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恋爱》蒜苗炒肉

66、解忧

　　是个看起来很严肃正经，其实滑稽而无聊的三人会议。
　　高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穿着睡衣，在上床的扶手边靠着，特别像个被迫打工的行尸走肉。
　　程芹和宋奇一样的清醒，仿佛黑夜给她们每人都贴了个不眠的符咒，不过对于程芹，这符咒的副作用是迷茫，她还穿着今天下午那精心搭配过的衣服，脸上还挂着残妆，像经历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还没有回过神来。
　　宋奇率先打破这个深夜会议上的沉默，问：“怎么了，干嘛不睡觉？”
　　高琪举手发言：“姐，我真受不了了，真想把她变成一张狗皮膏药，粘在她女神的身上。”
　　啊，又是郭云裳！
　　当然是郭云裳！
　　宋奇暗暗叹出口气，想要尽量的平和中正：“怎么了？”但并不能，因为她控制不住地问：“她怎么了呀？”
　　好在此时无人察觉她暗度陈仓的问题。
　　高琪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指头戳程芹的胳膊：“问你呢，说话啊。”
　　程芹扬起一脸的笑意，可是细看她这笑意里也有重重的困惑：“她请我吃饭，跟我讲话，讲了很多话，走得时候还帮我们打车，还摸了我的头发……”
　　程芹说得是郭云裳摸了她的头发，宋奇的感觉是，一把烈火窜上脑门，烧光了自己的头发——以她的狭隘，她怎么会有不以占有为前提的大爱呢？她难道还指望自己是个菩萨？
　　高琪再戳程芹：“说重点。”
　　程芹甜蜜地回忆，喃喃地重复：“她真的好温柔哦，问我喜欢吃什么，说话都是笑着的，不疾不徐……”
　　高琪垂死挣扎似的撑着扶手坐了起来：“停，不是这儿，重点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程芹的笑脸凝固了一下，嘴角瞥了下来，委屈地道：“可是她说，她没心思谈恋爱，也承担不起恋爱里的责任，可是我也不需要她承担什么责任啊……”
　　高琪恨铁不成钢地戳程芹的额头：“这是重点？重点是她说她不喜欢你，一点也不！让你把心思和金钱都花在工作上，花在别人身上，别错付了！这是什么意思你听不明白吗？”
　　程芹辩解道：“可是我乐意啊，我就愿意把时间和心思都花在她身上，怎么能算错付呢？也许我那时间和心思花着花着，她就喜欢我了呢？对吧，大奇姐？”
　　高琪抢答：“不对不对，强扭的瓜不甜，你顶多是把人感动了，可是你看看你女神那水泼不进的样子，像是能轻易被感动吗？就算，就算你永远这么傻……不对，你永远这么热情这么，这么喜欢她，把她感动了，那你以后一辈子都活在感动里吗？”她又朝着宋奇道：“姐，我真觉着人家郭工说得够清楚了，你说句公道话，让这姑娘清醒清醒吧！”
　　宋奇心里天人交战，她想到在鑫诺的时候，当她眼里的喜欢再也藏不住的时候，郭云裳也是这么拒绝她的，可她终于还是得手了，她有过对付郭云裳的成功经验，可是……可是她一想到凤原的小山包上看夕阳时郭云裳的那个落寞的眼神，她就没办法强迫自己做个公道的人了！
　　可是程芹看着她，泪眼婆娑地道：“可是大奇姐，我也没有要求一辈子啊，我说的是现在，我现在就是好喜欢她，难道就因为她不喜欢我，我就必须也得不喜欢她，不对她好一点了吗？”
　　问地宋奇哑口无言。
　　她仰靠在床头上，抬头望着这小宾馆白里透黄的屋顶，说不出一句话。
　　倒是高琪呼了一把程芹的脑袋：“好了，哭什么，你的大奇姐不反对你，我反对你也反对不了，二对一，你赢了，没人拦着你撞南墙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程芹的抽泣变成呜咽，胡乱的把脑袋埋在高琪的手臂上，含糊不清地说：“可我还是好难过，为什么啊，为什么她那么温柔，可是又不喜欢我呢！”
　　高琪扶她的背哄她，又有点讪笑地对宋奇道：“打扰你休息了吧姐，我就劝不住，打见过女神回来，就呆呆地坐着，澡也不洗，觉也不睡，跟撞了邪似的，光念叨为什么，我都崩溃了。”像是没有管束好自己调皮捣蛋的孩子的慈祥的母亲。
　　宋奇干笑：“不打扰，我也没睡着……所以，郭云裳怎么样了呢？”
　　高琪没反应过来似的，啊了一声。
　　宋奇找补着道：“就她的女神，不是说家里有事什么的？”
　　高琪：“程芹还问了，人家说没什么大事。”
　　“是吗？”宋奇道：“那她自己呢？”
　　“啊？”高琪停了手，直视宋奇：“什么意思？”
　　“就……我在这边见过她，感觉她好像，状态不是很好……所以问问。”
　　“哦。”高琪笑：“还行啊，化着妆看着挺精致的，不过我也没仔细看啦，不是特别了解，应该没事吧，真有事，正好这姑娘的爱心有处使！”
　　宋奇心里一片怅惘，很责怪程芹，那么的喜欢，怎么会看不出来郭云裳状态好不好呢，郭云裳状态好的时候光彩照人，美得惊心动魄，像日出日落时候绚烂的霞光，像和煦温润的熏风，怎么能察觉不出来呢！
　　她是察觉出来了，可是郭云裳像个蚌壳，她没机会撬开她坚硬的躯壳，好对她的消沉一窥究竟。
　　高琪看程芹哭得差不多了，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揪起来：“赶紧洗漱睡觉，下次再这样我就申请换宿舍了，这熬得夜得多少面膜才能补回来！”
　　程芹抹着眼泪：“你别小气，我送你一筐给你！”
　　高琪笑：“两筐，我俩都陪你熬夜了！”她打发程芹去洗漱，自己伸展伸展腰，叹口气：“行了，睡吧，这个小神经病，折腾得我俩大晚上都不得安生，我都快困死了！”
　　注定有人不能安眠，而且神经病也能传染似的，宋奇觉着自己要在宾馆里养束鲜切花，跟郭云裳一样。
　　这一晚不得好睡，窘迫的是次日早上职业导师陈工的“嘘寒问暖”。
　　两人在宾馆楼下唯一一家早餐店遇见的时候，陈工先是惊奇：“不是让你睡会儿懒觉吗，你怎么还早起了？这是轻伤不下火线？牛！”说着给宋奇竖大拇指，并说：“今儿的包子我请了，中午的外卖我也请了，还附带一个饮料，小同志工作积极态度端正，值得夸奖！”
　　然后觑着宋奇的黑眼圈说：“怎么，还熬夜查资料了？那就是个由头，让你转移注意力，平复下失恋的心情的，学东西还是要循序渐进，不要心急嘛！”
　　宋奇包子都不想吃了，想朝着陈工的脸扔过去，但最终只是默默地放下了，等陈工吃完。
　　陈工作为一个行业前辈，又恪尽职守地检查功课：“那你有啥收获没，就历史记录那个。”
　　宋奇：“……”她翻起眼皮看早餐店外灰蒙蒙阴沉沉的天，几只不知名的鸟雀掠着不算高的楼层的窗户飞过，拣尽寒枝般的，挑选中意的电线杆落脚。
　　她终于心平气和地道：“我没看懂。”
　　陈工笑：“那正常！等需要做的时候你照着做一个你就有点理解了！”
　　改画面，按照陈工的美学来改，别说，改出来是好看了许多，宋奇站在台式机前带着欣赏的目光看自己的劳动成果，陈工的程序写完了，给她发了个表格，都是要新建的变量，她又吭哧吭哧去建变量，稍微得空的陈工便检阅她的工作，顺带说：“你这儿没对齐啊，图标在这个圆圈的正中间才行，居中对齐嘛！”
　　光说不过瘾，还要上手操作，哎哟了一声：“你这没组合啊，你组成个符号，这线条就不会乱跑了，像这样！”
　　“这种要组合成单元，单元的话变量不会丢，符号有时候会丢变量……唉你这个前后置前置后怎么有点别扭，我瞅瞅……”
　　他一瞅二瞅，就拉了张凳子自己改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发现宋奇撑着下巴在眼巴巴地看他，他哟了一声道：“那你来，你来！”
　　宋奇：“……你来也可以。”
　　陈工笑着让开了：“我就没必要了，你再好好练练手么！”他大概觉着自己对于初入门的女同志过分严厉了，便干笑着想溢美之词：“这个，你做得很好了，咱就是说精益求精，毕竟这玩意儿不光要有功能性，还要便捷，好用，还要美观，你说操作人员每天都瞅着这画面，要是画面很丑，那不是让人遭罪吗？”
　　“当然你做得是不错，我说真的，这个美观性，它毕竟有主观意愿在里头……那要不然我还是别吵了，别打扰你了，你好好改吧。”
　　操作室里围观的几个人都笑了，打趣：“这师傅还不敢使劲儿怼徒弟！”
　　“现在的年轻人不敢批评的，干个活都得哄着干，跟咱那年代不一样了！”
　　宋奇靠在椅背上，想，怎么会呢，郭云裳带她的时候，恨不得拿个勺把知识点灌到她脑子里去，那时候郭云裳大概很着急吧——但也确实没有严厉的批评。
　　就像程芹说的，她不喜欢，可是她依旧温和，她怎么这么渣呢！怎么就不能对不喜欢的人冷若冰霜置之不理呢！
　　她简直是个骗子，骗别人去关心她，去喜欢她，可她自己却躲得远远的，表示不承担这其中的责任，真是个坏人！
　　大概和她自己一样，宋奇自承自己的坏。
　　可再是愤慨，工作归工作——师傅？是啊，陈工足够耐心，足够细心，足够慷慨，足够给她机会……难道郭云裳过得不好她就不工作了吗？或者郭云裳和程芹或者别的张三李四搅和在了一起，她就要在工作场合撒泼耍疯表达伤心吗？
　　不是的，完全不是的！
　　可是郭云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见到的不好只是郭云裳出差累的吗？她回去后就完全容光焕发了吗？
　　宋奇恼恨地敲一下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再去专心——是她说的，何以解忧，唯有工作，不停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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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于2022年5月26日晚21点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