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沐浴在阳光中》一一下

52、小太阳

　　他们是被玉宁失踪的消息吵醒的。

　　一直住在安全屋的神兽天狐，在守山人的保护下，凭空消失了，甚至没有惊动肥遗和蛊雕。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玉宁在刻意避开所有人的注意下，悄悄离开。

　　许熹夕望着秋连，犹豫地说出了她和林云阳以谈判为诱饵，想要在回苍离境之前，逼出叛徒的计划。

　　秋连静静地听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看着许熹夕，开口问：“我是怎么回来的？”

　　许熹夕愣了一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不应该隐瞒秋连，他们应该坦诚相待，珍惜最后的时间。当她看着秋连的眉眼，清亮干净的眸子，却又有了一丝犹豫。

　　也许她可以有一个不会伤害到秋连的办法，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不好奇玉宁吗？她这个时候消失。”许熹夕转移话题道。

　　“不是她，她不会背叛。”

　　秋连声音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却让许熹夕听出了绝对的信任感。许熹夕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吃味。

　　“你就这么信任她吗？”

　　“她一直和守山人共同守护着苍离境，她视苍离境，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甚至，为了使用通天术，放弃过三个孩子。”

　　许熹夕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想起第一次和肥遗见面的时候，神兽们之间古怪的反应。

　　“你认为……”

　　许熹夕和秋连相视无言，都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谈论下去。

　　秋连压下悲伤的情绪，摸了摸许熹夕的头发，“你应该跟我说了。”

　　“啊……我把乔馨灌醉了，哄她把你还给了我……”许熹夕搂着秋连的脖子，柔若无骨地歪在他的身上，心不在焉地随口说道。

　　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让他们不浪费可以相伴的一分一秒，又可以不让秋连难过？这世界上，还有没有绝情丹？如果有，在她死前的最后一秒，就给秋连喂下去。这样他就不会痛苦，也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

　　“好好说话。”

　　秋连扶正了软绵绵的身体，捏了捏许熹夕的手，轻声说。对于许熹夕敷衍的说辞，他一点都不信，他不相信妖族猎人会没有任何条件。

　　“唔……”许熹夕不乐意地摇了摇身体，不肯费一丝力气地瘫在秋连身上，紧紧黏着他。

　　“不要逃避。”在这个问题上，秋连无法让步，他低头亲了亲许熹夕头发，软硬兼施。

　　小蝴蝶越来越难糊弄了，许熹夕幽怨地仰着脸，不满地觑着秋连。

　　秋连俯身，在许熹夕唇上亲了一下。他双眼清明，显然还是没有动摇。不过在许熹夕的眼神威慑下，只好分心多给了几颗糖，安抚她的情绪。

　　不止难糊弄，还变狡猾了……

　　许熹夕暗暗腹诽着，没好气地说道：“就是，我和他们说得那样，你是妖族付给我的中介费……”这样，总没有话好说了吧。

　　还没等许熹夕窃喜完，秋连便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去问乔馨？”

　　“什么！”许熹夕瞪大了眼睛，下一秒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秋连，气鼓鼓地抗议，“你不准去找她啊！不准哦！我不准你去见其他女人哦！”

　　仅仅是想象那个画面，许熹夕就气得不行，摇摇晃晃着，想要坐起身来，再次严正警告。

　　秋连叹了一口气，双手稍稍施力，按住了不老实的手脚，将许熹夕紧紧抱在怀里。

　　“你告诉我，就不见了。”

　　许熹夕挣脱不开，只能委委屈屈地继续趴在秋连身上，哼哼唧唧了几声，还咬了几口神兽肉，发泄完不满，又赖着不动了。

　　“小太阳？”秋连轻唤了一声。

　　许熹夕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睛，眼里有疑问。

　　“书房里面有一本画册。”

　　书房有一个神奇的角落，几个累叠得整整齐齐的箱子里，存满了许熹夕幼时的痕迹。线条稚嫩的画册、相片、玩具、小纸条。箱子底下还有几件很小很小的校服，上面还有和同学分别时离别祝福——许xi夕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独自在家的时候，是这些箱子充实了他的时间，好像也把他带到了那个同样孤独的小女孩身边。

　　许熹夕想起了之前搬入公寓，突发奇想把小时候的东西带了一些过来。丢在书房，却几乎没有再碰过。想起这些，秋连都看过了，她顿时被羞耻感笼罩，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你画册里面有好几只蝴蝶，我很嫉妒。”秋连的面颊贴在许熹夕脸上摩挲着，语气里透着深深的遗憾，“如果是我陪你长大就好了。”

　　许熹夕的心怦然跳动着，沉溺在这份无限的温柔中，难以自拔。她其实早就忘记画册里面的蝴蝶了，不过她知道自己的画技。

　　“我画的很丑。”

　　“还是嫉妒。”秋连思考了一下，仍然无法抚平心中的失落感——许熹夕笔下的蝴蝶不是他，没有过他。

　　“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给你画一幅画吧。”许熹夕说着，就要起身。

　　秋连拉住了雷厉风行的许熹夕，望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道：“我知道你把玉桃给我了，我需要知道，你还为我做了什么。”

　　“秋连……”许熹夕定在原地，眼睛连续眨了好几下。她知道，没有两全其美。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力不留遗憾，走到最后一刻。

　　许熹夕紧紧牵着秋连，他们四目相对，直到彼此的眼中都只剩下对方。

　　“我和乔馨签了契约，代价是我的寿命。”许熹夕有些软弱地低下头，不敢面对秋连，“秋连，我们只有一年时间了。”

　　“为什么不用玉桃？”秋连红着眼眶，说完之后，又安静了下来。

　　他知道原因。与其在无尽的岁月中孤独前行，他宁愿选择可以相守的一年时光。他会这么选择，许熹夕亦然。

　　许熹夕望着秋连，微微笑着。她知道，所有人都会不理解她的选择。但是，秋连除外。他们都清醒地明白，在所有的选项里，彼此就是唯一的答案。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寂寞，留给了她爱的小蝴蝶。

　　“秋连，抱抱我吧，抱抱我就好了。”许熹夕张开双臂，不愿浪费任何和秋连亲密无间的时刻。

　　秋连心疼地拥住许熹夕，紧紧抱着她，想把她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不被任何力量拆散。
　　他的小太阳，最胆小贪生的女孩……

　　“我会赎回来的。”秋连轻声承诺。

　　许熹夕低头翻了翻秋连的衣袖，嘟囔道：“你还藏了什么好东西了？也是四灵留给你的吗？”

　　“在这里。”

　　秋连左手朝上，一片晶莹剔透的菱形冰晶陡然出现，许熹夕凑近看着，发现随着光线的变化，冰晶隐隐闪动的光晕和秋连的灵力一般无二。

　　“这是什么？”许熹夕拿起冰晶，好奇地问道。

　　“这是我的护体鳞片。”秋连平静地说。

　　“啊？这种东西你可以随意扣下来的吗？”许熹夕吓了一跳，连手指都不敢施力，生怕捏碎了鳞片。

　　“无妨的，我的双翼上有上百万片。包括你的灵蝶，也是这些护体鳞片化成的。”

　　许熹夕怎么想，还是觉得疼，她皱眉头，“这种东西不能再生吧？你全扣完了，不是更不防水了吗？”

　　“还是够用的。”秋连弱弱地说道。

　　“我怎么算都不够呀，你……你还是长点心吧。”想想这几个月，他都用了多少鳞片了，几百万片听起来很多，但是都还没他的活得时间久。

　　“还有哦，我反对你拿护体鳞片去交易。护不护体的我们另说，这种贴身的东西给出去，就好像是给了乔馨定情信物一样，我心里膈应。”许熹夕眼里写满了不赞同，望着秋连的目光里，恨不得写上‘男德’二字。

　　“可是……”秋连想要辩解。

　　“不准哦！不能和猎人交易！我想要完整的你！”许熹夕说完，连忙把护体鳞片塞进秋连手中，“快点把它粘上去。你也不想想，蝴蝶的鳞片都掉光了，多不好看呀。”

　　“……”秋连无言，有些动摇了。甚至忍不住，悄悄算了算蝶翼上的鳞片。

　　“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许熹夕揉了揉秋连的脸，“这一次回黎山岛，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我们根本活不到一年。起码，我们现在还在一起，就够了。”

　　许熹夕说得洒脱，却不是完全没有恐惧的，她贪生怕死惯了。她明白自己的弱点，一旦有活下去的机会，她会全力争取。从前的她，一直如此。只不过，现在她的弱点又多了一个——秋连。

　　秋连抿着唇，没有说话。

　　许熹夕看不得秋连这副模样，只好使出浑身解数，亲亲抱抱道：“在我走到生命尽头以前，我们都不会分开了。我再也不跟你闹，会好好爱你，天天这样黏着你，哪里也不去了。”

　　闪动着泪光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人，一瞬不瞬，一刻也不愿移开。

　　“再也不会分开？”秋连的声音有些颤抖，连双手都不受控制。

　　这是他一直想要的，他没想过会得到的诺言，永远的承诺。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说好了。”许熹夕的眼睛里也盈满了眼泪。

　　她犹豫过，不敢说出口的誓言，此时此刻说了出来，却发现，它带来的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动摇，而是使他们更加坚定的勇气。

　　如果可以早早洞察，她不会犹豫的。

　　“太好了。”秋连笑了，连清冷的眉眼都染上了笑意，深入肌骨的快乐。

　　你是我的，终于是我的了。

　　许熹夕托着腮，望着眉目舒展的秋连，所有的缺憾在这张笑容下，都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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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秋连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许熹夕沉睡的侧颜，指尖一点点滑过她的轮廓，俯身亲了亲，不舍地收回了手。

　　他沉着脸推开门，蛊雕和林云阳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