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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赴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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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格外的冷。
钟声敲响新年的第一声,天空中有漫天细雪,飘飘落下。雪落在大衣上,然后静悄悄地融化。
徐禹珂把大衣给了她,自己只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程雨栖敏锐的捕捉到他对自己称呼的变化,心脏剧烈抖动:“什么意思?”
徐禹珂轻笑了一声,然后半弯下腰来,双手撑在膝关节上,用商量的口吻同她道:“我们重新回到学校,好不好?”
是了,他对她的称呼从“你”变成了“我们”,一个模糊的念头在程雨栖的心底慢慢升起,直到清晰。
但,她怕自己会错意,又按住强烈跳动的心脏,问了一遍:“那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女孩儿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徐禹珂显然不擅长这样的说辞,他难得面露大男孩儿的腼腆之色,抬手抓了抓短茬:“栖栖,我想照顾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程雨栖听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心脏却跳动得更加剧烈了,就像老式洗衣机脱水作用时那样,整个心脏拧在一起,狂乱抖动,按都按不住。
夜店里不断有抱成团的男女走出来。
程雨栖摁住自己扑扑不安的心,沉默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徐禹珂的生活已经被程响林搅得一团糟了,她不愿意再把他拴在泥潭里。他有很好的学业,前途一片光明,她不可以拖累他,绝对不可以。
一对贴身男女情到浓时,扶着墙壁就嘿咻起来,水渍晶亮,发出旖旎声响。
程雨栖从没见过这阵仗,愣愣地看着那处,分散掉大半注意力。
徐禹珂面色镇定,丝毫没有和她观摩了一场露水鸳鸯的尴尬与难堪,只用他平时从未有过的冷意,冷冷地点醒她:“这就是你以后想过的生活吗?”
程雨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是在看什么,脸一下子红到了耳尖,为自己狡辩:“我不是......”
她没有想要过这样的生活。
但同时她也明白,生活的大染缸,会带着那些曾经叫嚣着自己不甘堕落的人,一点一点迷失掉自我。悔恨之时,他们会怨恨生活,为什么当初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拉他们一把?
于程雨栖而言,眼前的人便是愿意伸手拉她一把的人。
她是不是应该勇敢地抓住他的绳索?
见她心里已然有了清晰的答案,徐禹珂这才露出笑容,迈开大步子,走在前面:“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就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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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罕见地停着辆迈巴赫。
艳艳回来见着了,对走路走得东倒西歪的娇娇说:“看来是有人要离开这儿了。”
娇娇把脸贴在车玻璃窗上,好奇地探进去:“会是谁啊?”
艳艳抬了抬下巴,娇娇扭头,看到了和房东大叔站在一起的程雨栖,以及……她身旁的男人。
男人很年轻,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清隽矜贵的气质,和她们在夜店里见到的那些男人完全不同。
依她们识男无数的经验来判断,第一个晚上,程雨栖要是跟了这样的男人,以后的日子,至少是衣食无忧了。
娇娇倚靠着迈巴赫点了根烟,渡一口后,夹在指缝间,打断了程雨栖的退租手续,朝着徐禹珂勾了勾手指头:“喂,帅哥。聊两句呗。”
徐禹珂淡然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转头问程雨栖:“栖栖,你的室友?”
程雨栖点头:“她是娇娇,旁边那个是艳艳。”
徐禹珂示意自己知道了,让她先进去收拾东西,他过去聊一会儿,等会儿来帮她拿行李。
不等徐禹珂动身,娇娇先走了过来:“帅哥,怎么称呼你?”
徐禹珂看着她,声音没什么温度:“姓徐。”
比想象中的要冷淡一些,娇娇搭了胳膊在他肩上,朝出租屋内挑了下眉:“知道她是未成年么?”
这是一种试探。
试探他们昨晚有没有过越轨之举。
徐禹珂垮了下肩,抖掉肩上的重量,嗤笑一声:“你也知道她未成年?”
娇娇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友善,火焰秒被点燃:“你什么意思?”
程雨栖本就没什么行李要收拾的,进屋拎个包就出来了,听这对话,就知道他们都误会了。
徐禹珂误会娇娇给她介绍的酒推工作。
娇娇也误会了她和徐禹珂的关系。
程雨栖赶紧跑过去解释。
“他是我叔叔。”
关于和徐禹珂的关系,程雨栖想过了,似乎“叔叔”比“哥哥”更能符合,他帮助她的身份。
“叔叔?”
娇娇和艳艳异口同声,这答案可真够意外的。
程雨栖点头。
“亲的?”艳艳问。
“开迈巴赫的叔叔?”娇娇问。
程雨栖愣怔几秒,才又点头:“嗯。”
她总不能介绍说,他是她父亲的债主,也就是她的债主。
有些事情,解释得多了,听的人免不了往深处了去想,那样就会给原本简单的事情增添许多不单纯的动机。
程雨栖不愿意去把那些事情拿出来到处宣讲,至于,她和徐禹珂的关系,她想,娇娇和艳艳心里肯定是不相信的。
但也没什么关系。
都是世上性情薄凉的人,不住在一间屋檐下,便不会再有交集。那么,她们误会了,又能怎么样?
她无意多说,只告诉她们一句她今后的动向:“我要回去读书了。”
程雨栖上了车,朝着身后挥挥手。
黑色迈巴赫慢慢驶出城中村。
娇娇仍杵在水泥墙上抽烟,她缓缓吐出一口烟雾,问打了井水准备搓洗衣服的艳艳:“你说,那个姓徐的男人,真的是叔叔吗?”
艳艳停下手里的动作,向空空的街道追去目光,不知如何作答。
从程雨栖搬过来的第一天,她们就知道,她是有故事的人。尽管她过得狼狈又落魄,身上却始终扛着那放不下的清高和傲骨,和她们这些向生活低头妥协的人不同。
良久,她叹了口气,道:“能回学校读书总是好的。”
她们再也不会见到。
清晨六点的院子里,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坐在晨风里,专注地捧着二手网站淘来的高一课本,认真诵读。
猫狗蹭着她的裤腿打闹,调皮的小娃“嘘”一声,悄悄遛远。
微风吹散她鬓边散落的发,阳光给她镀上淡淡的金边,她本就应该……走的是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