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飘的事件

3、二十五分之八乘以八分之五

　　1938.3.20 18：55 PM

　　“贝什米特中将，我们第三团的新团长任命有没有下来……还有换防的事怎么安排？”
　　电话那头的军官唠唠叨叨，基尔伯特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电话，左手玩着用军部文件的封皮折的纸飞机。扔出去，飞机一头撞到墙上的纳/粹党旗上，于是他又扯下一张纸来，继续折。
　　“中将大人，中将，您有在听吗？”军官似乎觉得这长时间的沉默有些不对劲，于是试探性地询问沉默的长官，得到的是想像得到的不耐烦的回答。
　　“打电话给军部啊！本大爷这里管不着。”基尔伯特在听见了军官的道歉声后“啪”的一声撂了电话。
　　办公室里出奇地整洁，架子上已经没有什么书籍、文件，桌子上的东西也被收拾进了墙边放着的几个箱子里。基尔伯特整理整理自己的绿色军装的衣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穿这种军装了，新的党卫军军装也被装进了箱子，一同带去布/达/佩/斯。
　　布/达/佩/斯，一个美丽，但是又弥漫着淡淡的忧愁的城市。布达、佩斯。基尔伯特的嘴角牵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居然要到伊丽莎白那个凶妞那里去了。

　　电话铃又一次想起，基尔伯特怒气冲冲地抓起电话，“本大爷后天就调到布/达/佩/斯去了，装甲兵团那些屁事别来烦本大爷，听见了没有！”然而没有听到军官的道歉声，相反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异常沉稳的声音。
　　“哥哥？”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并且在心里深深地咒骂那个刚才打电话来的军官，使他让自己这样口无遮拦的。
　　“啊……West，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刚才那个笨蛋副团长呢，整天问我他们新团长的人选。对了，你打电话有事？”
　　“我马上就要到你楼下了，别把门反锁了。”
　　“好，那West你要快点。”
　　基尔伯特在路德维希推开他办公室兼私人房间的门的时候扫了一眼墙上的挂表，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门开的时候带进来一点三月残留的冷气，触到基尔伯特的脸的时候，他感觉好像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抚摸他一样。
　　于是下意识地离打开的门远了一点。
　　“West你有急事？”
　　“其实也没什么急事，只是这三天都没有过来……”路德维希很没有底气地说道，“关于匈/牙/利的补充资料，和…你的晚餐。”
　　一本子用浅蓝色文件夹夹起来的厚纸杯路德维希放在桌子的正中央，基尔伯特抽出几张纸来迅速地浏览了一下，军工厂需要的设备、技术要求、产量……那个曾经是走社会主义的国家，现在遇到困难倒想起找柏/林来求助了。
　　他的目光被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的纸盒子吸引住了，他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白色的盒盖被他打开，果然，是年轮蛋糕。
　　“现在这个东西可不好弄，Wesr。”
　　“是啊，但是总比大块的瑞士巧克力好一点，我记得基尔你很长一段时间总想用配给的香烟换年轮蛋糕。”
　　基尔伯特下意识望了望窗外，最后一抹红色也被汹涌而来的黑夜所吞噬，剩不下丝毫痕迹，柏/林已经被代表黑夜的女神所统治，现在是晚上19：12。
　　只有在晚上，路德维希才不会叫他“哥哥”而是“基尔”。她一直很好奇路德维希是怎样做到的白天和黑夜不同角色之间的自如转变。白天是血脉相承的兄弟，一起并肩上过战场；一旦到了黑夜，变成了不可说的情人。
　　其实有些时候，基尔伯特也会想，他们之间所谓亲情与爱情，本来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只不过是太阳照得到与照不到的区别罢了。
　　“那West你是怎么弄来的？”
　　“罗德里赫在家里做的。”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似乎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小少爷果然是个‘贤妻良母’。”基尔伯特在心里轻声感叹，但是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充斥着内心。
　　路德维希在基尔伯特身边坐下，掰了一块还略带点热度的年轮蛋糕，为给身旁的兄长或者爱人。
　　“那一本资料都是废话……本大爷早就知道了……”嘴里塞的满满的蛋糕，奶油和糖的味道一直传遍全身，基尔伯特左手拿着几页从里面抽出来的纸，顺手揉成纸团扔在地上。
　　“基尔，我知道里面有许多废话，”路德维希的右手轻轻把身旁的人搂进怀里，左手又将另一块蛋糕喂进对方的嘴里，“里面只有一条有用的消息，伊丽莎白•海德薇莉上个星期在布/达/佩/斯失踪了。”
　　感觉怀里的人剧烈地动了一下，随后传来咳嗽声，“什…什么？”基尔伯特连忙吞下一杯水，才不至于被甜腻的蛋糕噎死，“伊丽莎白失踪，怎么可能？”他挣脱开路德维希的怀抱，连忙伸手抓过那一沓资料，找到了那一张。但是他又仿佛不相信上面所说的一切似的，伊丽莎白失踪……
　　路德维希依旧掰下蛋糕来喂它，基尔伯特只是安静地嚼着，左手捏着那张纸。
　　会是绑架马？不可能。伊丽莎白那个凶妞绑架她一定会被弄得很惨；那会是出走吗？她的性格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基尔伯特想着，发现嘴里已经没有东西了。
　　“West，蛋糕……”
　　“没有了，基尔，我只带了两块。”
　　真的没有了，白色盒子里空空荡荡的，似乎还有两个圆形的痕迹。
　　然而，基尔伯特抓过路德维希的左手，轻轻舔去上面残留的白色奶油。
　　换来的是一个深吻。
　　“West你嘴里有薄荷味。”
　　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基尔伯特发觉自己嘴里除了奶油味，还有一丝淡淡的清凉味道，好像是薄荷。
　　路德维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淡绿色包装的糖果，Pfefferminz，薄荷。
　　“这个，刚才军部发了配给品。”
　　“没想到党卫军的配给物里还有糖……”
　　“基尔你马上也要成为党卫军了。”路德维希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一只手在解基尔伯特的军装扣子，“说实话，还是党卫军的黑色军装的扣子好解。”
　　“那你回家去给小少爷解扣子好了……”没等他说完，又一个吻淹没了他的话语。

　　1938.3.20 22：36 PM

　　罗德里赫斜靠在书房的巴伐利亚直背木椅里，掐灭了已经快燃完的烟。
　　昏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桌子上的台灯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他的手边是一沓散发着油墨味的情报安全局最新情报，匈/牙/利方面整理好了连夜发到的柏/林，被罗德里赫第一个拿走了。
　　“伊丽莎白•海德薇莉失踪前一周的活动，与其一起失踪的还有一名红色A级对象。并且伊丽莎白还曾经与娜塔莎•阿尔洛夫卡娅有过接触。”
　　铅笔轻轻划过罗德里赫认为重要的地方，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勾出一道美丽的微笑。一切似乎都很明了了，“伊丽莎白，你想成为卢森堡吗？”
　　确定将一切有用的东西都背过之后，罗德里赫掏出打火机，打着，火焰静静地吞噬了刚才桌子上所有的纸片。
　　只剩下一堆灰。

　　罗德里赫在犹豫，现在到底是应该去弹一会许久没有碰过的钢琴还是去看书还是直接睡觉。最终发现自己还是坐在了钢琴凳上，面前的斯坦威钢琴的键盘盖上有一层薄灰。
　　肖邦还是巴赫还是帕格尼尼还是柴科夫斯基？
　　手指在黑白两色的键盘上点了一下，随后，流出的音乐是李斯特的名曲。
　　匈/牙/利，罗德里赫的脑海里蹦出了这个词，还有一首裴多菲的诗。

　　悲哀吗？是一片汪洋大海。
　　快乐呢？是海里的珍珠。
　　他也许被我碰碎了，
　　当我从海底把它捞出。

　　翻过一页琴谱，继续弹奏着，罗德里赫忽然觉得手指有一种奇怪的刺痒的感觉，等到他停止了演奏，才发现自己的左手食指被刚才的琴谱割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血正在顺着伤口断断续续地流出来。
　　浅浅一笑，他并没有去处理，只是弹奏完了这一乐章。食指流下的血滴落到白色的钢琴键盘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红的痕迹。
　　他把键盘盖盒上，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一种极度疲惫的感觉突然间侵袭了他的全身，他甚至没有换下黑色的党卫军军装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煞白的柏/林月光透过没有拉窗帘的窗户着到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1938.3.20 23：24 PM

　　路德维希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很爱回忆的人，但是他现在确实回忆起了许多的事情。
　　他替基尔伯特盖好被子，刚才看见他左肩靠下的那道旧伤疤，路德维希觉得自己好像被针刺了一样，于是连忙用温暖的被子盖住伤疤，可是回忆还是侵袭而来。

　　那时他还很小，身高只有基尔伯特的一半多一点。战场这种地方基尔伯特是不会带他去的，于是他只能在漫长的等待之后迎接伤痕累累的哥哥。
　　这次，他的左肩又一个不住流血的伤口，是火枪留下的。
　　“哥哥，你还好吗？”
　　“哎，West去给我拿一杯水……”
　　小心翼翼地把水递给他，他刚喝一口就剧烈地咳起来，路德维希在杯子的边缘看见了血。
　　“是谁？”
　　“啊？没什么，不小心而已……杯子弄脏了。”他把头转向路德维希，还残留着血迹的嘴角强扯出一个笑容。
　　于是路德维希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虽然路德维希知道基尔伯特打赢了仗，但是却带了一身的伤，晚上，没有好好处理的伤口已经引发了高烧，他只好彻夜地守在基尔伯特的身旁。
　　“West，你知道是谁开的这一枪吗？”
　　“哥你没告诉我。”
　　基尔伯特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路德维希的头，眼神却游离地不知道看着什么。
　　“是罗德里赫……是我的兄弟……兄弟战争。”
　　“我以为他不会开枪的，可是他……小少爷还是开枪了，但是他为什么不一枪打死我呢？”
　　“还有这个伤，以前留下的……弗朗西斯干的，你知道吗，我以前和弗朗西斯是好朋友，还有安东尼奥那个土掉渣的农民……”
　　他突然盯着路德维希的冰蓝色眼睛，酒红色的双眼似乎要从冰蓝色里面找到什么一样。
　　“West，记住，你的…兄弟会背叛你，朋友也会……但是，只有爱你的人不会，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记住了，哥哥。”

　　回忆戛然而止。
　　路德维希一直认为基尔伯特就是爱自己的那个人，他所说的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人。他知道基尔伯特喜欢优美的戏剧、弗朗西斯的凡尔赛宫和波尔多的葡萄酒，但是他却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路德维希，他的弟弟，他所爱的人，他永远不会背叛的人。
　　这次去匈/牙/利，也是这样吗？
　　“你为什么最先考虑的总是我，最后一个才是你自己呢，基尔？”
　　他没有期待会得到答案，基尔伯特还是沉沉睡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起伏。

　　1938.3.21 16：52 PM

　　柏/林火车站。
　　天气阴沉，火车站的月台上送行的基本上是清一色的军装，这是一辆开往布/达/佩/斯的军队列车。不时会看见年轻的军官从站台上挥手致意，这是分别，谁又能保证这不是诀别呢？
　　路德维希帮基尔伯特提着随身携带的提箱，其他的行李早已差遣副官送到了行李车厢，基尔伯特把自己包裹在一件黑色的党卫军风衣里，凝重的色彩更显衬出他身体冼炼的线条，黑色与白色强烈的对比一时间让路德维希怀疑自己是否丧失了色觉，还是这一切本来就是凝固在一张黑白照片上的图景。
　　“把箱子给我吧，West。”
　　他能听出来基尔伯特声音的变化，基尔伯特似乎有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在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黑色的风衣领子被立起来，遮住了一半的脸，风衣下摆在三月的风里随意地摆动着。
　　“哥，其实你不用……”
　　“本大爷说过了要去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路德维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基尔伯特拎过箱子走进了车厢，把箱子放到上面的行李架上，留给他一个黑色的背影。
　　“哥，基尔伯特！”
　　听到路德维希在叫自己的名字，基尔伯特走到车厢门口，看见路德维希也站在月台上正对着车厢门口的地方，车厢和月台有一个小小的高度差，正好弥补了他和路德维希的身高差距，似乎现在还比路德维希稍微高一点点。
　　“什么事，We……”
　　还没有等他说完，一个吻就堵住了他的嘴。
　　甜腻而令人窒息的吻，路德维希的手放在基尔伯特的脑后，轻轻捏着他的淡色头发。
　　“再见，保重。”路德维希轻轻笑了笑，松开了他的手。
　　基尔伯特没有回答，他把军帽往下压了压，帽沿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无法让人窥见他的表情。
　　这应该是白天的第一个亲吻。
　　火车汽笛的声音和蒸汽让基尔伯特回到了车厢的座位上，他知道路德维希就在窗边看着自己，但是他扭过头望向了对面的空空荡荡的座位。火车缓缓行驶，他感觉到轻微的震动，耳边传来清晰的跟随的声音，路德维希在跟着火车一起走，但是他还是没有回头。
　　当他终于回过头望向窗外时，发现月台已经走到了尽头，视野里只看见路德维希的背影在渐渐变小，最终消失。
　　“再见，West……”他小声说着，没有一个人听见。
　　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迎接的就应该是布/达/佩/斯的曙光了吧。

　　1939.12.7

　　罗德里赫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刚刚拿到的局长办公室来的紧急文件，马上就要进军法/国了，他知道。

　　“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 12月19日前往巴/黎执行E类任务。”
　　很好，他在心里想着，终于要对弗朗西斯下手了吗？
　　似乎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了，路德维希已经随党卫军帝国师准备开拔，他们也要去法/国，军部是不会让这支王牌师错过任何一场重要的战役的。
　　他想点一支烟，但是发现风衣口袋里的烟夹已经没有了，换成了几块淡绿色的薄荷糖。
　　拿出一快薄荷糖，剥开绿色的糖纸，放进嘴里，是薄荷味，很熟悉的，路德维希身上常常出现的淡淡的清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