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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No.2 The visito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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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在星光下宁谧而安详,我在几英尺外望着它,心里揉进许多复杂的情绪,伫立许久轻轻叹口气,看向身边的布德威尔夫妇,难以形容感激之情,“谢谢。”
“嗨,可不光是我们。”丹笑着拍了下我,“镇上的人都在帮你照看房子。”
是的,他们将它照料得如此之好,即使在深秋草地依然浓郁平整,洁白的小天使雕像落在中央,门前的邮箱漆成崭新的棕黄色,玻璃窗一尘不染,上面贴满国旗的贴画。
辛西娅按住我正在掏钥匙的手,“不需要这个。肖恩,你知道,这是家。”她走到门前,伸手推开木门,旋亮了门廊里的灯。
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可是大人物,我们当然要好好保护你的故居。”丹开起玩笑,和我一道步入屋内。
一如记忆中,起居室里放满了翠绿的盆栽植物。而墙上,钢琴上,咖啡台上,到处都是形状不一的相框,承载了许多回忆。
我的手指从母亲的笑脸上轻轻拂过,心潮难平,“别开玩笑,我只是个普通警察。”
“普通的――警察?”丹和辛西娅对视一眼,快活的大笑出声,“得了吧,肖恩,即使在鹰河镇我们也能从报纸上读到你的消息。或许在多尼森你只是个普通的警官,但上帝,那可是多尼森,这里是鹰河镇!”
我想想,也跟着笑起来。没错,这里是鹰河镇,总统竞选时来到这里见到最大的大人物是罗比亚医生,还记得那时候医生局促的自言自语,“我算什么大人物?”――现在我充分理解了他的感受。
辛西娅打开冰箱的门,往里面塞进各式各样的食物和饮料――可怜的莫先生被他们从睡梦中敲醒,狠狠的给我来个拥抱后才不满的念叨着打开杂货店的大门。“莫太太亲手碾的咖啡,榛子口味的巧克力,你最喜欢的。”她回头嫣然一笑,向我摇了摇咖啡罐,“一定很怀念吧?”
她温柔的笑容令我很难解释自己已经很多年不碰甜食,就像汽车需要汽油,军队的生涯令我只能接受羊角包,牛扒和通心粉,而狙击手的基本要求则是肌肉绝对稳定,任何对神经有刺激作用的食物药品都在禁忌之列。不过既然连香烟都试过,大概下一步就会沦落为酒鬼了,咖啡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是的,非常怀念。”
在我反复承诺明天一定会去吃晚饭之后,丹和辛西娅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我关好门,盯住门锁足足五秒,还是连上两道门锁,又将窗户全部拉下,拧紧安全锁,将窗帘合拢得没有半分空隙。
纯粹多此一举。
如果它真的来临,世界上最坚实的墙壁也无法阻止。但不这样就无法安心,不,即使如此也无法安然入睡。
我在昏暗的台灯下翻看相簿,上膛的□□就在手边。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合拢相册,脱下衬衫来到盥洗室,准备冲个澡入睡。
刚刚挤出一截牙膏,门口忽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并不大,但夜色如此寂静,这响声清晰入耳。
我的神经一刹那绷紧,可不会有哪位鹰河镇居民在凌晨三点钟跑来敲邻居的门,来人会是谁?
敲门声音愈发急促。
我蹑手蹑脚潜行到门口,闪身贴上旁边墙壁,□□抵上下颌沉沉发问,“谁?”
门口传来的回应朝气十足,“杜克警官?我是杰森,杰森.迪克逊。”
杰森?
脑海一瞬间掠过两周前审讯室里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年轻得不像个警官。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跑来干什么?
我惊讶的皱皱眉头,手指依然扣在□□的扳机上,左手伸过去拧开门锁,拔下门链,“请进。”
红漆木门被推开,在吱吱嘎嘎的声音中,一脸笑容的杰森.迪克逊出现在门口。
“谢谢。”年轻的男孩从我手中接过厚厚的浴巾,用力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早就别在背后,我系着衬衫纽扣,打量着这个仅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警官。
他没有穿警服,灰色休闲裤和蓝白相间薄T恤被雨水濡得半湿,脚上的运动鞋也沾满雨渍,这样更让他显得稚气十足――也许还不足二十岁?大大的运动包放在脚边,脖子上挂上最新式的ipod,多尼森大街上这样打扮的男孩到处都是,但以SGC(特殊罪案调查组)警官身份,深夜出现在多尼森重案组长家里就相当稀奇了。
发觉我在打量他,男孩从毛巾里抬起脸,笑了,“对不起,深夜来访。”他的笑容又清澈又明快,带一点天真和无辜,仿佛只是在说,“我们早餐吃什么?”――而不是凌晨时分闯入陌生人的不速之客。
我有点头痛,在诸多问题中挑了个最迫切的,“你来找我?”
“对。”男孩头发还挂着水滴,在灯下晶晶发亮。
“我想自己还没有接到最后的处理结果,对吗?”我谨慎开口。
“嗯,当然,没这么快,你也知道,”男孩轻快的耸耸肩,“政府办事总是又慢又蠢。”
我揉揉太阳穴,头更痛了,“你究竟为什么来这里找我?”
“其它案子。”男孩总算擦干头发,将浴巾放在沙发上,开始一板一眼的叠起来。
“你说什么?”
“就是阿兰.顿姆案,”他仿佛漫不在意的回答了一句,将叠好的浴巾整整齐齐的放在玻璃台上,抬头给了我来个宠物狗一样的笑脸,“有什么吃的吗?我很饿。”
我开始考虑是把他丢出去还是塞进冰箱里,然而盯了他片刻,到底还是摇摇头,翻出盒冻披萨放入烤箱,同时打开一罐蔬菜罐头。
“你怎么找到我的?”――这也是个问题。这只是趟为期三天的短程旅行,我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的目的地,并且关闭了手机,又没有检查信箱,这个人究竟怎么摸到了鹰河镇?
男孩头也不抬大口大口的吃罐头,“侧写。”
“什么?”这个晚上让我第一次发觉自己原来是个笨蛋。
“侧写。”男孩重复了一句,总算肯放下罐头,“侧写显示,象你这样神经密不透风的人在感情上受了强烈打击之后会找个心理上最放松最安全的地方来……”他顿了一下,努力寻找合适的字眼,“对了,来修补自己的创伤。”
他以为我是机器人?
“你是心理侧写师?”――这职业眼下可很热门。
“不,不是。”男孩笑嘻嘻,“只是感兴趣而已。”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就在此时,厨房里传来叮的一声,披萨已经热好了。
男孩象弹簧一样蹦起来冲到烤箱前,连手套也顾不得带拉开烤箱门就伸进去抓披萨。下一秒我已听到预料中的惨叫。
他一边蹦脚一边抽着凉气,手指紧紧捏着自己耳朵。
此情此景令我有点好笑,也有点烦恼,琢磨着是不是要连人带烤箱一起丢出去,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上去取出披萨,“心理侧写没显示肖恩杜克会把不速之客给丢到房子后面的鹰之河里去?”
“如果这个不速之客会熟练的使用手枪或者搏击术很厉害倒有这种可能,”男孩跳着脚揪着耳朵回答得一本正经,“不过他既不会用枪,又是个肢体协调性很差的笨蛋,所以这种可能性不成立。”
我知道作为政府的秘密部门之一,SGC向来神秘而低调,却不知道他们还这么大胆招了还是个小孩的书呆子。
“鹰河镇最出名的厚馅披萨对吗?”男孩舔了舔嘴唇,脸上神色急不可待,“闻名已久。”
我彻底举白旗投降,切了块热气腾腾的披萨递给他。
“SGC为什么会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在一通狼吞虎咽之后,杰瑞靠在沙发上伸手拍着肚皮,开始打饱嗝。
“坦白说,不是SGC,是我自己感兴趣。”
我正在倒红茶的手微微一顿,“你?”
“我刚进SGC那个月,正是你抓捕阿兰顿姆归案。”男孩托着腮看我,蓝眼睛在台灯下透明得象宝石,“你可能不知道,杜克警官,当时上面一直在讨论是不是要把你召入SGC。”
“哦?”这我倒不知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召人,”男孩抓起一个抱枕搂在胸前,“而是最高权限,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没错,合法的杀人执照。”
我将红茶递给他,“我不知道这件事。”
“当然,”男孩耸耸肩,“他们最终没这么干。”
“为什么?”
“哇,太妙了!”他啜了一口红茶,眯起眼睛,“因为我反对。”
虽然对这事毫不在意,不过确实有点出乎意料,无论是对他的坦白还是反对。
“在他人眼中你的档案完美无缺。”红茶的冉冉热气中杰森的蓝眼睛有些诶朦胧,“肖恩.杜克警官,不,肖恩,恩,这样好听多了。你高中成绩是全A,毕业生代表,上了最好的大学,在那里你加入了预备役并且在三年级正式退学入伍,一年后,也就是二十一岁的时候被调入特种部队,恩,那是人们常说的绿色贝雷帽,很传奇。在那里你是最拔尖的,很快就被提升为上尉并成为首席教官,当然肯定经历了许多秘密反恐行动,可惜那段时间的档案属于绝密,我没有权力查看。二十七岁的时候你选择退伍,在康迪伦诺的S.W.A.T干了十九个月,战绩辉煌,三年半前调到多尼森市接任总局重案组组长,手腕强硬又灵活,很短时间便告破多起爆炸案,军火走私集团,两个大的毒品帮,这些成果有目共睹,当然最让人瞩目的还是阿兰.顿姆。”
“从哪个方面来说,你都无懈可击,最棒的军人,最棒的警官。”
他总算停下来,我插上一句,“就这些?”
这年轻人能够一口气报出我个人的履历的确很难得,然而这些资料并不是什么秘密,在铺天盖地的媒体攻势下,任何一个人都能在报纸上轻易读到这一切。
“当然还有更多的,不过比较私人,哈,您真的要听吗?比方说我知道你从不吸烟和饮酒,连咖啡也不喝,没有任何恶习,无神论者,右撇子,神枪手,还有……”
我忍不住嘘了口气,“我的档案居然细致到这个地步?”
“不,我个人推测。”他又喝了一口茶,仰起脸看我,眼睛一眨一眨的,“我想加点糖行吗?”
我实在不知道对这小动物一样的表情和恳求该做出什么反应,忍耐好一会起身去翻冰箱,感谢上帝辛西娅买了两盒方糖。
“谢谢。”男孩喜笑颜开,连投了几块糖进去,“毫无疑问你履历辉煌,而且SGC要抢人的话不会有其他部门竞争得过,不过我研究你的档案整整两天,最后下的结论还是――很可能有一天你会是多尼森,甚至整个国家重案组的头,可你却不合适在SGC。”
我哦一声,等他继续。
“SGC里可能不会有人比你枪法更准,搏击更强,也可能不会有人和你一样对罪犯有让人惊叹的嗅觉,可能连神经也不会有你强韧。不过……”男孩顿了顿,晃晃茶杯,“不过你缺少的正是SGC需要最重要的东西――牺牲。”
荒谬――这是在这番长篇大论后闯入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我从不畏惧死亡,永远身先士卒,不会躲在任何人身后。而这个年轻得好像还没迈出大学校门的男孩子居然下了这样鲁莽的论断。
他弯起眼睛注视我,“看起来你不同意我的看法,不,不,搞错了概念。知道吗?有时候牺牲并不意味着负伤或死亡。在SGC它有另一层含义。”他放下茶杯,两只手攥成拳头轻轻碰了一下,“即和疑犯的精神碰撞。我们必须潜入疑犯的内心深处去观察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就意味着要成为他的克隆体,不仅仅在行为上,也在精神上,放弃一部分自我成为他人。而你,警官,”年轻人平静的看向我,“对自己的这里和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手滑下来按住心脏,“保护得太好。你对人不会太接近,当然也不会太疏远,永远保持安全距离;你不会也不肯信任他人,不愿深入他人的内心世界,不肯缔结任何亲密关系,永远保持独立的自我。对于军人和警察来说,这堪称完美。绝对冷静绝对理智也绝对独立。但SGC的工作恰好是挖掘人类灵魂,我们需要的是灵魂剖析者,即使他是个疯子。”
“如果不冒犯的话,我得说,对于爱上你的人我抱以极大的怜悯,”杰森.迪克逊目光熠熠,“温柔怜悯保护这些您全部可以赋予,却唯独少了最重要的东西――交付。”