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恋爱》蒜苗炒肉

72、靠近

　　郭云裳一开门，宋奇顺门顺路地去厨房整理那两大袋东西，不经意地问：“昨晚几点睡的？”
　　宋奇和高琪聊完后，还在宿舍楼下给郭云裳打了视频电话来履行那个“相互监督对方早睡”的单方面约定，视频响了好一阵，在自动挂断之前郭云裳还是接了，那会儿都快十点四十了，这人还穿着她们见面时的那套衣裳，坐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发呆。
　　宋奇像个家长，监督着她洗漱上床，等她关了灯后才挂了电话的。
　　郭云裳回忆了一会儿道：“十一点过一点吧。”
　　就是她关灯后挂视频的时间，至于什么时候入睡，那完全是另一个问题。
　　宋奇笑嘻嘻地道：“哎你可以呀！我昨晚看网文看到快凌晨一点！看来今晚得换你来监督我，十点半要喊我睡觉啊郭工！”她并不理会郭云裳溢于言表的拒绝，从购物袋里翻出一小瓶酒精喷雾来，叫郭云裳：“过来一点。”
　　郭云裳倒是过来了，就是比她高了一截儿，她比划了一下还是道：“弯腰，对，嘴巴闭上，眼睛也闭上。”她捏着郭云裳下巴，郭云裳的脸就近在眼前，意料之外的是，尽管这张脸因为作息不规律因为情绪因为身体机能等等的影响，早就不复往日的漂亮，但那并不妨碍她想亲一下的冲动。
　　只是无论她俩现在的关系还是当下的情绪，都不宜想这些没根没影儿的事，于是很正经地，拿着喷雾对着郭云裳嘴角那个水泡喷了几下，而后毫不讲究地拿手指抹掉了聚集后四处流窜的酒精，道：“好了。”
　　她又翻出个唇膏来给郭云裳：“你一会儿在嘴角抹一抹，好的快！我之前都直接涂唇膏的，也就看你精致，才给你先消下毒。”
　　酒精蛰得嘴角火辣辣的疼，那疼痛窜上头皮，稍作盘旋，便以一种令人心安而舒适的方式消散了，郭云裳这才拿手指按了按嘴角道：“真没必要。”
　　宋奇避重就轻地笑道：“我也觉着没什么太大必要，但那不是怕影响你颜值么，你还是别人女神呢，可不得光鲜亮丽点儿！”
　　郭云裳被她说得愣了一下：“嗯？”
　　宋奇笑：“怎么，叫你女神的迷妹太多你对不上号？”
　　“那倒没有。”自始至终也就只有程芹一个，别人或许没有那样偏门的审美，郭云裳揣着两只手站着看宋奇忙活晚饭，她笑了一下：“这……连你都知道了吗？”
　　宋奇把莲菜递她手里：“削皮儿！”
　　她把小米淘洗好了先上火炖着，又洗新买的炒锅：“那什么，说来有点巧，我俩住一宿舍。”她把胳膊伸到郭云裳面前去：“你闻闻，我身上的香水味儿还是她给你买礼物的时候送的小样儿，我给枕巾和被子上喷过，应该能闻到。”
　　郭云裳有点一言难尽地把她的胳膊推开了。
　　宋奇还在笑：“真的，她上次送你那些东西，你退回来后她好伤心地哭了一场，后来想把东西送给我们，太贵重了我们哪敢随便收，她又用不完，还在抽屉里扔着。”
　　“啊，就……”郭云裳想到程芹的样子，有点无奈地道：“那大概是个意外吧。”
　　她甚至记不清见程芹的具体景象，但就她自己而言，去永驰是公事，就算不穿工服，也应该不是什么精简干练的样子，闹不明白程芹是怎么想的。
　　宋奇嗯了一声：“让当事人伤心的意外！”看郭云裳捧着个削好皮的莲菜傻站着，便指挥她：“洗菜啊，我做别的。”
　　洗菜的时候宋奇看到郭云裳手臂内侧那道尺来长的划痕，崭新的，有几点血痂凝固在上面，她眼角跳了一下，立刻就想到台市的时候，那晚她借着帮程芹送零食的名义去找郭云裳，也看到她手臂上的划痕。
　　宋奇故作镇定的，把买来的各种作料摊了一灶台来分门别类，一小包香叶滑进了水池里，她去捞的时候碰到郭云裳的胳膊，水龙头开着，浇了郭云裳一袖子的水。
　　宋奇便哟了一声，赶紧去替郭云裳挽湿了的袖子，还没挽到手肘边就看到胳膊内侧另一道横着的划痕，这道划痕不算长，且应该时日不久，没好，但已在结痂了，在这之上还有一道结痂脱落后的粉色疤痕，看走向是斜着的，在袖子边缘藏头露尾地试探着。
　　宋奇心里像被猛兽狠狠挠了一爪子，疼得烧心，捏着郭云裳胳膊的手便过于用力，以至于郭云裳先察觉了异样，她挣了一下，要把胳膊抽回去，抽不动，叫了一声：“宋奇？”
　　宋奇回过神来，松开了郭云裳的手臂，笑：“都是扎带划的？郭工，扎带要齐跟剪断可是你教我的呀，你这咋回事，自己动手能力不行啊？”
　　但这若无其事毕竟太过拙劣，打破了她们之间才刚建立的微妙平衡，她们都心知肚明，郭云裳先逃出了厨房。
　　宋奇的笑还挂在脸上，眼眶却早就通红，酸涩得像是被人打了两拳头，她呼出口气，撑着台面静了一会儿，灶上的小米粥开锅了，顺着砂锅边往出溢，她去照看粥，切菜，开火，爆炒，等饭准备好，她也终于抹干了自己的眼泪，清了清嗓子，她一边关火盛粥一边喊：“郭云裳，饭好了。”
　　等了一会儿郭云裳进了厨房，她已经换了衣裳，瞟了一眼宋奇，便去帮忙端饭。
　　宋奇却凑她跟前闻了闻：“抽烟了？”她指了指还在运转的油烟机：“抽烟还跑出去抽？我又不是没见过！”
　　郭云裳便顺着她的话头拍了拍衣裳问：“这么明显？”
　　宋奇道：“不太明显，也就三步之外就能闻到吧。”
　　郭云裳抬着胳膊闻了下自己，但什么也没闻到，她可能已经被二手烟熏出道行来了。
　　宋奇跟她后面笑：“可能我也得来一根儿，就闻不到了。”
　　“别了吧，我也不经常抽。”
　　“哦……”宋奇拖长了调子，带着点笑地问：“那刚才是怎么了？一顿小米粥还刺激到你了？”
　　郭云裳抬头看着她，表情空白了一瞬，才像个完成扫描输入任务的机器人似的笑了一下：“没，下午的时候同事还劝我来一根来着，我就……忽然有点儿忍不住。”
　　宋奇笑着听她说，一边拿勺子把小米粥表面皱起来的一层油皮瓢了起来，递给郭云裳：“你试试？我觉着这个特好吃！”
　　郭云裳就着她的勺子吃了，不光说小米粥表面的这层油皮好吃，炝炒莲菜和西红柿鸡蛋她也大加赞赏，看她那个享受的表情，宋奇都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个隐藏的名厨，但现实很快地就打了她的脸，炝炒莲菜虽然味道平平无奇，但至少能吃，西红柿鸡蛋就实在咸的有点人神共愤。
　　但郭云裳不光大快朵颐，还在吃了几筷子菜以后开启了健谈模式，她给宋奇讲出差在某个犄角旮旯时，给门卫大爷教怎么手机投屏，从而混到了人家自己种的西红柿，那西红柿虽然丑的出奇，但味道鲜美，生吃解馋，做菜也更有味儿，甩大盆蔬菜几条街。
　　又讲在某一地闲暇时候开车出去，路过一片挖沙挖出来的地下水形成的湖泊，那水清澈见底，碧油油的，无痕无波，他们就在湖边捡石头打水漂，她发挥超常的时候，石头在水面上能蹦六下，讲打水漂的石头最好是什么形状的，他们同行的人找石头的时候太靠近水边，一脚踩在沙子里，差点陷到湖里去。
　　她跟个说书人似的，一个人也能聊得热闹非凡，事出反常，宋奇立刻就想到在凤原的时候，她和郭云裳相约游乐场，在那个游乐场的餐厅里，郭云裳也这样主动地聊起那些所谓的出差见闻录，这人前脚刚给她讲完做项目时业主食堂吃不完的胡萝卜和因此而来的兔子精的梦，后脚就在蹦极台上把她那虽没宣之于口，但行为早已暴露的暗恋给拒了。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而相似！
　　郭云裳说得精彩纷呈，宋奇听得百感交集。
　　她一方面找不到个切口切进去打断郭云裳的个人表演，一方面是舍不得，郭云山这个有说有笑的模样简直是她一个求而不得的幻影，要不是郭云裳最近状态不好，这个突发的鲜活模式像风中的烛光似的易灭，她简直想拿出手机把郭云裳这个状态给录下来。
　　于是宋奇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态看了郭云裳的这场个人秀，到她稍微从那种要被拒绝的惊慌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郭云裳的表演也不是完美无缺，她夹菜时颤抖的筷子尖，讲述的某个瞬间失忆般忽然的停顿，那些不为人注意的时候，泄露天机的小动作。
　　在这顿晚饭的尾声，郭云裳风卷残云般吃完了碗里的粥并夹走最后一片莲菜后，宋奇像电视剧里要被问斩的囚犯，心里响起那决定命运的四个字——时辰已到。
　　和煦温柔而虚伪的前奏结束了，残酷冷淡而真实的拒绝要来了。
　　未免这个惨淡的结局来得太快，宋奇马不停蹄地要去洗碗，这个行动也被郭云裳阻止了，她几乎把碗盘抱在自己怀里去，笑着说：“我洗吧，我吃撑了，消消食儿。”她碰到宋奇的手腕，指尖一掠而过，让宋奇觉出一阵战栗般的凉意。
　　宋奇把自己的碗也摞上去，搓了搓自己的手腕，说：“行吧！”
　　她靠在厨房门边看郭云裳洗碗，觉着今儿这个小米粥有点问题，沉甸甸地拘在胃里，让人胃疼。
　　哗哗的水声像是宣告结局前的倒计时，水声一停，郭云裳开始擦手，像是慢动作，精细排练过的一般，宋奇心想，或许对郭云裳来说，接受她贸然来到雍市，强行要闯进她的生活这件事固然艰难，但拒绝她，却也未必就是易事。
　　郭云裳终于擦干了手，转过身来，道：“宋奇。”
　　宋奇魂游身外的，被她这一声叫得头皮发麻，心里发沉，但出乎自己意料的是，她人却稳得很，简直有一番站如松的气势，抱着手臂看着郭云裳，应了一声，笑问：“怎么？”
　　郭云裳垂下眼睑看着地面，一瞬后又抬起来，她的手撑在身边的台面上，过分用力使得手腕呈一个不自然的弧度，她道：“宋奇，你别管我了吧。”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真听她说出来，宋奇还是一阵难过，她捂着脸叹了口长气，放下手时，她笑：“这就尴尬了！”
　　宋奇打开微信拿出她和程芹的聊天记录，发现程芹在十二分钟之前又给她发了个小视频，宋奇借看小视频的时间缓冲自己的情绪。
　　这条小视频不光有画面还有声音：在她们宿舍，程芹那张桌子上摆了三听啤酒和一堆零食，桌子前呈扇形摆着三张椅子，高琪因为独自知晓了前情提要，此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似的，立在一张椅子背后，而程芹则在视频里热切地喊话：“大奇姐快回来，我有酒，我要听你的故事！”说完还对着摄像头飞了个吻。
　　宋奇把这条视频怼到郭云裳面前：“你看我这刚准备回去跟人吹牛，人摊子都给我支好了，你却把我给拒了，这么不给面子的吗？虽然说我今晚这个西红柿炒蛋做得不尽如人意，但那什么，没功劳也有苦劳，不至于的……吧。”
　　因为郭云裳靠近了她，她那刚沾过冷水又在大理石台面上搁置过的手指在她的眼皮上轻轻地抹了一下，冷得她一个哆嗦，未尽的表演都惊回肚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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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于2022年5月28日09点05分。
早餐后加班前的疯狂！在领导喊我出发前，我大概还能再干一章！
晋江自带的封面挺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