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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掩耳 ...

  •   这个单独的谈话机会几乎是靠吃瓜群众的自觉才得来的,袁昕不便废话,开门见山的道:“我知道见面就说这话特那什么,但陈靖说你把她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就带话带到我这儿了,我这要不是碰见你我都不准备说的……”
      宋奇不由的蹙了下眉:“陈靖?”
      “是,陈靖……你说你俩……”袁昕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叹了口气就开始为说正事铺垫:“陈靖说她联系不上你又不方便直接找你,让我……”
      好在袁昕感慨了一阵,让宋奇回过了神,她摆了摆手:“圆圆,别说了吧。”
      袁昕话说了一半被制止,忍不住看了眼宋奇,又看了眼郭云裳。
      她当然听陈靖提起过宋奇现在要“一条道走到黑”的反叛事迹,以为宋奇怕郭云裳误会才拒绝,宋奇对郭云裳这样唯唯诺诺,她一边心里不是滋味,一边赶着给宋奇解释:“不是关于你俩的事,是关于你家里……”
      宋奇却依然摇头:“不管什么事,都算了吧……”
      袁昕有点无奈的停住了话头:“你真不听?那你要给陈靖……”
      那你要给陈靖带个话吗?可现在又不是靠鸿雁传书的古时候,这话问了就是多余,袁昕叹了口气:“嗐,算了!”
      “嗯。”宋奇顿了顿说:“谢谢啊,麻烦你了,回吧。”
      袁昕啧了一声:“这么客气。”
      她们以前经常玩的是个四人小组合,后来一个结婚生娃逐渐脱团了,她们三个还时不时地约在一起玩儿,虽然陈靖和宋奇谈恋爱的事对她瞒的滴水不漏,她知道的时候着实惊掉了下巴,感觉三观都被重塑了一遍,但事后回想,其实也不是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是她自己忽略了而已。
      袁昕也是直接看到了那些偷拍的照片,自己的两个好朋友房门一关竟然会一起滚床单,这冲击不可谓不大。
      但后来慢慢的,对这事除了觉得不可思议之外也没别的强烈感受了,等到她完全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的时候,宋奇和陈靖的事已经从风波顶端逐渐归于平静了。
      时机不合适,她再要问好像有点打听八卦的意思,拖着拖着就渐渐没联系了,她有点可惜。
      于是袁昕都走出几步了,又转身叫住宋奇,没头没尾地说:“有事常联系啊。”
      宋奇应了声好。
      郭云裳看她有点低落,问她:“烤串还去吗?”
      她没细问这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总归要单独说的话就那么些,何况那姑娘和宋奇单聊的时候往这边飘的眼神有点明显,而聊完后的宋奇又有那么点沉敛的安静。
      宋奇闻言反问:“为什么不去?”
      听起来有点刻意的理所当然,郭云裳笑了笑没再说话。
      厂区附近这个夜市规模不大,上座率还挺高,现在温度刚好,屋子外面简陋的座椅上坐了不少人,老板没空招呼,递过来一张菜单和一张白纸就忙着去烤肉了。
      那菜单就是一张塑封的纸,在许多人手里流传过的原因,表面都泛着油光,郭云裳拿手指把那纸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提笔边报菜名边写:“鸡翅两串,骨肉相连两串,瘦肉……”
      宋奇就在这四周烟熏火燎夹杂着欢声笑语的环境里,清了清嗓子说:“刚……陈靖给我带话来着……”
      郭云裳:“哦……那瘦肉十串够吗?再来点儿菜?”
      宋奇:“瘦肉一把,再来个烤茄子……”她隔着桌子检阅了一遍郭云裳写的菜单,又续上了前面的话:“我没听她说。”
      郭云裳把点好的菜单戳在老板烤炉前的架子上,又拿了两瓶果啤,她给两人都倒了一杯才说:“不妨听听,可能真是要紧事。”
      既然能到带话的境遇,那这两人也就没什么寒暄问候的必要。
      在郭云裳有限的接触里,陈靖关心宋奇的也就那点事,要说是宋奇死不悔改继续和女生混一起这一件,只要没“出格”就实在没有带话的必要,而除了这一件,目前还值得带话的事,其实并不多。
      “是。”宋奇承认,又抿了口果啤又说:“但我就是……挺不想听的。”
      郭云裳看着她那个倔强的样儿笑着打趣:“嗯,叛逆期嘛,正常。”
      “喂……”宋奇瞪郭云裳,似乎想辩驳,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好辩的,不管原因是什么,这么干确实有点儿叛逆,挺感慨着承认:“是挺叛逆的哈!”
      郭云裳:“没事,都这年纪了,叛逆也知道个轻重高低了……”
      宋奇撑着额头叹气:“唉!可能也不知道高低轻重吧……”她抬起眼睛看着郭云裳:“连陈靖都给我带话,那宋金州,我爸,可能真没安什么好心吧,但我就是……不想,不想听陈靖说什么,也根本不想管家里的事……挺操蛋的吧……”
      郭云裳中肯地道:“操蛋倒也算不上,顶多就是逃避的本能,别上升到道德高度。”
      宋奇:“……谢谢郭工,你真是很好的安慰到了我!”
      郭云裳笑起来:“不想管就不管吧,而且你父母这也算处在感情的甜蜜期,你这会儿想管估计也插不上手……其实,说起来有点自私还有点搞笑,就,家里的事你管不上就算了,你……咳,你保全自己就好。”
      宋奇:“……这……借您吉言?”
      老板先上了一把肉:“鸡翅啥的还得等会儿啊!”
      郭云裳转了下盘子,让两个人都好拿签子:“吃肉吃肉。”
      两个人吃的肚饱肠圆。
      此后宋奇非但没再刻意打听宋金州忽然和余明霞重归于好背后是否别有内情,甚至别人,例如班组的李丽景和梅剑山来跟她打听,并意图明显的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她都非常抗拒。
      或许她也是个见风使舵的坏人吧,水箱基础这事儿之后,尽管梅剑山自我感觉还良好,但宋奇觉着他的处境有点玄妙,从前她还能克制,这回梅剑山再问她宋金州是不是回家了的时候,她板着脸一言不发地瞪着梅剑山,就差把“和你有什么关系”说出口了。
      还是郭云裳打岔把话题绕过去了,事后她还脸色不好,郭云裳道:“你知道哪壶不提开哪壶这个成语吧。”
      宋奇妙明奇妙:“……嗯。”
      郭云裳一本正经:“这话能流传下来,说明这样不长眼的人自古至今不止一个,咱身边又不是圣人,有那么几个人爱问东问西的也是正常,心态放好。”
      宋奇:“……”她抬眼看郭云裳,这人和第一天来的时候一样,靠在操作桌前,一双长腿伸展着,两只手往后一撑。
      不过她今天这样靠着的时候放松的笑着,而她刚来那天,似乎有点……隐于平静之下的严肃。
      郭云裳还是这个郭云裳,是看郭云裳的这个人,这个人的这双眼,这颗心前后仿佛已隔了万水千山的距离,那些山重水复,现在想来都风景旖旎。
      宋奇有太多的冲动,去搂郭云裳靠在操作桌边的腰,去握她撑着桌面稍显用力的手腕,去抚摸她带着笑意的眼角眉梢,去享有一番耳鬓厮磨的亲昵……但其实除了昨晚那种特定的心境和环境下的拥抱,她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宋奇低着头笑了笑:“你这……我都担心你绕太远圆不回来。”
      郭云裳也笑:“凑合听吧,据我观察,咱俩在这方面的水平不相上下……”
      这倒是个实话。
      郭云裳:“嗯……家里都还好吧?”问完她自己先笑了,因为也很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绕的十分拙劣,笑过了又轻声说:“你都换《倾城之恋》了……”
      是过了那么一段时间了。
      宋奇闻言有些狼狈的别过头,《倾城之恋》是昨晚才换的,她看《第一炉香》,大概爱情里的卑微古今相通,故事的结尾,当身心俱已不属自己的葛薇龙笑闹着说“她们是不得已的,而我是自愿的”时,宋奇强忍了一晚上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她在泪眼婆娑里看郭云裳,那眼神里的情绪太过外露,以至于郭云裳撞上她的目光时如被烈火炙烤,有一瞬间的退缩。
      但也只有一瞬间,郭工很快就稳住了,把即将哽咽出声的她拉出了图书馆。
      楼梯拐角里的声控灯无法感应宋奇心里如闷雷一般翻涌的情绪,技术性的沉默着,在这黑暗的一隅,郭云裳翻着口袋找纸巾,衣料摩擦窸窣作响,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故作轻松的一点抱怨:“看书也哭,你这……”
      这一刻宋奇再难忍耐,她倾身抱过去,用上十分的力气把郭云裳箍在怀里,在抱紧的一瞬间感受到郭云裳的震颤,这比无动于衷更让宋奇难过。
      宋奇胸膛都被塞满了,喘不过气,憋着,喉管都疼痛。
      良久,郭云裳似乎是叹了口气,她用手轻轻抚她的背,声音就响在她的耳边:“宋奇……生活不是小说,你不是葛薇龙,也不必是她……你不会是她的……为爱做恒久的牺牲,需要无尽的愚勇,做个坦率的人渣,同样需要很大的勇气,你我……至少我,我是个趋利避害的俗人,我……”
      郭云裳要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难过所在还好,可她偏偏都懂,她懂,却还这样说。
      宋奇被她劝的绝望。
      后来却发现,反而绝望让人清醒:郭云裳所谓的愚勇在她心里简直要堆积成山了,至少这一刻,她未必不会做为爱恒久牺牲的打算!
      但她当然不会是葛薇龙,因为郭云裳只是个坦率的怂人,她绝不会像乔琪乔,敢坦然的接受她无尽的爱,还敢要她出卖身体和灵魂赚来的钱。
      那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伏在郭云裳肩头,听郭云裳简直算得上笨拙的劝慰,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坚决和平静。
      郭云裳实在不怎么擅长安慰别人,越到后面,简直是胡言乱语,但宋奇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轻轻笑了一声。
      郭云裳听见笑声,顿了一下推开她:“宋工,这就过分了吧。”这个黑暗的角落里看不清郭云裳的脸,宋奇还是直觉她的表情会有点精彩,她很想再抱一抱她,但已没有那样再过分的理由了。
      于是只能笑,一个眼泪未干的笑。
      郭云裳塞过来一包纸巾:“又哭又笑,你羞不羞啊。”
      宋奇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不,只要我不羞,羞的就是别人。”那也是特定情境下才那么说,现在想起来,宋奇有些脸热:“你不是也换了《极暗之室》?”
      “是,水箱基础都重做好了,小白要回来了,电源的人这两天也要来了……你总不能……一直混在图书馆吧。”
      日子已经悄无声息的滑过去一段了,她胳膊上那道宋金州来的第二天就划破了的伤口也结了痂,就要长好了。
      宋奇笑:“我……就,挺好的吧。”
      她早出晚归,在家的时候都没有听见过父母的争吵,这放在从前根本不可能,除了宋金州开始技术性“退让”的那段时间,这对夫妻吵架的频率大概保持在一天两次。
      除了没听见争吵外,有两次宋奇回家的时候余明霞和宋金州都没睡,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样的距离堪称亲昵。
      似乎也有很多信任,因为有一次余明霞盘手机的时候电话响了,她喊了宋金州一声把手机递了过去,宋金州接完电话后把手机收回了自己兜里,她才反应过来余明霞一直玩儿的是宋金州的手机。
      承载着各种社交账号和支付账号的手机,对普通人的意义,不比从前放在银行地下室里的保险柜轻多少,能互换手机的信赖,是也曾有过亲密关系的宋奇不敢想的,她从前和陈靖就不会相互看手机,现在跟郭云裳更是到不了那种地步。
      然而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前天,图书馆没开门,宋奇回家早了些,开门进去的时候余明霞正和宋金州开玩笑,那笑的尾音还在屋子里回荡。
      那时宋金州还回过头问她:“回来了?”余明霞也随着宋金州问话,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挺神奇的,因为余明霞看过来的那个眼神是带着笑的,是那种愉悦的,温和的,甚至带着点温柔的笑!
      宋奇都快忘记了余明霞在家里这样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或许是在她和陈靖的事传开来之前,或许比那更久远许多,远在宋金州离家别居之前,总之她站在那里,寻索半天,记忆里只有空白一片。
      她在这个家里不快乐,余明霞未尝不是如此。
      宋奇觉得心里被戳了一下。
      即使余明霞的这个笑不是因为她,且在目光落到她身上后,未几便消散了。
      而自余明霞往班组打过那个电话之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们还没好好说过一句话。
      “可能就是忽然想好好过日子了吧。”宋奇笑:“少来夫妻老来伴,人年龄大了都会渴望回归家庭吧,我妈确实一个人过了太多年了。”
      此情此景,宋金州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回来,她无心追究,更追究不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即使郭云裳对她羡慕的这个对象持怀疑态度——也许是她太年轻,对宋金州这种出轨多年后的浪子回归行为还很看不上眼,当然也就对余明霞被宋金州的温情驯服怀有微词——但对宋奇的羡慕却很有同理心。
      然而,是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同理心。
      只能说:“听起来还挺和睦的,要不你……早点回家,试着和她们好好相处。”
      宋奇:“我说半天是这个意思?”
      郭云裳笑:“好像不是……不过也不是坏事,你试想一下,对吧?”
      宋奇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胳膊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这点小伤口兴师动众地让郭云裳和朱孟君拉她去了趟医院,但余明霞和宋金州从始至终都没发现过。
      她能怎么试想呢?试想她融入其中,余明霞就能把那个多年未见的笑容分她一分,他们一家就能像别人家一样坐在沙发上边聊天边看电视,或者坐在餐桌边边吃饭边吐槽工作和同事,甚至像陈靖家一样,偶尔的周末,一家人还能去短途郊游?
      宋奇摇了摇头:“我不是想不来那种场景,而是……”而是简直有种奇怪的信念,这种似乎随处可见的家庭和睦的场景,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种根植于心的悲观的执念简直无法说清道明,只能闭了嘴。
      郭云裳续上她的未尽之意,安慰她:“我有时候纯粹是胡说八道,你顺其自然就好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掩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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