,台上风姿。

      边塞的夏天黑得极晚,仍是白昼里,街上便异于往日浮华。沈念看着形形色色神色各异的人从面前经过,刹那间看到了一个相似王玉销的背影从眼底闪过,自知不是,只怪心里错乱,忽然孤独泛起从身旁包裹着她,牵引着她坠入黑暗深渊。

      “诶!面来了姑娘!”老店家端着热腾腾的面徐步走来,看着忧郁无神的沈念,眨了眨褶皱的眼皮,趁着此时无人再来,便顺道坐到了沈念对面,佝偻着老腰,和蔼地问道:“姑娘因何事而扰?”

      “无事。”平静的语气回答着心悸,闻着眼前泛着香气的汤面,眼睛星光一闪,手握筷子指向奔流的人群,好奇地问道:“老店家,眼前这些人都是奔集口而去?”

      看沈念转了情绪,老店家也松了口气,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惬意地答道:“姑娘刚来不知道,这边塞几城里,最红火的便是楚家班,那楚家班班主还是个风姿卓越的少年嘞!这些人呐,自然都为了一睹楚班主芳容,大饱眼福!”

      “你说什么?那个班主姓楚?”沈念侧首看向集市口,手里不自觉地紧握着筷子,眼含震惊又急切地继续问道,“老店家你可知道楚班主全名叫什么?”
      记性不太好的老店家抬头望天想了良久,才憋出了几个雾里名字,“好像叫楚云什么,楚云风?还是楚云山?”

      “爹!有人要碗面!”店家女儿在灶台前面大喊着,回头望着抓耳挠腮的父亲,眼里暗怪着父亲白日偷懒。
      “来咯来咯!”老店家应声接道,又对着沈念致歉道:“姑娘莫怪,上了年纪记性不好,记不全了。”
      “无事,麻烦了。”沈念又从腰腹取出了一小锭银子,不顾老店家再三反对,向前推去,便自顾吃着热气腾腾的汤面。

      天将泛黑,集市灯火通明,人山人海挤满了集口。不仅台前,周围四处的酒楼小摊都堆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又一片。几下吃完面的沈念逆着人流回走,不断与赶去看大戏的人摩肩擦踵。走了不知多久,天已全黑,星光在头顶泛滥,沈念竟不知觉地走到了城西头的刺史府门外巷口,周围渐渐无人,连声音都静了下来,没了远处的喧嚣,没了晃人的鼓点戏声。

      “主子!”一个下月者从一旁黑暗小巷潜出,跪在地上恭敬地等沈念发话。
      疲惫烦闷的沈念紧锁眉头,瞟着身旁的下月者,又回身看了眼来时的路,看着远在天边的恍如白昼的橙红灯火,轻身交代道:“去查楚云岚,越详细越好。”下月者接令迅速退下,又像孤魂野鬼委身潜伏于黑暗里。

      一路无心观赏的沈念细想了颇多,而今又看着眼前厚重的刺史府大门,轻笑着暗叹着如戏的人生,抬头望月却思乡,思乡里之人。

      千里之隔,风景变幻万千,这时京城里也办着皇帝的寿辰,不仅城中取消了这几日的闭市,宫里也夜夜笙歌,大办寿宴,纸醉金迷间,几度沉沦繁华。

      繁花点缀的四皇子殿里,宋翊玉穿着宽袍倾倒在椅上,青丝色外袍稀松地垂在身边,顺着身体覆其疲惫之身。“事已办妥。”胡公公微低着头不敢与皇子对视,捏着嗓子说着。半醒的宋翊玉微点了头,疲软地挥了挥手,胡公公便悄然退下。

      “等她回来之前,局就布好了,能等到她带回东西吗?”不透风的古画幕帘后传来了略低的少年音,不紧不慢地吞吐着,“七公主那边闭门不出,何人都不见,安稳了不少。现在北方商局应是三皇子接手了。”

      “嗯。”宋翊玉用右手单撑着头,转而沉默地眺望着北方,瞳孔一直闪着,平静地陈述着:“只怕她不好过,老三为了不让她查到什么,定不会让她活着回来。”声音带着悸动,落到殿里一砖一瓦,只听一时风动,幕帘后的人便消失匿迹,只留无尽孤独和死寂。

      黑着眼圈的宋翊玉自是不管神出鬼没的男子,心里一直填充着忧虑,人也因此消瘦了不少。希望,她能活着回来,宋翊玉手里盘着之前求得佛珠,沉溺在燥热的夏夜。

      夏云流转逝去,流光乍现只为惊得他乡客。京城中自皇上寿宴过后又恢复了清净,投入石子都不再有波澜,说是繁华也遮蔽眼,浮生入梦人自叹。

      塞北沈念与楚云岚的萍水相逢也只是惊鸿一瞥,惊艳了两人的沉寂时光,但终究败于荒唐。三年跟着前脚,缓慢地跨过大江南北。时间和着四季,染着风霜如期而至。

      寒露末冬梅花肆开,江旁垂柳无力地拍打着水面,苦诉着无情腊冬,江水里沉色颜色,却又泛起点点水花,这是人们借水行舟。蓝家旧寨里王玉销迎着冬风赏天,被寒风吹个满堂,偶感风寒,而后重烧不起已有五天,小萍阿童皆焦急照顾,谨遵林信音的吩咐,但仍迟迟不见好转。

      几日前天林天森自王玉销大病后便从未离府,一人主盯府外,一人查着饮食,已确保无人伏击,无人下毒谋害。

      天气自转凉,林信音的小医馆里便络绎不绝,日日有风寒,周周有大烧。原先晒干存着的草药早已不够,林信音又决定在医馆外发放热汤给穷苦百姓,使得如舟和云知更忙得不知今昔是何。

      “天林天森真是!就知道偷懒!”正晒药的如舟嘴里嘟囔地气着,抬眼一看全是倦色。正站着细细分药的云知被迫承受如舟的大气,也不插嘴,任由他骂着,心里却担心起了王玉销,天林天森自是回了蓝府,想必那个哑巴情况也不好,要是可以,等他好后赶春教他几招,也算强身健体。

      可怜几夜未睡个好觉的如舟一抬头便看见了云知暗地里发笑,心里暗骂傻子,嘴上停了吐槽,也认认真真地铺开分好的药,分门别类地晾晒着。

      今年的冬更难熬了,众人皆如此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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