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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   一大清早,内侍就进去把乾阳殿内的床铺都重新换了一遍。束嘉踏进殿门时,正看见内侍刚抱着刚换下的被褥出来。

      他突然出声:“这一套不是才换洗了不久吗。”

      “公子你忘啦,清姑娘今日早上就离开了。”

      见主子没说话,那胆小的内侍只好抱着那床被褥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下去吧。”

      小内侍忙不迭地福礼跑走。

      二公子方才的表情,好可怕……
      阴沉沉的,跟谁背叛了他一样。

      **

      城东小巷,车马了无痕。

      “欸!?”

      清姑娘刚要开门,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唤:“姑娘你这几日是没在家吗。”

      “前些时候敲了你家院门好几次,都没见人咧。”

      她转过身去,看向对面从曲府院子里出来的老婆婆。

      “是啊,出去了一趟。”

      她还记得这家院子的原主人姓齐。符添说过,是鸿胪寺的齐曾大人,而凡间的这些家奴一般都随最开始的主家而姓。清姑娘便接着问道:“齐婆婆是有什么事吗。”

      “哎哟也没什么。”那齐婆婆说:“我家老头子在院子里种了一大堆果树,摘下来好几大盆呢,咱们老两口也吃不完,想着给姑娘送来点。”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自己身后的门也打开了,出来的小丫头穿着新做的桃红色衫裙,头上挽着双簪,吉祥又喜庆。

      “姑娘!!”小丫头开心喊道。
      清姑娘愣了一愣,“冬儿?你怎么……”

      “姑娘姑娘,这果子长得好好哦,一看就很好吃。”冬儿欣喜着接过来,给那老婆婆道谢。

      “我家姑娘就爱吃这小樱桃儿,往日府里发下来的份给咱姑娘一会儿就吃光了。”

      老婆婆也喜笑颜开,夸她种的樱桃好就像夸她自己的娃儿一样开心。

      “麻烦您了。”清姑娘朝她点点头。

      “哎呀,姑娘可真客气。”齐婆婆连连摆手。
      她就说吧,肯定是哪家的贵小姐与长辈吵架偷跑出来了,这不,现在气一过还是将丫鬟也送了过来,免得女儿在外受苦嘞。

      自家老头子那臭男人,满脑子都是肮脏的思想!

      **

      “是符添他把我从里面救出来的,说姑娘身边缺个人伺候,便求人把我赎出来了。”

      院内的井旁,冬儿一边给她洗着樱桃果子一边解释着。

      符添他还严肃教训了她一番,“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其实是清姑娘早就派人将你卖身契买下了,不然咱哪能就这样把逆贼家眷偷出来啊。”

      当时大牢里的姐妹们看着自己单独被人领出去,那一个个嫉妒又带着羡慕的目光,实在太令人难忘了。

      冬儿感动地掩面哭泣,“我才知道,原来姑娘早就把我卖身契买回来了呀,姑娘你怎么这么好呜呜。”

      清姑娘:“……”

      怎么,那二公子觉得她对这小丫头感情深一些是吗?
      可是她好吵的……

      清姑娘默默扶额。

      冬儿擦了擦眼泪,重新开始絮絮叨叨。

      “府里的姐妹们都入了教坊司,那些不愿意去的,还有已经配给府里管事的老嬷嬷们,都随着她们夫君发配边疆了。”

      “虽说官府来人给了选择,但夫人小姐们还有各房老爷的那些姬妾们,都没几个愿意去边境受苦的。”

      天已渐渐冷了,北方边境会更加严寒,这些娇滴滴的女子哪受得了风沙霜冻之苦,一边是羞辱一边是性命,相较之下谁都想活下来啊。

      冬儿这段时间着实积攒了很多话,又无法与外人诉。

      “大小姐她倒是愿意,发狠说就是死也不会在烟花之地伏身卖笑,世子夫人哭着劝了好久,心里放不下便也说随女儿发配边疆了。”

      清姑娘没多诧异,那个外表娇滴滴的周大小姐,的确是这样强硬的性子。

      把这些天侯府发生的兵荒马乱事情一讲完,冬儿看了看她的脸色,有些迟疑道:“姑娘……你,你怎么不问问四少爷他呀……”

      “恩?”清姑娘接过洗好的果盘:“周四少爷不是被放回去了吗。”

      冬儿激动地道:“可是我听别人说,四少爷他不能再科考了!”

      ……
      不能科考?

      清姑娘手中抓起的樱桃缓缓放下。
      “为什么?”

      ……
      到了晚上,某个话痨的小丫鬟才意识到院子里似乎少了个人。

      “姑娘,符添那大傻个呢,怎么还没回来。”

      “卖了。”

      冬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清姑娘不怀好意地笑:“不卖了他,怎么有钱买你呢。”

      冬儿:“啊!?”

      **

      都城国子监内,正是午休时。

      监生们不去休憩,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讨论着。

      “话说明年二月里的春闱,季沅他是不是无法参加了?”
      “别说还能不能考了,自从怀恩侯府犯了事,他都好多天没来监学咯……”

      一时间,学子们纷纷都在感叹着刚从这里考出去的往日学神。

      其中一人长叹一声:“可惜了,今秋还风风光光的周解元啊——”

      这怀恩侯被抄家斩首,全府女眷发配边疆,周氏五代直系子弟,有官职的全部剥夺职务,无官的终生不得科考,周季沅似乎也成了待罪之身。

      “还说是铁定的状元郎呢,现在,呵,云泥之别。”说话的人口语中带着幸灾乐祸。

      一学子摇头反对道:“窑城周家可是巨富,谈不上什么云泥之别。”

      那人嗤笑一声:“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家,再有钱也是一身铜臭味。”

      虽说束国重商,但在贵族公卿眼里,其他阶层始终都是低人一等。

      与周季沅交好的几位同窗在旁听见,心中不由愤慨,出言道:“好歹周少爷与咱们同窗数年,你们几个讲话也不要太过分了。”

      见他们脸色不佳,那幸灾乐祸的人更想惹事了:“怎么,几位还想帮罪人说话?”

      罪人?怎么就成罪人了,定的哪门子罪!

      “你这是平白诬陷!”一位监生指着他愤愤道。

      “季沅现在无恙,就是跟那卖国贼没关联,这些事情上面自会查明,还他清白!”

      另一伙观战的人也插言说:“虽然周四未正式过继给中书令,这窑城周家好歹也与侯府的关系特殊,这几年更过于紧密了些,怎能不被牵连到?我记得你们几位前不久还受邀前去侯府了吧,不也是那边为周四办的宴吗。”

      “之前是哪些人,仗着能去侯府园子狩猎,回来还跟咱们炫耀呢,现在脸疼不?”

      “是啊,没同侯府家眷一起发配边疆,都算是王上法外开恩了吧。”
      那公子说着大笑起来:“还不快叫他去叩谢王恩?跟咱们在这儿犟有什么用。”

      “是啊,这不是咱们监学为数不多的贫民吗。”一纨绔公子指着其中一人笑了起来:“之前是谁屁颠屁颠的跟在人解元郎身边求教,不舔好人家的脚,哪有机会上侯府客宴,去巴结贵族宗亲哟。”

      “幸好人家承伯爷没看上他的小伎俩,理都没理。诶?你们说要是他撞见了什么,这刻怕是已经被当成与卖国贼勾结抓起来咯。”

      这话倒说的没错,那日宴请,几个出身不高的学子确实显得殷勤了些。

      被戳中心思的那个人怒了,一拳捶在桌子上,咆哮道:“你们休得信口雌黄!”

      两拨人情绪失控吵得脸红脖子粗,坐着的也纷纷站了起来,你指着鼻子我指着嘴,就快直接抡脖子上场了。

      其中一个监生在中间劝着,一转身就看到外面的廊道里站了一行人。

      有一人丰姿隽爽,十分突出,一眼望去就能看到。

      他依旧是往日在外的温润模样,但双唇紧抿,唇色似乎有些发白。

      “季……季沅,你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也不知道季沅他听见了多少。

      等他看见那一行中为首一人,更慌乱了。

      “祭……祭酒大人!”

      国子监祭酒韩塘子此时面上怒火冲天。

      众学子都尴尬的僵住了,眼神也不敢朝外面的人看。

      “一个个的,都吃饱了撑的吗!不想读书就滚回去!”韩塘子怒喝一声。

      ……
      等他们走后不久,几个胆大的学子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韩祭酒怎么还敢与那罪臣族人来往啊……还把周四又带了回来。”

      是要让他继续上学吗……可周季沅现在又不能参加春闱了,韩塘子此举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听说上头早就有耳闻了,祭酒大人知晓此事后去偷偷拜访了礼部,那礼部尚书也是个惜才的,暗地里将周季沅过继的文碟压了下来。”

      有监生互相看了一眼,从各自眼神里意出同样的想法。

      这也是能让朝官们自作主张压的?别不是王上有令,怜惜新晋才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那人还在摇头晃脑说着:“……不然呐,别说无法入仕了,这解元郎还就跟着怀恩侯一家砍头咯。”

      “那这两位大人胆子也太大了些。”

      “嘘!你们小点声。别又被祭酒大人听见了。”

      国子监一时间又重归平静。

      **

      秋声乍起,梧桐落雨,今日晨起就感到了一丝微寒。

      清姑娘带着她的小丫鬟站在都城外的一处山坡上。

      下头的官道上是一行带着脚铐行走的人,徒步而走。后面骑马的官兵时不时的朝后面脚程慢的人抽几鞭子,大声催促。

      来来往往进城出城的百姓不少,有马车停在路边看着,时不时还有人扔个臭鸡蛋。

      “卖国贼!”

      “活该!去死吧!”

      见此场景,冬儿捂着嘴泣不成声。

      虽说府里的姐妹们都爱欺负她,什么脏活累活都爱推给自己做,嬷嬷也严肃……可好歹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就像是没了家。

      家虽不怎么温馨,也是自己窝身之处,是有感情的。

      那些人,也是日日夜夜朝夕相处过的,是有感情的。

      冬儿情绪低落,连带着一旁的清姑娘都胸闷起来。
      “都说让你别来了。”

      官道上的囚队走过她们立足的山坡。

      本来都快走过,前面一个身形小小的女囚突然转头朝这边冲过来。
      后面的官兵没有防备,竟让那女囚冲到了山坡上。

      “你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呵,存心来看侯府笑话的是吗,蛇蝎心肠的女人,亏我之前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帮你说话!都是你害的,是你陷害的我们侯府!!”

      冲过来的女囚年纪轻轻,披散着头发,眼睛瞪得血红。

      周端端在牢里的这么多天,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来的这么巧,走的也这么巧,她在府上的这些天,出了多少事!

      “原来你进我们家就是有意图的,处心积虑攀上与沅哥哥的婚约,一天到晚只往那东院跑,就是专门来找我父亲把柄的是不是!”

      坡上的姑娘表情寡淡,看着周端端一言不发。

      “你说啊!你说话啊——”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为什么!!”

      周端端对着山坡上大嚎,周璋的夫人汪氏也在囚队里大嚎。

      “女儿,你怎么了,快回来!”

      汪氏现在已经过不来了。

      后面追上来的官兵一个上前,边呵斥着边猛地将鞭子抽了过来。

      “跑?我让你跑!”

      上面倒刺满满,坚硬而长。
      这一鞭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鞭子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被另一个比女囚大不了多少的姑娘握住。

      “你拿这种鞭子,是想把人抽死在路上吗?”

      那姑娘冷着脸,眼睛也没看他,官兵却浑身起了寒意。

      她……她明明刚刚还在五步外,是怎么突然过来的!

      为首的领军发现后方有纷乱,忙骑马赶了回来,待他看见山坡上站着的姑娘,一下愣了。

      似乎很是……眼熟。

      灰衣将领一个举手,示意正要上前的官兵们停下。

      周端端见此场景,心中更确定了什么,气的不行。

      她将背上包裹一把扯下,狠狠扔在地上。
      那包裹打的结不紧,一下就铺散开。

      从里面滚落出了几个小瓷瓶。摔得劲很大,有一个已经碎在地上,里面洒出的药粉混在尘土中,又白又脏。

      那是清姑娘之前交给冬儿带给她们的。

      周端端讽刺道:“我还说一个婢子能有多好心,卖身契都到自己手上了还找回来装活菩萨,原来是心里有鬼呢!”

      冬儿看得心疼,又心疼药粉,不由哽咽道:“大小姐,那药的效果真的很好的,扔了可惜。”

      之前清姑娘给了一瓶她,做活挨了打,一抹上去第二天身上的淤青伤痕就消了。

      大宅院里被宠坏的嫡小姐身娇体软,哪受得了这等苦,她们这一路上又没个治病的,受了伤发了炎症该怎么办。

      “别叫我小姐!”周端端撕着嗓子喊道:“你这背信弃主的贱婢,有什么脸在这对我指手画脚!”

      冬儿动了动嘴,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灰衣将领忍不住打马上前,询问:“清姑娘……你这是?”

      她微微摇头:“没事,将人带回去吧,鞭子不长眼,还是别轻易用在人身上。”

      灰衣将领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她发了那没用的善心执意要将人带走,他倒还不好办了。

      人是万万不能放的,动起手来也不知道是谁伤了伤。符添那厮可是说清姑娘身手厉害得很,专使些歪门邪道的招数……

      “路上会让他们注意的。”灰衣将领说完,用眼神示意官兵上前带人。

      周端端泪也糊了满脸。

      “你有本事,你要做好人,怎么不把大家都救出去!”

      “少在这儿假惺惺!”

      出城的囚队已经远去,消失于远方一点。

      许久后,清姑娘缓缓出声。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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