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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可喜 ...

  •   做回锅肉和去咨询室接郭云裳,宋奇轻而易举地选择了后者。
      还是康诫接待得她,他指了指唐老师的那间咨询室示意郭云裳正在里面谈话,而后给宋奇倒了杯水让她坐着等,他自己就缩在前台看书复习去了。
      宋奇等了总有大半个小时,那间咨询室的门才打开,唐老师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概是宋奇望着唐老师的目光太殷切,唐老师往宋奇这边走了过来。
      宋奇生怕人家忘记了自己,还旧事重提地做了几句自我介绍,唐老师笑着摆了摆手道:“我记得你的。”
      “那我……”宋奇指了指开着半扇门的咨询室,角度关系,连个郭云裳的影子都看不到。
      唐老师:“你可以进去陪陪她。我们主要引导她对过去的事情进行正确的情绪认识,人对自己过去的遭遇,从愤恨、悲伤到接受是有个过程的,她呢,太急着往前走了,所有的情绪她都囫囵个儿地藏在了心里,积久成疾,在所难免。
      好在她最近积极配合,想来这个过程不会太长。现在她还在初始的愤恨阶段,坦诚自己对至亲之人的厌憎是要费很大力气的,你不急着安慰她,倒是要理解,要支持她的愤懑和不满,不要让她才走出一小步,就又被自己的道德感给逼退回去了。”
      宋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却忽然间见郭云裳的心情急迫了起来。
      宋奇推开咨询室的门时,郭云裳抬起头来,看见她,郭云裳有一瞬的惊讶,只局限在眼神里,瞬间就敛去了。
      宋奇很快就发现郭云裳浑身有她从未见过的疏离的气场,她垂下眼睫的那一刹那,眼里的怨怼与生冷让宋奇都没敢到她旁边去,而是坐在了较远的斜对面。
      两人之间满是静默。
      郭云裳不开口,宋奇就不知道该从何处去理解她的愤懑和不满,她没事找事地帮郭云裳换了杯温水,问她室内温度怎么样,要不要调整,说话间,她才试探着坐到郭云裳旁边去,把脑袋搁在郭云裳肩上。
      郭云裳过了一会儿才略带着粗鲁地撸了一把她的头发,“你怎么来了?”
      宋奇答得又软又轻:“我就想陪你一会儿啊,回锅肉可以明天做的。那你要不要……跟我聊会儿?”
      郭云裳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算了,走吧。”她满心都是恶毒的酸冷与尖刻,吐出一个字,都觉着要污人视听。
      宋奇道:“也可以不走,你再消化一会儿情绪,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反正,如果你愿意的话,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什么不好的情绪都可以跟我发泄。”
      郭云裳哼一声:“你是个情感垃圾桶么?!”
      她说得老大不客气,可宋奇只是一味柔顺地应道:“我可以是的!”
      脱离固定的环境,郭云裳实在不是个善于倾诉的人,但她被宋奇打了个岔,一侧头,能看到宋奇的半张脸,肩上也是宋奇脑袋的重量,郭云裳觉着心里那大雾弥漫似的阴郁似乎莫名其妙消散了一些。
      她捧着宋奇新添的温水抿了两口,有点自嘲地道:“我心里全是恶念,一张嘴,就把所有美好炸成个渣了!”
      宋奇想象着她说的画面,“你讲的你好像个喷火龙,那我站你后面,你喷火也烧不到我,等你发泄完了,再一回头,咦,讨厌的世界全部毁灭,但还能剩个大美女作陪,赚了!”
      郭云裳侧头定定地看了宋奇一会儿,那目光或许也越过宋奇的存在,逗留在神思不可查举之处,但最终还是回到宋奇的脸庞,在她脸颊鼻梁上扫过,人便恢复了若无其事:“走吧,干饭去!”
      和唐老师约下一次的时间,唐老师反倒劝她不必一周一次,可以给自己留点消化的时间,于是约在隔了一个礼拜的周末。
      回到医院时已经华灯绽放,护工也已经下班了,郭云裳的父亲给她打了三通电话问她人在哪儿,语气里已然焦急。
      宋奇见郭云裳虽没吱声,但眉心间已然蹙着个死结,便拉她手腕:“你去那边椅子上歇会儿再来,我先上去陪护,按你说的,叔叔他恢复良好,我能顾得过来。”
      她怕郭云裳不听话,还举起手臂摸郭云裳的额头说:“乖!我现在感觉你随时能喷出你那个‘恶念’来,你还是冷静冷静,控制下你的洪荒之力的好。”
      宋奇竟然很胜任安抚郭云裳老父亲的这个重任,她是个尚算客观的外人,又没有长期被病人勒索情绪和体力的经历,是以能对他格外耐心,并附赠旁人少有的,真诚的同情和温柔。
      等郭云裳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父亲下了床,宋奇扶着他在病房里试着走路——他术后第二天下午就可以做简单的屈伸腿训练,今天中午已经让他试着下床站立了——他还不会用装了假体的腿使劲儿,显得笨拙又搞笑。
      而他们两个确实笑着,至少这一瞬间,郭云裳的爸爸似乎也能以玩笑的心态来接受自己新添的残缺,觉着自己还不如个旧社会刚裹完小脚的女人。
      大概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甚至也没有追究郭云裳整个下午的缺席,忽略了折磨他一下午的焦虑和惶恐,但还有点委屈地跟郭云裳说:“这一下把人摔的,路都不会走了。”
      他们父女两个虽处得不好,但情绪却联系紧密,此时她父亲愉悦而正常,郭云裳便也很平静地说:“走挺好的,多练习吧。”
      真是个冷场的一把好手,但宋奇乐观地想,至少她不像刚住院的那天,连她父亲牵个她的手,她都要把身体崩成一根随时能断的弦。
      进展固然缓慢,然而可喜。
      宋奇在病房逗留到八点多,护士开始赶人了,郭云裳要陪护,她只能先走。
      还是第一次一个人住在郭云裳的租屋里,竟然有点失眠,老早就醒了,闲来无事做好早饭才去医院,郭云裳已经带着他爸在住院部走廊里走过了一圈了。
      郭云裳爸爸今天心情不错,早饭时候以更乐观的心态对比了现在的自己和一周前的自己,并感叹说现在的大夫能得很,给人装个假骨头,人就能走路了。
      这天早上有人来探望,先是郭云裳的两个同事,刚出差回来,上次没来过得。
      再是程芹。
      她当然要拉着高琪,这次倒没送花,很扎实地拿着牛奶和保健品。
      郭云裳的爸爸对程芹观感好得不得了,不住口地夸这姑娘长得好,人又乖,夸得程芹都脸红。
      郭云裳的爸爸好似天生对小辈有无限的爱心,不说郭云裳,自己的侄子侄女辈打小疼到大,手术时来的郭云裳的堂哥都是三十好几奔四的人了,他神志清明的时候看人家的眼神还带着慈爱。
      现在这份慈祥还会时不时地蔓延到宋奇身上来,别人探病送的东西,只要宋奇在,他总要给宋奇拿些,他不想动的时候,也支使郭云裳给宋奇拿,甚而会说让郭云裳带宋奇去吃点好吃的,因为宋奇跑来看他很是辛苦。
      现在程芹得到这样的褒奖,便拿眼角瞟宋奇的脸色。
      宋奇挺理解她恶作剧似的小人得志的炫耀心情,便大方地冲她一笑,她反而不大开心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郭云裳又接到电话,说还有个朋友要来。
      来得这个朋友是个长发及腰的漂亮姑娘,竟然还和郭云裳的爸爸认识,她比宋奇能更熟练地和郭云裳的爸爸对话,并且知道郭云裳老家门前的园子里有杏树一排,梨树二三,牡丹花树一株,苜蓿一片。
      她和郭云裳的爸爸相谈甚欢,末了,郭云裳的爸爸不无遗憾地说:“今年秋上老家雨多,房子怕是早塌了。”
      她就替郭云裳许愿:“等叔叔出院了,郭云裳闲了,让她带你回家看看。”
      宋奇心里这才漫上一阵难以形容的感受,她蔫儿着的时候,程芹冲她比了个鬼脸嘲笑她,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大概这一个早上都处在愉悦之中,聊完天后,郭云裳的爸爸一反黏人的常态,让郭云裳赶紧带着朋友们去吃饭,还让她吃完就去好好休息,晚上也可以不过来,他一个人可以的。
      饭桌上郭云裳才做正式的介绍,宋奇得知这位长发而甜美的姑娘叫秦思勉,据说她认识郭云裳已经多年,两人之前工作地点离得近,假日还一起约着去郭云裳家摘过杏子和梨,后来郭云裳换了单位离得远,两个人就没约那么勤了,但郭云裳妈妈去世的时候,她还去帮过忙。
      郭云裳把高琪和程芹统一介绍为:“这是宋奇的室友,也是朋友,高琪,程芹。”
      秦思勉便笑眯眯看着宋奇,等郭云裳的下文。
      郭云裳倒也没客气,说:“这是宋奇,我的……女朋友。”
      宋奇:“……”
      她一瞬间又是高兴,又是忐忑,在病房里因为秦思勉和郭云裳父亲过分熟稔而来的那些郁闷都散了个干净。
      秦思勉看热闹的人被喂了个大瓜,不可置信地笑:“你特么在说什么玩笑话!”
      郭云裳:“是真的。发挥你的想象,就是你理解的那种女朋友。”
      秦思勉拿惊恐的目光向在座的人求证,非但得到了别人的点头肯定,那位叫程芹的女生还直言不讳地问:“小姐姐,你是不是对这个有偏见啊,我也喜欢女孩子的!”
      秦思勉:“……”
      一桌加她五个人,除她之外四分之三取向不同,她渴求的目光转向高琪,仿佛高琪是己方的最后一方阵地,一旦沦陷,那她三观的国土可真就就此丧尽了。
      秦思勉那过分急迫的目光弄得高琪都有点紧张了,她道:“我……我大概是还没遇上喜欢的男生吧。”
      秦思勉大概是心情实在难以平复,菜上了一半,她才发作出来:“你特么竟然找了个女朋友,你都没给我说一声。”
      郭云裳:“你换工作不也没说么?”
      秦思勉:“我不是没说,我只是没明说!我之前跟你提过来着,你劝我爱情和面包选面包,千万不要恋爱上头干蠢事为爱牺牲不值得,还说了些什么周末情侣最好,有亲有疏利于感情发展的屁话,我辞职后往这边找工作果然又不顺利,那成功换工作之前我还能说什么!”
      郭云裳:“那我也提过,去年过年前那会儿。”
      秦思勉:“什……你说那个,你那也算?”
      那是郭云裳去养老院看完她爸后,她俩一起吃饭,她因为最终相亲成功正谈着恋爱,就催促郭云裳也安定下来,后面催促变成调侃,说郭云裳会不会每个出差地都藏着个美男子,所以压根不急着在雍市找对象。
      郭云裳沉默了一会儿说,在凤原还真认识个不错的姑娘。
      就这也算给她提过了!
      但等秦思勉冷静下来,她又不禁嘲讽:“我为对象在雍市换个区你说我为爱干蠢事,你这为爱跨省的,你屁都不放一个。”
      郭云裳看了宋奇一眼,坦诚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不然我也会劝,那边安逸一点,工作没这么累,还稳定。”
      宋奇:“……”
      高琪道:“但在这边也遇上了我们这些朋友,还得偿所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也很值了,对吧?”
      程芹抢先附和道:“人生在世,怎么能不为爱冲动那么一两次,那话怎么说来着,‘整天清醒克制又有什么用’,多没意思!”
      宋奇:“对。”
      郭云裳被群起反对,最后笑了笑投降:“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是我狭隘了,保守了!”
      秦思勉是相亲成功的典范,宋奇便趁机劝高琪不要对相亲那么抗拒,相亲也大有可能找到男朋友的。
      高琪:“虽然如此,但大可不必。”说到最后,程芹还开玩笑让她和尉科凑合下得了,高琪怼她:“你怎么和尉科不去凑合?”
      程芹一脸无辜:“我俩性别不对,要说凑合,我也只能和你凑合!”
      吓得高琪偃旗息鼓。
      而周末在家组队打游戏的尉科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饭局上只是个凑合的选项,还连赢三把后飘地不行,一直追着中路往塔下杀,且刷文字让人家叫声爸爸他就放过。
      饭局散后,郭云裳也没回家休息。她爸爸的情绪还不如个小孩子稳定,午饭前能叫她回去休息,午饭后就能因为见不到她而夺命连环call,她懒得费那劲折腾。
      但两人也偷闲地在医院附近一个小广场上溜了一圈儿,冬日的广场上有不多几个裹得像个粽子的小朋友被带出来透气,吱吱格格地笑闹着,干枯了的梧桐叶子扫过一茬,又落一茬,踩上去咔嚓咔嚓地响。
      郭云裳道:“明年,明年农历六七月吧,老家的杏儿就熟了,咱们找个时间,我带你去摘杏儿!”
      “啊?”宋奇一时没反应过来。
      郭云裳先笑:“我看秦思勉说我家杏儿的时候,你脸色都不大好。”
      原来她注意到了!
      宋奇哼了一声:“我是因为杏儿吗?”
      郭云裳便厚着脸明知故问:“那是因为什么,你倒说说?”
      宋奇:“……你别逼我打你!”
      郭云裳笑着把脸凑过来,“给你打,不过只能打一下!”
      宋奇在她脸蛋上弹了一下,四顾无人,很想去亲她一下的,却被郭云裳挡住了,然后这人跟个神经病似的,反过来在宋奇脸颊上特别响亮地亲了一下,得意洋洋地道:“应该我来!”
      手术后第八天,在做完一系列检查后,郭云裳的爸爸终于能出院了。
      宋奇要请假过去的,被郭云裳劝住了,据说秦思勉的男朋友有车,可以提前下班半小时来拉他们,也很便捷。
      宋奇只能作罢,甘心情愿做郭云裳给秦思勉灌输的那些歪理里的“周末情侣”。

  • 作者有话要说:  2022年6月9日21:20.
    下班后接了同事9个语音通话,讲工作的事,脑瓜子嗡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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