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恋爱》蒜苗炒肉

34、眼神

　　这场经过事先设计与编排，本该催人泪下感天动地的挽留大计，在两位主演，尤其宋奇临阵发挥失常之后惨淡收场，余明霞丢了个天大的面子，一路把宋奇像踢皮球一样踢回了家，她在宋金州跟前说不出软话，但在宋奇跟前能毫无负担的骂出脏话。
　　对于肩负众人期望而又失败归来的两个人，回家也是一种煎熬，余明霞主要体现在面子上过不去的精神损失，宋奇更多一重□□疼痛，因为她卡壳后沉默无言，余明霞扬言她既然要做个哑巴，那就把嘴掐掉好了，一了百了。
　　外婆从中阻拦，没真让余明霞掐掉她的嘴，不过还是挨了两下，那种狠劲让她有种半边头皮都要被连带着扯掉了的错觉。
　　这次失败对大家都是个打击，外婆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整天唉声叹气，但也不能一直赖在这里不走，尤其舅舅和大姨还有自己一家老小要顾及。
　　这队劝和人马虽不得不撤离，但指导精神还是传达给了余明霞——敌不动我不动，你再别找任何人闹了，你就把握住一点：不管宋金州要怎么样，钱和房子你都捏在自己手里，你一个女人还带着娃，要没点东西傍身，那日子就真没法过了。
　　随着余明霞的偃旗息鼓，她和宋金州从最初势不相容的针锋相对，渐渐进入了不间断的小规模冲突，宋奇撞见过几次她爸来家里，撞见的几次两人都在争吵，这种状况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两年，直到那个夏天，宋奇撞见他们最后一次的争吵，两个人在看见宋奇的时候，都讳莫如深的选择了闭嘴。
　　宋奇一边回想一边说：“他们平常吵架从不避讳我，那次我一出现他们就默契的休战，还挺……奇怪的。”
　　郭云裳心说，那是因为他们八成就是因为你才吵起来的，但却委婉地道：“那是因为你长大了，很多父母吵架不避讳小孩子，却会避讳大孩子。”
　　尽管往事纠纷缠杂如乱麻，但宋奇说的十分简略，只谈及父母，不涉及自己。
　　郭云裳能从宋奇简洁精炼的叙述中分辨出她在某些地方刻意的省略，比如她从未提及自己小时候会挨打，但家暴是种权利占优的统治行为，没理由在宋奇还小的时候母亲民主又开明，反而在宋奇上班之后还拳脚相向的。
　　往事肯定比宋奇说出来的要更为艰苦不易，但她们都是奔三的人了，加上性格使然，没有什么对过去大加渲染的欲望，就算是敞开一点心扉，也更倾向于把曾经也充盈着胸膛的感情隐藏在平铺直叙中，生怕别人窥视的太深。
　　是以郭云裳体会归体会，却没深究。
　　宋奇像是真接受了郭云裳这个父母吵架会躲避大孩子的说法：“或许吧，那时候好像都八年级了……”
　　或许在那之后余明霞和宋金州之间还有过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但宋奇是没再在家里见过宋金州，甚至路上都很少碰见。
　　郭云裳：“那他……那你爸爸这次回来呢？”
　　他这次回来……
　　宋奇对于昨晚的事倒不避讳，但她闹不清宋金州对她的态度里傲慢和优越的部分，她说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的那种困惑她不自觉，落在郭云裳眼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宋奇之后又解释说：“昨晚那一出弄得我一脑袋浆糊，没心思盘手机，你的消息我……”因为致歉，她抬起头来，便避无可避的撞上郭云裳的目光。
　　那倒算不上炽烈，甚至也不是同情，除了温柔与体谅的影子，还有更多的情绪，在一转眸间，又尽数被郭云裳掩藏于眉间心底。
　　宋奇不由地说：“你这就过分了。”
　　她拒绝了她，却又诱惑着她，怂恿着她独自一个人越陷越深。
　　郭云裳别过头，满不在意似的笑：“忘回消息很正常，有什么过分不过分……不过宋奇。”她犹豫着，睫毛一颤，抬起眼来时目光带着征询，话说的也特别小心翼翼：“你爸爸回来这件事，你……你介不介意听听我的个人看法？”
　　因为这份谨小微神，宋奇很快就特别没有原则的原谅了她之前刻意的躲闪和生硬的转移话题，她点了点头：“你说。”
　　郭云裳：“我的论述，谨代表我个人的主观感受和评判，你……”
　　宋奇笑了起来：“要是每个人在对别人的私事发表意见之前，都有郭工这份敬畏与谨慎之心，这怕早就是个大同世界了！”
　　郭云裳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宋奇：“放心大胆的说吧，你拿到当事人之一的授权了。”
　　郭云裳也笑了笑，而后神色淡了下去，她说：“我只是感觉你爸爸回来不像是为了好好过日子，他十几年不进家门，现在却突然要回来了，这事就算不必征得你的同意，至少也该以适当的方式通知你知道，而且他……他昨晚对你的言行神气，别说是不像对待家人，甚至连对待普通人的礼貌都没有……宋奇，他给我一种……或许我说的有点严重，但他确实像个……入侵者。”
　　他对宋奇的态度，更像对自己能侵入这个所谓的“家”而炫耀。
　　但仿佛为了和缓语境，郭云裳说的极其温和而平静，还自找了一条退路：“当然，这很可能是我，小人之心。”
　　宋奇愣了一下，而后自嘲的笑：“小人之心？郭工，可怕的不是你说了什么，而是……我竟然觉得，你这‘小人之心’很有道理……”
　　郭云裳：“其实要弄清楚这件事并不难，你知道的……”就信诺这种任何绯闻都能口口相传的环境，要弄清楚宋金州忽然和余明霞和解到底是人到中年回归家庭的观念作祟，还是真的别有所图，只消多加打听，总能在各种版本的谣言里找到点真相的端倪。
　　宋奇从小在这个环境中长大，不消提醒，她就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她想起之前自己班组的人在自己出现的时候中止谈话的场景，或许她都不必费太多力气，她去打听王凝和仪表班那几个师傅的谈话，便能知道些内中详情。
　　她愣在当地，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思考了一会儿却说：“今晚去图书馆吗？”
　　这是对打听这事的拒绝。
　　郭云裳似乎是相劝点什么，最后却说：“去吧，陶冶下情操。”
　　但去图书馆的路上，郭云裳还是劝了一句：“虽然父母的事我们不好插手，但……”
　　宋奇叹了口气：“郭工，让我掩耳盗下铃吧……”
　　事实上，就算宋奇是个超级侦探，能把宋金州这次回归的前因后果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她这个家庭地位，也未必能有什么发挥的余地，想明白了这点的郭云裳也就没再说什么。
　　图书管理员看着她俩又来图书馆，挺高兴地招呼：“来啦？”
　　几天不见，她还以为这也是个一时脑热的，三分钟热度过去就不来了呢。
　　宋奇笑着答：“必须来。”这种陌生人的笑脸和热情也是她一天的能量来源，她要攒的足够多，才能在家这个巨大的能量消耗库里保持活力。
　　宋奇还是看她的专业书，郭云裳这回没弄工作，而是很安生地找了本小说来看。
　　宋奇学了小一个小时，觉得她和电检修这个行业的感情已维系够了，也去找了本小说过来，郭云裳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半生缘》？”
　　“嗯。”宋奇应了一声：“听说在重拍电视剧，找来看看。”
　　郭云裳笑：“张爱玲啊，看多了极易对……人，还有对爱情失望。”
　　宋奇抬起眼皮：“这帽子扣的，好像不看张爱玲爱情就有多大希望似的……”说完才意识到玩笑过了头，她闭嘴了一秒钟，边凑过去看郭云裳的书边问：“那你看什么？爱情宝典？”
　　郭云裳亮了一下书皮，宋奇念道：“《别相信任何人》？”宋奇拿手机搜索了一番，忍不住给郭云裳竖大拇指：“要说绝，还是你绝，你要恐婚是不还能赖到这本书上？”
　　郭云裳本着严谨的态度纠正：“恐婚赖不上，恐出轨倒是可以。”
　　宋奇又瞄了一眼手机确认了一番：“适合推荐给宋……推荐给我爸看。”
　　小说显然比专业书更能吸引人，两个人一直看到图书管理员提醒要下班了，却都看到精彩处，放不下手。
　　郭云裳遂提议：“要不你半张借书卡，咱俩借回去看。”
　　俩人抱着书去前台问，管理员师傅一边整理包一边指了指墙上的告示牌：“办借书证要身份证。”
　　宋奇看向郭云裳，耸了耸肩。
　　郭云裳正看过来：“怎么？”
　　宋奇：“我没带。”
　　郭云裳：“出门咋能不带身份证？”她从包里找出自己的给图书管理员，管理员看了一眼一边去复印一边随口问：“外地的啊？咋来的厂里的，招聘来的？”
　　郭云裳：“来厂里出差。”
　　复印机咯咯吱吱缓慢吐纸，管理员道：“出差能呆多久啊还办张证儿，我们这里借书的人少，你往书里夹个书签，想看过来看不就完了嘛，就算再隔俩月，保证都不带有人翻动的。”
　　宋奇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伸手拿回了郭云裳的身份证和那张复印件：“那我们不办了，我们到这儿来看。”
　　办一半儿反悔，郭云裳只是稍微有点诧异，但并没有反对。
　　和宋奇往出去走的时候听宋奇在前面笑：“郭工你是不拿了你弟的身份证？”
　　郭云裳接过自己的身份证装好了：“被帅到了可以明说！”她这身份证办的年代有点久远，那时候好像临近高考吧，为了节省时间班上大部分女生都剪了短发，她也不例外，办身份证那天让穿深色衣服，她就穿了件黑衬衫，那衣服实际效果一言难尽，但是意外的上相。
　　宋奇：“说实话核验身份证的时候没人说过你和照片不符吗？”
　　郭云裳说：“现在机器核验比较智能，不存在脸盲情况。”
　　宋奇被怼了一顿，但还挺开心的，最后两层台阶几乎是绷着下去的，她看了眼手机，距离踩点回家还有一大段时间，于是提议：“去吃个烤串再回吧，饿了。”
　　她其实也知道现在的情况还拖延不回家有些说不过去，也知道郭云裳八成会劝，于是抢在郭云裳说出什么“义正言辞”的劝告之前故技重施地看着郭云裳的眼睛，放柔了声音娇声娇气地说：“哎呀，我想念骨肉相连，鸡翅，烤茄子，还有羊肉串……”
　　因为能明显看到郭云裳眼神里的松动，宋奇说到后来几乎要笑出来。
　　郭云裳被她拙劣而刻意的娇嗔打败了，垮着脸憋着笑：“哎，你这还是个伤员呢，油炸食品不好吧！”
　　宋奇一伸胳膊：“就这？”就点外伤，真的不至于。
　　郭云裳感叹似的：“唉，娇不过三秒啊！”她话是这么说，人却已经往附近的夜市走去了。
　　宋奇笑得不行：“我发现这玩意儿也是个熟练活！我现在自我感觉……”她本来跟着郭云裳大步往前走，却忽然脚步一顿。
　　迎面走来四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女生在看见宋奇的时候似乎也愣怔了一下。
　　郭云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也放慢了脚步，侧头轻声问：“认识？”
　　也不是全认识，但那个看见她后愣怔的女生她认识，是袁昕，曾经是她和陈靖共同的朋友，但那时候她和陈靖的保密工作做得好，袁昕并不知道自己和陈靖的关系。
　　出了和陈靖的那件事后，袁昕没再联系过她，她本来在社交中就不是个主动的人，那种情况下就更不可能主动去联系别人了。
　　宋奇觉得有点尴尬，显然对方与她感同身受，似乎双方都在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就在这时宋奇被人轻轻往前推了一点，推她的人在她耳边说：“say hello。”
　　宋奇神使鬼差的，举起一只手打招呼：“hello……”
　　这要是袁昕不理她就好玩了。
　　幸而袁昕给了回应，她似乎也很尴尬，眼神往郭云裳身上瞟了一下又收回来，然而没过两秒又瞟了一下，引得宋奇都跟着她的眼神看郭云裳。
　　郭云裳还是那副见人三分笑的模样，说了句你好，算是打了个招呼。
　　虽然郭云裳没说话的时候袁昕老拿眼神瞟郭云裳，但郭云裳真打招呼了，她也就草草的回了个你好，然后拉着宋奇说：“那个……我单独和你聊两句？”
　　宋奇不太想去，但是不去似乎更尴尬，何况敬业的围观群众郭云裳和袁昕的同伴都知情识趣的各自退开了些距离，宋奇只能和她走到一边去单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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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没榜单，摊手。
但是从项目上脱身了，开心！祝大家也开心。
以及，我能说我的存稿即将用尽吗？
希望回去以后不要忙成狗，让我码文跑步，并有时间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