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圣女与暗精灵（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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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从小接受光明教育的圣女玛丽，居然在圣殿领土上窝藏起了黑暗生物。
她更没想到，这一窝藏，事情就变得没完没了的。
林中的小屋并非独属于玛丽，为了不暴露，玛丽只好申请延长了自己“林中苦修”的时间。
圣女的饮食是定额的，以贯彻节食的教义。为了提供黑暗精灵的那份饮食，玛丽只好偷偷拜托相熟的厨娘，以自己最近勤练法术、容易饥饿为由，撒娇卖痴般多要了食物。
小屋中只有一套寝具，玛丽死活想不出多要寝具的理由，本来想同黑暗精灵轮流在床上睡觉，雷希斯找了些理由糊弄过去，最后不知不觉变成同寝了。
由于时常有信徒需要接待，玛丽每次离开都提心吊胆的，生怕雷希斯被发现。面对其他人偶然的疑惑，也会被吓一跳，想尽理由搪塞过去。
黑暗精灵雷希斯默默看着玛丽的变化，内心十分满足。
为了他，圣女真是越来越擅长谎言了呢。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越来越接受他了。
圣殿不会对圣女教导男女方面的过多知识，只会简单说明二者的区别，以及结合的繁殖意义。
自从发现玛丽容易对未知的事情产生好奇心后，雷希斯很容易地让她上了套。
他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只彻底尝过圣女味道的黑暗生物。
圣女会因为他，产生绝对不像圣女的举动。她会像魅魔一样的沉浸欲望中，会像女巫一样说出狡诈之语，会像魔女一样迷惑人、引诱人。
啊啊，这种扭曲心理的兴奋和满足感，远远胜过发生关系本身。
圣女，她毫无疑问是喜欢自己的，雷希斯对自身的魅力很有自信。他感觉自己快要征服圣女了。
但玛丽善良地收容他、治疗他，包容他各种无礼的行为；甚至，表现出种种黑暗生物难以理解的、类似“爱”一般的举动。
一切都提醒雷希斯，她没有堕落。玛丽是当之无愧的圣女。
除此之外，每次看到玛丽听见他谈起黑暗生物时熠熠生辉的面庞，感受到她对黑暗生物毫无歧视与害怕、纯粹由兴趣组成的热情，雷希斯都会感觉到内心一种毛躁躁的感觉。
让他忍不住温柔地抚摸着玛丽的脸，不带引诱地拥抱她，感受温暖和平静。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受，让黑暗精灵非常沉迷。
圣女玛丽也一样，几乎淹没在雷希斯带来的种种新鲜、惊奇和冲击中。除了雷希斯描述的世界，他本人也十分有趣，和玛丽至今为止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雷希斯喜欢说些让她生气的话，可并不是真的坏心眼，甚至对她很温柔。
而且身上总是充满谜团。
“那天，你为什么会在圣殿森林？这里可是有结界的，普通的黑暗生物不受邀请，根本进不来。”
在一个和煦的下午，两人坐在壁炉前，玛丽问道。
雷希斯正用修长的手指玩着玛丽的卷发，漫不经心地说：“以前得罪过一个木灵，老缠着我不放，最后她把我转移这里，想借由光明圣殿的力量干掉我，可惜我运气太好，到了你们的老巢，居然也没死成。”
玛丽一听，兴致来了：“为什么木灵可以把你转移到这里？”
雷希斯冷笑道：“还不是因为光明神殿根本不知道木灵不属于黑暗生物，而是自然生灵的一种，所有针对黑暗生物的结界对他们都无效呢。森林本来算是他们的本体，让我进来轻而易举。不过，他们也别想在这里有什么大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住进圣女的小屋。”
玛丽兴趣更浓了，缠着雷希斯要他说明木灵的情况，雷希斯最后黔驴技穷，不得不用嘴封住了玛丽的好奇心。
每天的日子充实而快乐，沉浸于黑暗精灵的玛丽无暇思索隐藏的危险。
在遇见黑暗精灵的第六个月，圣女玛丽收到了停止苦修，返回圣殿等待派遣的命令。比她小四岁的圣女安娜，将进入林中苦修。
收到命令时，玛丽正在招待室安抚情绪低落的信徒，而安娜已经安顿好，前往森林苦修。
黑暗精灵雷希斯虽然反应极快地变成鸟儿，在安娜的惊呼中匆忙飞走，但毕竟是暴露了。
玛丽被叫到忏悔室，大主教和大圣女都在那里，要求她说明一切。
虽然只和雷希斯待了半年，但她已经不是当初单纯懵懂的圣女了。她知道，只要承认有此事，自己无所谓，但雷希斯，光明教会是绝对不会原谅的，哪怕寻遍天涯海角，也会找出他的存在，杀他灭口。
圣女，永远是圣洁高贵的存在，永远不可能会有圣女和黑暗生物苟合的事情发生。
“玛丽，那个黑暗精灵到底怎么回事，他是谁？”大主教盯着她，上位者的高压气息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玛丽，你被骗了，黑暗精灵接近你只是想愚弄光明而已，你不用在这种生物身上散发善意。”大圣女慈祥地说着，眼神却是玛丽从小畏惧的严厉。
玛丽跪在冰冷的石砖上，抬着头。
“我从未见过黑暗生物。”她一字一顿，坚定而缓慢地说着。
“神说过，人不可撒谎！”大圣女斥责道。
“安娜说她看到了，你的意思是，安娜在说谎？她在污蔑你？”大主教脸色沉了下来。
玛丽绿色的眼眸中闪着奇异的光，脸上泛着潮红。
“我不知道安娜看到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从未见过黑暗生物。”
雷希斯才不是什么邪恶的黑暗生物。他只不过是个有些不同寻常的精灵而已。
虽然这么安慰着自己，玛丽内心却清楚地知道，她在撒谎，在背叛养育自己二十年的光明教会，在辜负大圣女的期待。
“那么，只有召唤神裁了。”面对玛丽的坚决否认，大圣女沉吟道。
所谓神裁，即受审者全身浸入圣水中七天七夜，如果没有亵渎神灵，则安然无恙；否则，必死无疑。
玛丽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愿意接受。
“同时，全面展开黑暗精灵歼灭战。”大主教冷冷地说，仔细盯着玛丽的脸，“不留任何活口。”
长达三小时的审讯，只有这时，玛丽产生了些许崩溃的裂纹。
但她忍住了。
雷希斯，那个狡猾的精灵，一定会逃脱的。
要相信他。
他所描绘的那个黑暗世界，是那么奇异、广博、多姿多彩，一点也不亚于光明世界。
那么，他就一定能在黑暗世界中，找到藏身之处。
圣水冰冷刺骨，仅穿一身白色长袍的玛丽赤着双脚，慢慢踏进了圣池。
眼前高大的神像俯视着她，那目光让她发抖。
池水一直淹没到她的脖颈，只有一直保持站立，才能维持呼吸。
玛丽让自己的思绪漂浮起来，飞向天空，飞向森林，飞向她畅想的世界。
在那里，有不仅雷希斯，还有恶龙，神灵，人类，各种各样的奇异存在，相亲相爱，和谐共存。
七天后。
神裁室的门缓缓打开。大圣女和大主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安娜，以及其他所有在圣殿修习的圣女们。
神裁室的神像由大理石制成，被屋顶的天窗投射下微光映照得高大、洁白而冷酷。
正中的池水中泡着一个脸色苍白如雪的女子，嘴里低声吟唱着什么。
“靠自我加持活下来了吗？”大圣女有些惊讶，嘴角忍不住上扬。圣女们交换着庆幸的眼神，都有些高兴，又流露出担忧。
安娜也在看她，眼神露出难以置信的动摇和无措。
大主教面无表情，冷淡地宣布着：“神裁已出。玛丽，上来吧，你无罪了。”
玛丽微微睁开了眼，试图移动，然而毫无知觉的双腿根本没有反应。光靠自我加持忍受到现在，没死已经是奇迹了。
大圣女上前蹲下身，伸手按着玛丽的额头，低声吟唱了几句。
玛丽感觉到大圣女的手温暖而柔软，一股热流沿着接触的地方涌入身躯，力量逐渐恢复了。她勉强移动着双腿，摆动着僵硬的手臂，一点点挪到了池边，抓着冷硬的池壁爬了上来。
“在光明神和众人的见证下，玛丽通过了神裁，证明无罪。那么，”大主教回头示意瑟瑟发抖的安娜，“轮到安娜证明自己的纯洁了。”
“我真的没有撒谎！”安娜泪水涌出，嘴唇发白。
玛丽趴在地上，勉力抬头望着安娜，这个要因她而受苦的无辜者。玛丽很想对她说点什么，比如只要不间断地吟诵就能维持体温、比如让脑子放空就能忽略刺骨寒冷的池水、比如掬水饮用时要使用净化术、等等。可她说不出口。
这是一场赌上尊严和信仰的争斗，任何小伎俩都显得苍白无力。
安娜没有再看她，带着毅然的表情踏入水池，双手合十，颤抖着咏唱神名。她也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然而，残酷的是，比起真相，体力和意志才是通过神裁的关键。
如果两人同时神裁，或许都能存活。但是，看到玛丽通过神裁，安娜内心受到极大的冲击。
她根本没想到玛丽会通过。
圣女安娜，非常虔诚，她相信神一定不会出错。既然玛丽通过了神裁，那么她就一定没有说谎。
因此，说谎的只会是自己。
安娜不愿意相信这个结论，她相信自己双眼所见的东西。
但，也许，自己看错了呢？
也许那不是黑暗精灵，而是幻觉呢，她是不是把林中的阴影看成黑暗精灵了？
一夜一夜过去，魔力的逐渐枯竭，以及□□的痛苦，让安娜的的确确开始产生幻觉。
她看见自己拥有无数虔诚的拥护者，看见自己成为最受尊重的大圣女，青史留名。
带着满足的微笑，安娜如池中的白莲花般，静静盛开，凋零。
黑暗精灵雷希斯没能让玛丽染上黑暗，但光明教会做到了。
没通过神裁的安娜，背上了撒谎者的骂名，尸体被示众。
挂在圣殿门前轻轻摇晃的尸体，对玛丽来说，是毕生永远难以忘却的噩梦。撒谎者玛丽再也无法卸下背上的负罪枷锁。
玛丽年满二十五岁时，被派遣到东大陆的一个荒岛上，承担巩固光明结界的任务。
只有辅助技能的圣女，通常身边都跟随众多的侍卫。只身一人派遣到荒岛的玛丽，换句话说，就是被放逐了。光明圣殿的神裁，并没有结束，能不能活下来，只能靠玛丽自己。
以前巩固荒岛结界的任务，都是交给见习牧师们轮流守替，三个月一轮。但玛丽终其一生，都没有等来替换的人。
玛丽并不在乎，她喜欢大海，不管是温柔的包容一切的大海，还是狂暴地仿佛要撕裂一切的大海。无数次，她抚摸着飓风，乘坐着巨浪，和海怪对话。
当然，无人守卫的荒岛上，居然住着一位红发碧眸的年轻圣女，这对黑暗生物来说，不亚于毫无防范的稀世异宝、等待大快朵颐的美食。
各种黑暗生物，蜂拥而至。
谁都蠢蠢欲动地想得到圣女，也就意味着谁都得不到。
荒岛异常热闹起来。
玛丽并不讨厌这样，她同黑暗生物的接近，和他们聊天，交往，共同生活。她甚至开始写书，把接触到的黑暗生物，细细地描绘下来，取名为《大陆生物略览》。
后世有人批评这本书，说内容太过偏向黑暗生物，甚至透出某种迷恋和憧憬，会给光明信徒带来坏的影响。光明教会将其定为禁书，故《大陆生物略览》仅暗地在少部分、同样对黑暗生物有着好奇和狂热的人群中传播。
闲暇时间，玛丽喜欢坐在沙滩上，等待。
等待某个黑皮肤的精灵，再次如鸟儿一般，飞到她的怀中。
她相信那天一定会到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圣女与暗精灵（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