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恙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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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恙贴是专门用来找除恙师的帖子，刘景渝目前就是一名除恙师，除恙是他的副业，时不时他会做一些除恙的任务贴补家用。
如果一个人做了败坏道德的事情，就会招惹怨恨，一旦一个人身上聚集的怨恨过多，那么怨恨就会发作，导致一个人的身上出现什么病状。
但这些病状都不是普通的生理疾病，而是怨发作的后果。这些因为怨而出现的病状，被称为恙，治疗这些恙的人就是除恙师，患了恙需要治疗的人则被行内称呼为“羊”。
刘景渝登陆的这个网站就是接任务的专用网站，他退出网站后清空了浏览记录，虽说从历史记录里也进入不了这个网站，但是退出后清空记录是他的个人习惯。
他有那种看了什么不好让别人看见的东西后清空浏览记录的习惯，这个习惯也是以前有人教他的，看了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就要把痕迹清理干净。
刘景渝不选在19号接那一单任务的理由很简单，他想过中秋节。安川那天多半也不会出门，那么看到自己带着东西出门的话安川估计会起疑，那家伙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多半会跟着一起。联系人选在21号晚上正合他意，那天晚上他们多半要上晚自习。
他不想把安川带上，并不是觉得带小孩麻烦，只是觉得自己做的这个任务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不想让小孩知道太多恶心的事情。
比如这一单任务，这个男的身上长出来的东西是牙齿。如果想通过恙来看这个人身上聚集的怨恨严不严重的话，就要看出现的病状是什么。
常见的都是各种斑痕或者条纹，这种人招来的怨恨也比较轻，长出什么东西的就有些重了。而这个人身上直接出现了实体的牙齿，看来这人起码得是背了一条人命才会有这种情况。
治疗过程中难免知道一些内容，这种人和事他不想让安川知道，也觉得没必要让他知道。
但是安川知道他是除恙师，这小子又聪明，一味地瞒着肯定是瞒不住的，所以他会斟酌着选一些症状不是太严重的让安川陪同。
为什么会陪同呢，说起来还是以前他自己造的孽。以前刘景渝接一单任务没注意，结果把自己弄伤了，其实不是特严重，他自己这么觉得，就直接回家了。
结果外套一脱里面的衬衫上全是血，把孩子吓得差点去打救护车，他半哄半骗最后才没事。安川一直知道他会拿这种任务当副业做，但就是因为这一次刘景渝出事了，所以安川才会觉得他这门副业有危险。
就导致现在每次知道他有任务了安川都要跟着，就是怕他做什么危险的事。
刘景渝当初无奈答应了，慢慢地就成了惯例，以前安川很多事不懂，现在的话刘景渝说什么都不可能把自己面临的事情百分百呈现给他。
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眼看快到安川去上学，自己出门“上班”的时候了，安川却戴上了一顶鸭舌帽，穿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
他把刘景渝做任务会带上的包往茶几上一扔：“走啊，不是接了一单生意吗？”他还挺不耐烦的，单脚敲击着地板。
刘景渝心说奇了怪了，你个兔崽子怎么知道的，却不想问安川是怎么知道的，他如果问了就说明他心里有鬼了。
他很确定，写着时间地点的便签在他身上好端端的放着，“你今晚不上晚自习？怎么还有空和我一起去？”他抖着腿，嘴上不经意的问道。
“哦，我们不上晚自习，我忘了给你说了。”安川有点恍然大悟的神情，刘景渝心说你就继续演，迟早拆穿你。
这下子想瞒着也没办法了，只好带着他去，“不用戴帽子，咱们见的是外地的。”刘景渝挠了挠头，十分困扰。
两人站在路边想打一辆车过去，这会儿却刚好是高峰期，过去几辆出租都是有客。刘景渝干脆在手机上叫了网约车，他一只手插着兜，有些烦躁。
刘景渝现在的心情有点像以前上学没写作业却不确定老师会不会检查的时候，他倒希望那人不要什么都说，他不想让安川知道这些，但是安川也不算小了，或许让他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他没打算和安川套话，安川却主动坦白了，“我那天用电脑来着，想找我以前看的一个网站，结果发现记录被清空了。本来我没想你联系介绍人的，但是抽屉里的烟.....”
“少了一支？”刘景渝补充道，他捏了捏眉头，眉毛都被薅下来了两根。
安川似乎也注意到了，只要遇到涉及除恙的事情时自己就会抽烟，平时他从不抽烟，看来这小子是注意然后利用了这一点。
“然后我就看你有没有写什么东西，因为你们一般只约时间和地点，从来不保留联系方式。我就找到了一沓便利贴，上一页你撕了，我依稀能看见个时间，所以就这么知道了。”
安川把自己的搜索过程展开来讲，听的刘景渝先是眉头紧皱，慢慢才舒缓开来。
“安崽，我觉得你以后抓奸肯定是个能手。”
“......”
“我夸你呢。”
安川当然不信，刘景渝绝对是在损他。
[石苔路236 兰州拉面晚八点梁双]
刘景渝回忆了一下便签的内容，心想还好现在网约车啥的能定位，不然告诉司机到什么路多少号可不一定能有人知道。
不过一般定会面地点是不会找这么个地方见面的，通常作为中间人的介绍者都会找一个容易找的地方，看来这介绍人是住在附近懒得动的人。
两人坐在车上，一时之间稍微有点沉默，刘景渝正在想说什么好，是问学习呢，还是问班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好呢。
他还没想好怎么出声，安川又开口了，可能是因为碍于司机在场，说的比较隐晦，“哥，有些事告诉我也是可以的，我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何况我小时候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少，没你想的那么弱。”
刘景渝含糊着答应了，气氛又陷入一片尴尬之中。
到了地方之后刘景渝顺着号码一看，236号果然是家叫兰州拉面的面店。现在时间差不多到八点了，店铺正是营业的时候，里面好几个人在吃晚饭。
“梁双？”刘景渝在门口喊了一声，不知道介绍人现在来了没有。
“这，兄弟你过来。”一个男的对着他俩举起了手，嗦着自己的面，头都没抬。
看着刘景渝和安川挪了过来，那人这才抬了一下头，嘴里还叼着两根面。
“我吃个面，很快的，”一大筷子面被他卷进嘴里，他又指着安川问，“你徒弟？”
刘景渝点点头，当做默认了。
梁双说是很快，确实也挺快的，就一会儿而已，一大碗面已经见底了。
他扯纸擦了擦嘴，从桌后站了出来，掏出一张现金对老板嚷嚷，“叔，我把钱放这了啊。”
老板估计也认识他，挥了挥手让他慢走。这人一出来安川就看见了他脚上的凉拖，还是粉色的。
似乎是发现了他打量的眼光，梁双解释道：“出门急，穿错了。”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梁双打了个电话对那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带着两人去了一家旅馆，这次患了恙的人是外地的，为了找人治他腰上的东西专门跑到这里来了。
这人是经过介绍人牵线才过来的，所以他住在附近的旅馆里，但是梁双也不知道具体位置。这会儿那人才报了位置，请介绍人带着“大师”去看他的病。
旅馆是很普通的那种家庭宾馆，看起来稍微有点破旧。安川心里大概也有了数，来治恙的这人条件并不是很宽裕。
他以前和刘景渝一起见过的各种人也不少，有些想治恙的人出手那叫一个阔绰，但是更多的人只有普通的收入。
“陈晋？开一下门。”梁双敲了敲门，等里面的人来开，屋里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几人正纳闷的时候门开了一条缝。
“来了？”陈晋打量了一下几个人，脸上满是狐疑，他不相信梁双所说的“高人”就是眼前这俩毛头小子。
和他想象中的“高人”完全不一样，不说看着仙风道骨，起码年龄资历得摆在那里吧？陈晋不禁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其实梁双从没说过会找高人来，只说过会找能治这玩意儿的人来而已，什么高人，什么大师，全是他自己脑补的。
陈晋心里实在太多疑问，毕竟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之前通过认识的人联系到了梁双，而梁双不知道他有什么异样，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说了句：“你腰上这东西有点麻烦。”
梁双让他留下电话号码说能找到人帮他，只是需要等一等，他本来还怕梁双是骗子，结果梁双说不信的话可以先治病再给钱，他这才打算试一试，还和那人定了一个对他来说不少的价格。
他等来等去没等到，心里还在想是不是被骗了，终于在前些天接到电话，说能治他的人找到了。
梁双让他21号的晚上别乱跑，就在宾馆里等着。他怕万一是什么套，就让自己的老婆先出去等着了。钱不在自己手上就安全多了，就算是被勒索，他也告诉了老婆，如果晚上十二点都没联系她的话就报警。
陈晋坐着等时间到，终于等到人来后，却是他没想到的年轻，不由得有些怀疑。
看见他这副样子刘景渝有点不耐烦的踹了一下门，“爱信不信，找老子救命的人多了去了，不相信就别找人帮你介绍啊。”说完一侧身装出要走的样子。
“没有没有！快请进，快请进。”陈晋赶紧打开了门，急的把词重复了两次。
刘景渝进屋就摆足了架子，不搭理陈晋的客套话，先是把屋子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指着屋内一把椅子让陈晋坐下。
安川看了一下屋内，是一间两张床的标间，两张床都有点乱，很明显都是住过人的。看来这个陈晋很怕被骗啊，专门把和他一起来的人支开了，被支开的人多半手上拿着钱。
“你腰上那东西长了多少了？”刘景渝抖了抖衣服，在他对面坐下了，刚坐下他就想点烟，想起安川在场就忍住了。
“大概十几颗。”陈晋大概想了一下，却不敢确定，他觉得自己腰上长那东西太渗人了，不敢看太仔细。
“从什么时候开始长的？”刘景渝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搜索关键词，“婴儿长牙顺序。”
“大概是从昨年六七月份开始的。”陈晋思索了一下，犹豫要不要把腰上的东西露出来看看。
“掀开我看看。”刘景渝把手机装回兜里。
陈晋扯开衣服下摆，把侧腰的地方露了出来，几个人围观着，刘景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顺便数起了数。
他腰上有一块地方的皮肤塌了下去，那个坑里反而长了不少牙齿出来，安川本来还纳闷这俩人打什么谜语，什么多少颗的。
结果没想到居然是牙齿，他看了一下就没看了，总觉得太渗人。陈晋腰上长出了很多参差不齐的牙齿，大部分都是只露了一半或者一个牙尖的，看起来特别畸形又怪异。
尤其是那些牙齿看上去有点小，特别像小孩的牙齿。
“十六颗，你这有点悬啊。”刘景渝从包里拿出了一块没拆封的纱布，还有自己的家伙。
看见他掏出了一个绷带缠着有点像刀的东西，陈晋开始慌了，往后一退，“你要干嘛！”
“你紧张个毛线，陈晋是吧？”刘景渝把纱布拆分，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我就把话放这里了，不治的话你大概活不过明年。”
刘景渝拆了绷带，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那是一把样式简洁的匕首，不过和普通匕首不一样的是——这把匕首是木质的。
“我这么说吧，你......你家是不是死过一个小孩？”刘景渝话到一半停顿了一下，不自然的转折了一下。
陈晋一瞬间冷静了下来，因为刘景渝说中了。
他家的第一胎确实死掉了，但这件事他没给任何人说过，梁双也不知道，因为他不觉得会和自己身上长的这玩意儿有什么关联。
看来这人是真的懂这些东西的。
“昨年年初的时候，我大女儿死了。”陈晋语气平缓，甚至没有多加思索。
“一二月份的时候？”刘景渝还是忍不住了，掏出了一张粉钞交给安川，“去给我买包烟，黄鹤楼的。”
“你少抽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徒弟听话，快去。”刘景渝又抖了抖钱，他现在已经有点急躁了。
安川哦了一声，拿着钱出去了。
他一出门刘景渝就掏出了兜里的烟，让安川买烟是假，把人支开才是真的。
“你说大女儿，就是说你家还有个小的？”刘景渝点了烟，迫不及待的抽上了。
“小儿子刚满月。”
“啧......”刘景渝咋了一下舌，“你还挺着急，年初女儿刚死，当年就让老婆怀上了。”
“怎么着？想等着你女儿走了给儿子腾位置？”他说的这话相当不客气，甚至有些缺德了。
没等陈晋回答刘景渝就继续开口了：“老子直接给你说，你身上长的这些牙齿全部是你女儿的，你女儿怕是满月没多久就死了吧？”
陈晋一脸诧异地点了点头，刘景渝也摁灭了一个烟头，“你身上这些牙齿长出来是有规律的，你说最开始长出来牙齿是昨年六月份，你女儿是年初死的，算下来的话时间是对的，婴儿牙齿刚开始长大概也是六月份开始的。”
“你女儿死后还在长牙齿，不过都长你身上了。你身上这些牙齿每一次出现的时间都是按婴儿长牙的顺序出现的，因为你女儿死了，她没能长大的怨恨就聚集到了你身上。最后牙齿全长出来是二十颗，等到牙齿全部长出来的时候，你会死。”
这话一出陈晋是正经被吓到了，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对刘景渝的行径感到害怕的话，现在就是为自己的死亡感到恐惧了。
“你现在身上的牙齿有十六颗了，离死不远。”
陈晋坐立不安，头上开始冒出冷汗了。
“我可以治，”刘景渝偏着头点燃了一根烟，“但是我很好奇，所以有件事需要你讲讲。”
“什么事？我知道的一定说，请你一定要治好我。”陈晋的态度十分诚恳，就差跪下了。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下手杀了自己亲女儿的。”
这话一说，陈晋也就明白了，这些人是真的什么都知道，既然知道，那治好他大概也是真的。因此他不再隐瞒，稍微回忆了一下就说出了全部。
“前年上半年的时候我老婆怀孕了，我家里人都挺高兴的，毕竟我和我爸都是家里的独生子嘛，多添个人也挺好的。结果年底生了，是个女儿，我爸当时就带着我妈回老家去了。”陈晋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
“我老婆虽说生气，但她还挺识趣的，只是和我抱怨了几句。但是我俩照顾个孩子，她又不工作，我压力确实挺大的。后来还是我拉着脸让我妈来帮帮我俩的忙，我妈倒想得开，让我俩先把大的养大一些，以后可以带小的，长大出嫁了收的彩礼钱什么的还能给孩子她弟买房子。”
刘景渝叼着烟，没说话，只是抖了下烟灰。
“但是之后我妈点醒我了，她说现在养个小孩可不便宜，就算养他姐再怎么省，终究要去掉家里大部分开支。这样的话，我儿子可能生活条件都不怎么好，而且要想分担家里开支的话，生下一个只能再晚个几年的，但是那时候我老婆年龄都一大把了。”
陈晋抬头，义正言辞的，“我听别人说过的，女人越早生的孩子越聪明。所以我就觉得，这个大的不能留，然后有一天，我就用枕头把她捂死了，然后装成孩子吐奶呛死的......”
“可以了，”刘景渝打住他的话，把烟头碾灭扔进垃圾桶了里，“我只问了你是怎么杀了你女儿的，你搁这儿给爷絮絮叨叨唠家常呢？”
“我对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样做没有兴趣。反正事实就是你用枕头捂死了你自己的孩子......”
陈晋打断了他的话，“那，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女儿和儿子不一样啊。你还年轻你不懂，在我们村经常有这种事的......”
“那如果你是个女的遇到这种事呢？”梁双也反感这人的态度，开口问道。
“但是我又不是女的啊，关我屁事......”
“我他妈给你治个锤子治。”刘景渝听不下去了，提起包转身就要走，梁双出声劝阻也没用。他把门一开，刚好看见安川买烟回来，他便拉过安川，带着人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恙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