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沐浴在阳光中》一一下

22、蝴蝶云

　　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一个只有自己的地方。

　　许熹夕面无表情地推开门，刻意忽视客厅中的一道温柔的目光，径直走回卧室。锁上门的一刻，在昏暗的房间里，她突然力竭地跪坐地上。靠着房门，许熹夕抱着自己的双臂，企图压下内心深处一阵阵涌出的竦然。

　　这种感觉已经很陌生了，但是它的掌控力并没有被削弱。许熹夕一动不动地抱着自己，紧紧蜷缩在房门和衣柜的夹角中。她感受着脊背上传来的冷硬的触感，望着漆黑一片的房间，放任思绪的暗流随意涌动。无知无觉地沉溺，放弃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念头又忽然而至，在许熹夕的脑中肆无忌惮地咆哮着。许熹夕颤抖着双手，翻找出手机。看着屏幕，收藏页上的两个看不出身份的昵称，却怎么也按不下通话键。

　　许熹夕猛地把手机摔了出去，在尖叫声冲过喉咙的一刻，她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歇斯底里又克制地无声嘶喊着。

　　掌心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但她无法控制自己，无法松开双手。被浸湿了指尖隐隐闪了闪，一点橙色的光在许熹夕的眼前缓缓舒展开蝶翼，轻盈飘逸。它翩翩起舞，淡橙色的光，在空中荡开涟漪，消散，又画上另一道光圈。

　　许熹夕松开了双手，望着绚烂多彩的蝴蝶交缠起舞，把一室黑暗点亮。

　　……

　　许熹夕做了一个梦，说不上多美好，却是难得平静的。

　　在梦中，她拥有了一朵蝴蝶状的云，纯白色、柔软蓬松的。在旷蓝的天空，她伏在绵软的云上，飘过了全世界。好的坏的喧闹的，都和她没有关系。她的身体舒展着，也和云一般轻盈，尽情地呼吸，沉沉地睡着。

　　醒来以后，像是在梦中度过了双倍的时光，偷来了双倍的平静，许熹夕感到了久违的松弛。

　　她坐起身，望着地上的手机残骸，神情复杂地拍了拍双颊，深吸了几口气，下了床。比起地上的狼藉，许熹夕更想收拾收拾自己。她嫌弃地换了一身居家服，慢条斯理地卸了妆，找出了新买的香氛浴球，准备精致地泡个澡。

　　在开门之前，许熹夕有一瞬犹豫，她有点害怕看见一双了然于胸、包容同情的眼睛。

　　清晨的阳光洒满一室，秋连侧卧在沙发上，乌发如绸轻轻散在白袍上，黑与白相映，宛如一幅名师笔下的水墨仙人图。

　　许熹夕暗叹了一口气，捏着浴球的手指也卸下了多余的力气。放慢了脚步，动作轻缓地往浴室去。

　　本该沉睡的秋连，睁开了疲倦的双眼。他望着浴室的方向，直到轻快的哼唱在浴室里响起，他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面向着阳光，他缓缓起身，走向厨房。

　　过了很久很久，像是吸饱了天地精华，许熹夕美美地满血复活。

　　“秋连，你闻闻这个味道好不好？”也许实在是太喜欢了，以至于捧着一盒浴球跑到厨房献宝的许熹夕，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扭捏和怪异。

　　“还好。”秋连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护着果汁，生怕许熹夕兴奋之余，打翻了他的果汁。

　　许熹夕一手捧着盒子，另一只手点了点盒子里的浴球，把一颗粉色的球体拿了起来，举到秋连面前，仰头笑道：“这是柑橘和葡萄的味道，你肯定喜欢。”

　　“不错，好吃吗？”秋连扶着许熹夕的手臂，和她交换了一个位置，让果汁安全入桌。

　　“好吃？”

　　说完这话，许熹夕的脑中有了画面感——害怕泡澡的蝴蝶，又怕又爱的缩在浴缸里。许熹夕偷乐着，觉得鼻子有点热热的，察觉自己虚构出来的画面太香艳了些，连忙收回不适宜的浮现连篇。

　　“既然喜欢，这颗泡澡的精油球就送给你了。”许熹夕坏坏地勾着嘴角，把粉色的浴球递给了秋连，“不过闻一闻味道就可以了，还是要忍住，不可以吃的哦。”

　　听见泡澡两个字，秋连表情无辜地愣了一下，没有拒绝举到自己眼前的手。表情淡然地接了过来，握在手里看了几眼，指尖微动，浴球瞬间消失于他的掌心。

　　“知道了。”

　　许熹夕稀奇地盯着秋连，没由来生出一种念头。她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秋连，见对方眼中闪过意外的情绪，却没有其他动作。许熹夕恶从胆边生，举着双手捏住了秋连的脸颊，还不知死活地抖了抖。

　　于是，下一秒，许熹夕便临空而升，失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她吓得双脚踢踏，连忙求饶，“我错了错了，是我不懂事，您就原谅我吧！快放我下来吧……”

　　秋连的本意不过是想制止许熹夕，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指尖一点，许熹夕稳稳地坐落椅子上，随着她落地后的一声轻呼，秋连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早了，吃饭吧。”秋连把鸡丝粥端到桌上，他已经习惯准备人类的早餐，学了复杂的中式早餐，因为有温度的食物更合许熹夕的口味。

　　许熹夕尝了一口粥，不由感动地眯起了眼睛，无限深情地说道：“秋秋，没有你，我要怎么活下去？”

　　“你还有郁姐。”听多了许熹夕的甜言蜜语，还见过休息日还专门请人送来早餐的郑郁，自然也没有错过她歪在躺椅上，一箩筐的好话信手拈来。秋连认为自己是见过世面的百幻蝶了，不会轻易被收买。

　　“不，你是我唯一的哥！只有你，人美厨艺好，只有你了秋秋！”许熹夕咬着勺子，手舞足蹈，情绪十分饱满。

　　“不，辈分不对。”秋连认真地说道。

　　许熹夕高昂的情绪一下子被戳破了，她有点纠结地摊了摊手，“也对，你是我祖宗辈的蝴蝶，我得喊你……我得喊你啥呢？这太复杂了。”

　　秋连安静了一秒，无奈地说道：“吃饭吧。”

　　许熹夕感受到秋连言外之意，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惊险的高空作业，便乖巧地端坐着，用心吃饭了几分钟。

　　“今天有上班吗？”

　　“有。”

　　提起上班，秋连的情绪低落了许多。许熹夕感觉到他心情的起伏，望着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便道：“今日不宜劳作，我们去散步吧。”

　　秋连的眼睛闪过一道光亮，随后又以试探地目光观察着许熹夕，唯恐自己被哄骗。

　　“怎么这种眼神，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许熹夕不快地双手抱臂，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都被辜负了，这么想着，就忍不住心疼起自己。

　　“不会。”秋连勉勉强强地安抚了一句。

　　“是了是了，这种天气最适合出门散散步，在商场里面买一杯饮料，四处逛一逛，美好！”许熹夕美滋滋地说道。

　　“不去。”果不其然……秋连拒绝。

　　“为什么？”许熹夕无法接受。

　　秋连态度坚定，“人多。”散步，应该去室外沐浴阳光。挤在充斥人工香精的地方，还不如去上班。

　　“有一家新开的果茶店，口碑很好哦，我们就顺道进去买一杯果茶。”许熹夕采取迂回战术，循循善诱道。

　　“店里有果茶，不要钱。”秋连三两句后，更确信工作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这蝴蝶，工作有什么好的。”工作狂蝴蝶，许熹夕不太敢认了。

　　“人类世界的生存之道，我也只能遵从。”说起劳动，秋连免不了惋惜道，“若是那时，守山人也把蜂族带进苍离境里，便好了。”

　　许熹夕被秋连难得一见的悲秋伤春给逗乐了，她一边笑着，一边老老实实投降道：“我们主要还是要去散步的，走绿道过去，一路花花草草，景色挺不错的。”

　　秋连眉心一动，奔赴职场的悲壮之态有了缓和。

　　许熹夕见状，连忙继续说：“然后回来的时候，顺道去商场买杯饮料解解渴充充饥，再很随意地到手机店，买一部新手机。”

　　秋连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行程终于敲定，许熹夕长吁了一口气。小跑到卧室把平板电脑拿了起来，比比划划了半天，递给秋连。

　　“这款好不好看？你喜欢什么颜色？和我一样怎么样？”许熹夕认真地给秋连张罗起手机款式。

　　秋连想起了经常被陌生人问的问题，皱了皱眉头，“我不要手机。”

　　许熹夕惊讶地看着他。

　　秋连想也没想便道：“麻烦。”

　　这时候，许熹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下头偷笑着。

　　“你在笑我？为什么？”秋连不明所以地问道。

　　突然被点名，许熹夕既好笑又难为情地捂着脸，“手机不是原罪，主要是你的外表太惹眼了，被问联系方式很正常的。你就平常心对待，不要因噎废食啦。”

　　秋连思考着许熹夕的话。

　　“有部手机，我们也比较好联系呀。而且之后你也要发工资了，有喜欢的东西，爱吃的水果，用手机支付更方便一些。”许熹夕耐心地安利。

　　秋连完全被劝动了，催着许熹夕吃完早餐，早早出门，让他拥有蝶生的第一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