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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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路试验时出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事情，焊箱那边技术交流一结束，包括张海江在内的大小领导和众源此次来技术交流的一群人都闹哄哄地进了操作间，屋子被挤得满满当当，一时间这小小的地方热闹的像个集市，大家你来我往的推诿和打太极就是集市上讨价还价的叫卖声。
水箱基础塌了，信诺找当时的基建单位，当时的基建单位说未收到载荷要求，问题回到众源的机械设计，找当时的出图人，又说自己提过要求，找图纸，确实有载荷，但已被划掉了，再说那个被划掉的载荷确实太小，众源又说那处做过变更……
在一众扯皮推诿里，郭云裳安静的像个画中美人，连喘气声都轻的很，宋奇心里一团乱麻，到后来就成了责怪自己，在郭云裳握住她手的时候，她只消开个玩笑岔过去，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僵持和尴尬了，她怎么就这么木讷迟钝呢？
不善应对，拙于社交，本领稀烂，取向小众，她大概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人了吧。
郭云裳只有在熟人靠近的时候她才笑了一下，叫了一声：“田哥。”是他们自动化的科长，来焊箱技术交流的。
田工问：“吓坏了吧？”
宋奇以为她见着“娘家人”会来一番倾诉，毕竟她刚还抓着自己的手说吓得一手冷汗，但郭云裳这会儿却又装起了镇定：“没……还行。”
田哥：“你处理的挺好的……”
郭云裳很克制地笑了一下，没再接茬。
田工看了一眼时间：“收拾收拾吧，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
郭云裳嗯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又说：“把我们的这几个人都叫上吧。”
田哥想了想说：“行，都跟着你辛苦了这么久了，一起吃个饭应该的，你叫他们吧。”
宋奇以为今晚这个饭只是众源的人加上他们几个项目组的人，没想到进了包间一看，大圆桌边坐满了人，李勤民，张飞成和梅剑山都在，还有一个生产科的科长作陪，大家在操作室里争得剑拔弩张，出了那道门，那些争执却像被封印了似的不再有人提起。
举座就只郭云裳和宋奇两个女生，自然被安排坐在一起，大家都聊得热火朝天，而她们这个角落因为郭云裳意兴阑珊似的冷清，像是和周围的热闹隔绝了，连空气都冷着几分。
宋奇在这种氛围里坐立难安，她先是一味责怪自己不够克制，担心刚才是露出了端倪让郭云裳警觉和厌恶，可自责和自卑到了头，又不能避免的愤世妒俗怨恨别人，她想，就算自己心怀不轨又怎么样呢，她把郭云裳珍之重之地放在心里，对她从没有实质性的冒犯，凭什么她此时要做出这一番姿态来，先伸出爪子的人可是她郭云裳自己！
坐在她旁边的小白戳了戳她胳膊：“姐，你怎么啦？”
郭云裳听到动静看了过来，这让宋奇几乎不能维持表面的镇定，可她就算对郭云裳心生不满，却也没有发作的立场，更何况，她是个一怂到底的人，也没那么勇气，只干巴巴地说：“没事，有点累。”
白鑫也察觉了郭云裳的目光，他虽然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回事，但很明智地避而远之，和别人聊天去了。
宋奇难受的低着头，不知道怎么来安抚自己沸反盈天的情绪，她以往那些阿Q式的自愚都起不了作用了，缓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竟发现郭云裳还在看着她，四目相对，郭云裳似是闪躲了一下，然后揪了揪自己的衣领说：“不舒服啊……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宋奇几乎是恶狠狠地摇了摇头。
郭云裳先开了口，但她并不能平息心境，一时之间分不清心里的悲愤到底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郭云裳，可是怨怼郭云裳，她完全没有理由！
好在菜很快上来，酒局也很快开了，大家相互敬酒寒暄，让她没有精力再沉湎于自己的伤怀，也才留意到饭桌上抽烟的人多，包间里简直是烟雾缭绕。
她和郭云裳坐在靠里侧不好行动，郭云裳指挥着陈澄去把窗子打开了。
三巡之后自由活动，众源的田工给项目组的人敬酒，极言他们这段时间调试辛苦，酒桌上都是鬼话，田工说信诺的人配合辛苦，李勤民和张飞成就说郭云裳和白鑫业务是怎样的强，现场是怎样的卖力，宋奇心绪不佳，逢敬酒便喝地痛快。
等田工敬第二遍，宋奇要端起酒杯时，一直不动声色的郭云裳却伸出两根手指摁住了她的高脚杯，笑嘻嘻的：“田哥你怎么还灌女士酒啊？”
田工很容让的解释：“这怎么算灌嘛！宋工你随意……哎，你这就过分了！”因为郭云裳已给宋奇倒了半杯可乐，换走了她的酒，很理直气壮的胡说八道：“怎么过分，颜色一样的呀！”
田工不和她计较，和宋奇的可乐碰了一下：“咱出门都是女士随意，你喝可乐也一样，听我们郭工说过你好几次，你俩谁大？你哪年的？”
宋奇说了，田工惊奇：“你和我妹同一年，我妹四月的。”
宋奇：“我九月。”
“那我妹还小一点！还很年轻呢，郭工常夸你和这个陈工在现场都很给力，帮了很大的忙了！你们趁年轻好好干，咱们都是靠手艺吃饭的，本事最重要……这话说多余了哈，总之感谢你们配合！”
宋奇不觉着他话多，反而觉着亲切，她还在谦逊，郭云裳已大言不惭地吹了起来：“那必须，宋工跟着我爬高上低，撑起了半边天呢！”
这牛皮吹得太大，宋奇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郭云裳笑地又贼又俏皮，等她喝完，郭云裳凑过来问：“你九月的？九月九？”
“不是，九月三号，怎么？”
郭云裳笑了笑没答话，李泽给张飞成敬酒，郭云裳已转过头去了，起哄架秧子地监督张飞成：“张工这酒喝地，嘴唇沾湿没？”
张飞成摆着手：“适量适量。”
旁边几个人笑：“咱也不劝酒，你好歹样子做的像一点，人小李都跑过来敬了，你有点诚意。”
张飞成只抿了一小口，大家就笑着放过了，只有梅剑山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众源的人去敬他，梅剑山很爽利的喝了，热络的和众源几个来技术交流的人聊在一起。
大家满席乱窜着轮番敬酒，气氛十分热络，好一阵之后，就听梅剑山在高谈阔论，一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原来是白鑫给他敬酒，他正在给白鑫训话。
宋奇听他说什么技术就是要交流要分享，大家才能相互进步，捂着藏着格局太笑，招人笑话，现在可不流行敝帚自珍！
这话自从刘工拍控制画面被郭云裳强令删除之后，就在操作室里听梅剑山说过好几次，当时被郭云裳压制着，大家都没能反驳，现在梅剑山在酒桌上重提，白鑫听得不耐烦，却也不好在这个场合翻脸，有些尴尬的勉强应对着，只想把这酒敬完了事，偏梅剑山兴致高亢，拉着他说个不停。
宋奇和郭云裳挨着，敏感的察觉到郭云裳的异动，她立刻联想到上次的伺服事件，也明白了郭云裳对梅剑山这番言论一贯纵容的目的：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举镇压了梅剑山这股气焰，而现在，双方的人都在，信诺还有李勤民这样的二把手，和一个一直和梅剑山不怎么对付的直系上司张飞成，梅剑山又送上了门来，简直是再好也没有的机会了！
尽管形势对郭云裳有利，尽管宋奇已经见识过郭云裳强势的一面，却还是下意识的紧张，这种紧张之下埋藏着的对郭云裳的担忧冲散了她心里之前的那点不快，她不由的看向郭云裳，正看到众源的田工笑着冲郭云裳摆了摆手，郭云裳一接收到信号，立刻就偃旗息鼓了。
梅剑山一手执杯，一手比划着和白鑫拉扯他的技术共享理论，白鑫尝试了几次，既没能成功转移话题，又没能让梅剑山喝酒，不免有点脸色难看，田工就在这时候端着酒杯走到了梅剑山跟前，笑盈盈举杯：“梅工看我们这小伙现场干活咋样？”
梅剑山顿了一下，有点不情不愿的说：“挺能吃苦的。”并不承认他技术扎实。
田科长仿佛听不出来他的言外之意，道：“现在的年轻人还肯吃苦肯踏实干，就很了不起了，老一辈人都不一定能踏实！既然你觉着我们小伙还不错，这杯酒咱一起碰一下。”
他先和白鑫碰了一下，再把杯子递到梅剑山跟前，他做到这个份上，梅剑山不能不碰杯，白鑫这杯酒总算在魔音灌耳的折磨中敬完了，他逃难似的退回了自己自己座位上休养生息。
田工却留了下来，朗声说：“梅工刚说的这个技术共享我很赞同，现在什么东西都搞共享嘛！是这样梅工，我有个朋友也开了个熔铸厂，新厂，设备我们做，和咱们这个设备一模一样，他这儿呢，就是缺少熔炼工艺，您看您这边的工艺单能给我拍几张照片带回去不？也不多要，就要合金熔炼的！”
梅剑山：“你这……”
他要说“你这不是技术剽窃吗”，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也意识到他不能反驳！可这个要求他显然也没办法答应。
眼见着他的迟疑，田工就跟没眼色似的瞧不出来这是拒绝，还说：“您也说了，技术共享，大家才能共同发展共同进步嘛，这点事儿，还能让您为难吗？”他又转向张飞成和李勤民，像是才反应过来这儿还有另外的领导脸色不善，才把话音转了转圆过去：“共享就不说了，咱们都是搞技术的，技术交流嘛，您说是不是？”
不管心里怎样的不痛快，面子上还要维持着好看，张飞成端起酒杯陪了一杯：“这个……田工见笑了。”
田工笑着摆手：“哪里的话，大家要都真心愿意技术共享，我们也愿意，也乐见其成的，但是这个交流也好，共享也好，都是双向的，光让我们分享也不合适，你说是吧，梅工？”他说着又和梅剑山碰了一下杯。
李勤民官高一级，虽不必陪田工酒，但已明着瞪了一眼梅剑山，梅剑山对田工这个问话没法回答，勉强点了个头抿了口酒。
田工又敬了大家一杯，祝酒词是：“相聚就是缘分，何况大家相谈甚欢，值得共饮一杯。”他把方才即将冷下来的场子给强行热了起来，相关人员各怀心思维持着面上的和谐热闹，无关人员则续上了之前的交谈和酒。
李泽将局势观察的清楚，他敬酒敬到一半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时继续敬酒，则把梅剑山跳了过去。
张飞成和田工相谈甚欢，田工讲从前出差的趣事，旁边听到的人都笑了起来，郭云裳也跟着笑，笑了一阵，放松下来，她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阵子的空白，然后就着这寡淡的表情，端起酒杯和宋奇的可乐杯轻轻碰了一下。
“抱歉啊……跟着我不光要实打实地干活加班，还时不时得受气，甚至提心吊胆……辛苦了。”
她说的这么认真，宋奇反而不知如何应对，有些郁结地端起酒杯，郭云裳还是伸出两根手指摁住了她的杯子，她又笑得有点狡猾了，拿眼神瞟了一下场上敬酒的人说：“保存实力。”
然后半强迫地让宋奇喝了可乐。
这可乐喝的宋奇心里发凉，因为像两军对峙，她全然不清楚她这个假想敌的策略，防守和进攻都是盲目的。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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