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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新生 ...

  •   腊冬沉夜声寂寥,梅花缀开惹春朝。孤塞烈风似鼓激昂刮过,城西刺史府内也不得消停。

      刺史府院中并无生色,只有厚重的墙和沉色的门,连石凳都没有踪迹。一个黑衣刺客随月而出,直奔沈念卧房中,寒光乍现拔刀相向,恶狠狠地将弯刀直插床上凸起处。

      本应喷薄的血迹只换来柔软,刺客赶身拔刀回头,只见大开的门外渗出冬风,一个暗夜少女身披黑莲斗篷沐浴在月色里,披头散发,面色阴森,右手反手握着长杆,眸黑的眼失魂般直盯着他。

      偷袭未得逞的刺客见其立于面前,拖刀直冲而去,弯刀摩擦着石地发出刺耳的回响。身影鬼魅的沈念接着步子后退,转身跃到了院内,与奔出屋门的刺客映着月色对峙。

      待刺客飞下台阶后,沈念提起长杆直破上前,刺破了永夜的阴森沉寂,吓退了院内疾走的夜猫。身手同样矫健的刺客接连避开,待沈念侵身上前时脚步一旋连人带刀转到了沈念身后,挥刀直劈而来。从容机敏的沈念借着劲向地倒去,立长杆于石缝里,同样靠着弯劲向下躲过了致命一刀。

      夜色正浓,乌云蔽日,两人迎着狂风落花互相过招,互相夺命,因为这场博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总有人会因此不见天日,永堕黑暗。
      从深夜到打更人的呼喊,两人已打斗了快一个时辰,皆面红耳赤,气息却有条不紊,脚步凌厉不拖沓。

      交手中沈念一直观察着刺客的身法,在破招攻招的同时,脑海中的影像与八年前母亲遇害时的那人相较。三年前死于手下的宿仇一举一动皆与眼前之人相似,但此人步法里却透着诡异。最终沈念没了耐心,过刺客身旁时露出了左手袖中的短匕,反手割烂了肋骨下半寸,就着衣物流淌着深黑腐烂般的血液。

      “你已病入膏肓,血如你功法一样浑浊。”正拖杆的沈念缓慢停下了脚步,暗自压抑着野兽,见了红的双眼渐渐充满了血丝,对于内心,噬血的欲望冲撞着心墙,呼之欲出。

      受了伤的刺客轻挑剑眉,对她所问毫不在意,只低沉着眼色看其左手的短匕,满含怨恨地瞪着眼前身体微微颤抖沈念。

      “才这么会就累了?抖得这么厉害。”说时看沈念停了脚步,便用劲扯下衣物,包着腰腹斜擦的伤口,暗血点滴地落在石板,嘀嗒嘀嗒,不断敲打着沈念蠢蠢欲动的心。

      “不想死就快滚!”红透了眼的沈念含怒骂着,她甚至都听不清回答,便失了理智,整个人又一次陷于黑暗绝境,在院中挥杆乱戳。半身风雨半身伤,远乡客总是失心人。

      快速包完的刺客眼看人不对,便运起脚步飞身上了一旁屋檐,对月独酌赏寒夜。
      “嘶!”男子边从怀中取药瓶,看着失了神志的沈念在院中乱武,不紧不慢地上完药,细细观察着沈念的乱武,忽而灵光乍现,这不正是西域奇药—离心蛊。

      所谓离心蛊,乃北方审讯死犯之毒药,狱卒们也称为失心疯,药性刚烈持续良久,服药之人皆会产生异想,时而强烈,时而悲痛,专以折磨精神心里,最终皆死于神志错乱,更有大多数未到最后便死于自裁。

      正坐屋檐上修养生息的刺客一直在沉思她为何会中如此狠辣之毒,明明是北方暗匣之毒,明明禁于深囚中。

      悄无声息靠近的下月者踩着月光而来,两人拔剑直冲呆坐屋檐之人,半月恶鬼面具下是无情的冷漠。及时反映过来的男子几步躲过了利刃,从腰中取出了个药包,奔走时勉强拆开。着魔的沈念在院里听到了上面的动静,也是几步跟了上去,带着狠决带着疯狂。

      男子在奔逃的途中顿了脚步,就等着沈念提杆冲来。只有一瞬间,风停浪止,院里回响的脚步声绝于耳旁,四下回归沉寂。两个下月者看着沈念被擒,皆停了脚步,在两旁阴沉地看着。站定平静的男子将药包里的药吹在她脸上,跟着在千钧一发之际打掉了沈念手里的快杆,翻身生擒了因迷了眼手忙脚乱的沈念。

      一刻月藏,一刻落花,一刻闭眼,一刻沉静。

      双方站得分开,就这般僵着,直至狂风四起,直至热汗流进,直至打更人又经过,迷眼入身的药粉渐渐起了作用,沈念这才快速冷静下来恢复了神志。

      “做个交易,沈刺史。”忍着腰腹疼痛,男子抢先开口道:“让我走,我给你解药。”
      “嗯?”刚清醒不久的沈念跟着迷惑,不是他才是病入膏肓吗?为何要给我解药。

      “你中的是离心蛊,所以才得这疯病,很久了吧!”看其反应惊诧,男子挑着眉毛盯着对面两位下月者,平静地陈述着,“中原自是不知道,这是北方皇室秘药。”

      男子身下的沈念闻言解了迷惑,跟着冷笑了起来,笑得极其诡异,笑得两位月者听后毛骨悚然,直跪而下。“你们真有意思,派人来暗杀,又告诉你们在害我中毒发疯。”沈念头向后仰去,半靠着男子,红色渐褪的眼睛从下冷静地直视他,带着几分玩味继续接道:“莫不是你也命不久矣,想要报复你所效忠的?还真是...忠心!”

      男子听后微愣了一下,转眼便明白了意思,也不打算解释,准备直接将沈念打晕带走。他扬其左手,在空中划出半弧,却硬生生地落到了沈念的左臂,沈念也因此前奔脱离了男子。

      “你走吧。”脱身的沈念背对着男子,捡起了掉落一旁的长杆,语含无奈地说着,眼睛也看着北方,不知在想什么。两位月者看着男子轻佻不舍地离去,起身欲追,被沈念用长杆拦了下来,只是轻微地摇头。

      又这般沉寂了良久,心事重重的沈念被寒风吹醒了,看两位月者还跪在原地,便清了清嗓,向离得近的月者开口问道:“这是第几次了?”
      风中凌乱的月者瞬间低下了头,哽咽着说道:“今年第四次了,共... ...”一位月者还在计算,另一位月者头脑伶俐地帮其答道:“共三十次刺杀!”

      惊慌的两人皆以为会因这次失职而丢性命,因而头更低了,快抵到了凉地上。这一夜寒风刺骨吹,寒冬腊月皆笼罩大地,沈念看着恭敬惧怕的两人,轻笑着说着:“下不为例。对了!你们一起去查... ...”

      同样的一夜,同样的寒冬,却不同的人。病气浓重的王玉销在床榻上发着高烧,阿童连忙趁夜找了林信音,小萍在一旁不断换水擦身。屋里暖盆烧得红火,烛光在岸上跳跃着,实实地映在小萍黝黑的眸子里。

      带着屋外寒气的林信音和护在身旁的云知一同赶到,两人在外房待了半刻,暖了一身凉意才进了里屋。两人悄然推门进屋,只见小萍跪在床边,不断抽泣着,嘴里细细嘀咕着什么,听不真切。

      静站了几秒后,林信音先动身上前,接过了小萍手中的热毛巾,整理后轻轻搭在王玉销泌着细汗的额上。这时云知也上前接住站不稳的小萍,将她半抱回了房,让她好好歇息。

      “下午才行完针,怎么会这般重?”不解的林信音紧锁眉头,低头沉目看着表情痛苦的王玉销,心里不断抽搐着,一时顿在了原地。

      半梦入眠的王玉销闻声勉强睁眼,看着自责不已的林信音,在苦中挤出了个微笑,手颤颤巍巍地升起,静悄悄地比划着无事。等云知再次推门而入时,身后气喘吁吁地阿童也端着热汤进了屋门。

      众人尽力地搀扶起散在床上无力的玉销,看着他平静地又喝下一碗热药,皆面色不忍。暗自叹口气的王玉销苦药作喉,猛地一刺激,自己也没忍住,热药连喷带咳流了出来,但这次与往日咳药不同,还咳出了黑血,纯黑至极,黑入深境。

      江南的寒冬与北方相比,少了狂风,也多了希望,就连细柳都悄然换上了嫩芽,一切都在为春忍着酷寒。

      大惊失色的阿童失声叫了起来,赶忙去取换洗衣物;沉静的云知见怪不怪,取下刚起身放到床边的热毛巾,又在热水里摆了起来;只有林信音一人,听着咳嗽从往日的无声变成有声,把着王玉销如获新生般的经脉,震惊地看着怀里斜靠的王玉销。

      “王玉销,你试试发音。”不知是喜还是惊的林信音怯怯地说着,引得众人目光皆投射过来。被咳嗽折磨红了脸的王玉销听后也颇为震惊,随后跟着试探着发出啊奥唔的短音,虽然短小膈耳,但却惊了三人,最后热闹地连他也暗自震惊了起来。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铺皓影,上转亮银,蓝家风雪具停,在光明和黑暗中,重获新生,突破牢笼,只为一人,只为未来。

      “哟!楚班主醒得这般早?”孤意沈念高坐楚家班墙檐,侧身背对月色,手里握着酒瓶,脚下也碎着瓶子,看样子喝了不少。

      望着墙上的半醉沈念,惺忪睡眼的楚云岚总算松了口气。过了半夜,楚云岚在睡梦中听到屋外异响,兢兢战战地起身,拔出了屋内闲挂着的佩剑,拎着出了房门,一抬眼便看见月下独酌的沈念。

      “沈刺史终于肯见我了,这一别三年不见,还,甚是想念!”本来满含敌意的楚云岚看到那人竟是失音已久的故人,心里跟着颤动,脚步也疲软地迈向前去。

      喝完最后一盅的沈念向下无力地摔着酒瓶,面色红润,半眯着双眼,眼里扑朔迷离地望着他。两人一高一低呆了几秒,沈念破静开口道:“寒灯纸上梨花雨凉,我等风雪又一年。”

      头晕目眩的她看着楚云岚眉头紧锁,连身跃下,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他身前,自顾着侃侃而谈道:“往生梨树锁清春,共陷春风细语。而今,年年如日隙过,人消瘦,梨树败西楼。”

      是啊,沈念跌跌撞撞地孤行逆旅,感叹着败了西楼,暖了春朝。得再快点处理完,纵使相思入骨,纵使万劫不复,去趟暖意江南,去见心中绝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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